第206章 真假孫猴子
“說來奇了,得是撞邪。就我們村裏那江老頭,你聽說過吧?”
江老頭?
我默念兩句,詫異的問,“知道,怎麽了?”
“前幾個月,才有大老板請他來出海,還在島裏的媽祖廟搞了出海儀式。
這幾天,他回來了,我們正說恭喜他發財。
沒想他說,那幾個月他都在城裏的醫院照顧孫子,壓根沒回來過。”
瘦子說得,那滿臉的海鹽泡子,都化為種見鬼的神秘感。
在海鬥,江老頭和二子的真實身份,是陳區兩人,身份表麵是個西貝貨。
當時我還在奇怪,他騙別人或許行,不過騙島上的鄰居,他是如何做到的。
搞了半天,是趁著真的江老頭去醫院照顧人,看準機會頂替。
“你說的那江老頭,有兩個孫子,是個老漁民,對不對?”
“是有兩個抱養的娃兒跟著他,那大老板,當時為啥不請我出海呢。肯定給了江老頭很多錢,不然他還裝作沒出去過,荷包都塞滿了。”
那個瘦子,垂肩搖擺著腦袋離開,嘴裏還咕噥著羨慕發財的話。
魚脊島是小島,雖在舟山島附近,島上的生活卻相對原始。有關江老頭這事,各家樂此不疲的談著,當了幾天的談資。由於我去過江老頭的家,不用人帶,順著土路走到底便是。
“蘇哥,江老頭他怎麽回來的?”海東青不知道江老頭死了,而且被掉包過。我沒和他說明,貌似逃命那陣,他是跟著黑暗消失的。
“可能是妖怪吧,去看看。”
地方外麵,偶爾還有看熱鬧的往江老頭那瞧著。
我和海東青往裏走,路上不斷有人來問,是否需要雇傭人。我最後說是江老頭的親戚,才沒人出來攔路。
海東青去敲了門,又一個江老頭開門,用滿是皺紋斑點的臉堵住前路。
“找誰?”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江老頭,說話粗氣,和陳思文扮的有些不同。
海東青回過臉看我,於是我堆著笑容,打算試探試探。
“我們是來旅遊的,想買點正宗的沿海特產,老人家有興趣賣?”
“買東西?進來吧。”江老頭鬆開兩扇門,放我們進去,聽聞有生意,皺紋都鬆垮些。
“海裏,產魚產蝦。我這有魚醬鹹魚,蝦幹海貝,泡酒的魚骨、珊瑚珠都有。你看中什麽,說句。”
江老頭從房裏拿出大堆貨物,魚腥味熏得我頭頂發昏。陳思文假扮江老頭,言說自己是翻海神猴,未知真實的江老頭,可否是。
按理說此事有逆常理。
如果在魚脊島,江老頭祖孫二人就是假扮的。以葫蘆的本領,應當能發現破綻。又假設江老頭的真實身份,是在船翻了之後被掉包。那江老頭看我的眼神,不應該如此毫無波動。
“您這有魚油嘛,弄點。”
“才弄的魚油,在缸子裏,我去拿。”江老頭往屋裏走,我跟步上去,說自己來幫忙。
到了屋裏,趁光線昏暗,我抬腳踩住江老頭的後鞋跟。
江老頭踏著雙解放膠鞋,我忽然踩後跟,使他身體向前倒去。要是他有功夫,即便六七十歲,照樣能在摔倒前翻身。
我試探江老頭是否有功夫,不想和我預料的不同。
我踩住他的鞋跟,見他朝前絆倒,直勾勾把身子往地麵撞。別說是武林高手的反應,江老頭的神經,簡直達到了遲鈍的地步。
還好,自從下了鬥,我的速度與日俱增。在江老頭揮舞胳膊要落地前,我拽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回來。
“對不住,房裏太黑,沒看見。”我陪著笑臉,衝他道歉。
“沒事,我忘了開燈,你在門口等著。”
江老頭傴脖僂背,從木櫃子的稻草裏,翻出巴掌大的土陶罐子。
“才弄的魚油,土方法,營養好。”江老頭遞給我個,讓我看貨色。
我哪裏懂這些,學著大煙袋的方法,看了又聞,厚臉皮說,“好東西,我們找了這麽多家,數您老手藝最好。我多要些,您都拿出來。”
我覺得,江老頭剛才要摔倒的動作有些不自然,主要是沒有印證我的猜測。
打算再試探試探,真正的江老頭到底有沒有和我們出去,是大事。
趁著江老頭回頭給我翻找罐子,我手掌微斜,把罐裏有些粘稠的魚油倒在地麵。把油用鞋底抹得均勻些,弄出是他自己不小心灑在地上的假象。
“對了。”江老頭突然回轉身子,把我嚇得寒毛豎起。
“咋了?”我捏著罐子,來了個立正。剛才弄的小動作,他背過臉絕對沒發現才是。
“除去魚油,我還弄了魚子醬、沙蟹醬。不瞞你說,我還收藏了半張鯊魚皮。你要都買了去,魚油算我多送你兩罐子。”
江老頭衝我眨眼。臉上的表情,和大煙袋出售古玩,那種見魚上鉤的樣子差不多。
“好,都好,您先拿魚油魚子醬。鯊魚皮待會拿給我,好我就買了。”
我尷尬的保持笑容,做賊心虛的感覺不好受,難得幹次壞事。
見江老頭回過身,繼續在稻草裏翻,我又把魚油多倒了些在地麵。心道,果然人老了,做生意都是精。看小爺給你來個魚油溜冰,試試你到底是哪方天將。
“再多拿些,有多少我都要了。”我把東西遞給海東青,讓他全拿到院子裏。
江老頭彎著的背更加彎了幾分。兩條腿的韌帶筋骨,開始隱隱繃緊,並凸顯在皮層。
看他的胳膊,退化的老皮下,還能看到蘊藏的肌腱輪廓。特別是他的下盤,兩腳似弓崩,應當非常穩固才對。
正當我準備從後麵偷襲,看他如何防禦時,江老頭彎著的背又直著,朝我轉身。
“哎呦,人老了不中用。竹筐裏的拿不動了,可否你幫幫忙,把它搬到院子裏。”江老頭捂住脊椎,鬆緩筋骨,之前能見的輪廓又被隱藏起來。
“當然可以,您老去外麵,我力氣大,幫你把竹筐拿出去。”我自恃力氣還行,搬東西綽綽有餘,想讓江老頭出去。隻要是他邁到門口踩著魚油,不怕他的真功夫不露底。
“好好,多俊的後生,我出去等。竹筐有些沉,本怕你搬不動呢。”
江老頭說著話,雙手背在身後,往屋外走。我等著魚油溜冰看他的本事,於是大刺刺應下,“多沉我都能搬動,您出去看好了。”
江老頭抬著腦袋,不看腳下,雙手後背,看似沒有絲毫防禦。走到門口,就在他要踩著灑魚油的地方,忽然他頓住腳步。我眼睛瞪大,看他要幹什麽。
見他朝門外的海東青說“我給你倒蜜水喝,瞧把你累得。”
說完,江老頭來個大跨步,跨出了門裏門外。我下的小絆子,直接被他邁過去。
我伸著腦袋,正想看那精彩的部分,沒想到生生被叫停。哢嚓聲,脖子差點沒扭到。
心裏痛罵江老頭,他到底是運氣好,還是裝瘋賣傻。
蹲著身子,去搬那竹筐。拖出稻草堆,我便用了兩隻手。
接著往上提,嗬,差點沒把我的老腰閃著。還以為是胖子蹲在竹筐,否則哪裏會這麽沉,連我都隻能剛剛提起地麵。
“後生,搬得動吧?”
海東青被江老頭支到偏屋裏拿碗,他站院裏衝著我問。
我咬著牙,強笑道:“輕著呢,馬上抬出來。”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真幹了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把門牙往肚裏吞。
剛才我把話說得這麽滿,麵子還是要保住的。隻不過心裏,很想用個字,來體現讀了十幾年書所感悟到的精髓,操。
門口有油,我邁著小碎步把竹筐托著,已屬不易。
特別是出門那步,我把步子邁得老大,隻恨身體不夠柔韌,差點沒把腿給廢掉。
把竹筐運到屋外,喘著粗氣,肺部幾乎要燃燒出火。兩隻胳膊更別提,酸麻得簡直不屬於我。
“來,喝蜜水。”江老頭遞給我碗。
我碰了一鼻子灰,勉強顫抖著手,把碗端著,灑了半碗水。
“看吧,我弄的東西都在這,要啥你選。還有鯊魚皮,我去拿。”
江老頭說完,走到屋裏,虛掩著門去翻他那張皮。這次輪到我捂著腰杆,咧牙叫苦。
“蘇哥,那老頭有些問題,別不是故意裝傻吧?”海東青看江老頭進去,方才輕聲說。
我心裏憋屈得慌,差點沒叫江老頭玩死。今天若不試出他的斤兩,光胸口裏的氣,就輪到我躺醫院。
“待會他出來,你直接給他後麵來拳。聽說練武的,對後麵打來的拳頭,都有無法控製的肌肉反應。”
我把額前的劉海梳到兩側,剛才流出的汗水,可不止半碗。
屋裏麵,江老頭翻箱倒櫃,似乎鐵了心要把鯊魚皮賣給我。這時,打外麵,有人甩著空手進來。見我身邊堆著竹筐,以為我是來偷東西。
“抓賊啊,有人偷東西。”
對方嚷嚷,是二子。看體型微胖,倒不是區四光那種瘦竹竿能扮的。
等二子嚷嚷完,奔過來對著我便踹。我剛搬了東西,渾身還酸得要命,幸好有海東青護駕。都說人在打小偷的時候,喜歡下黑手,反正二子打的拳腳,的確很虎。
“咳咳。”房裏有了咳嗽,聽江老頭在屋裏斷斷續續的吼道;“那是來買東西的客人,你幹啥呢。”
我聽江老頭在裏麵喝叫,躲避的速度慢了,心說是誤會,犯不著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