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寒夜執戈郎 56 蘇顏正
西楚的形式蘇顏正也早有預料，他隻是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如此突然。
世人都知道神洲分久必合的道理，不提蒙歌草原，中原三大帝國無不希望自己能承接大秦與遠唐之榮光，再度建立起一個統一的中原帝國。
而誰都清楚，魏、晉、楚各有優弊，都不是什麽短命王朝，隻是當中，以楚國獨孤世的帝位最為不穩。
人說三足鼎立，要想得承天運，隻能是在其中一足不穩之時，換句話說，其實這麽些年來，眾人都在等著楚國大亂，唯有楚國亂了，北魏和東晉才會以傾國之力，爭奪神洲權柄。
連老百姓都知道，三個人相互鬥毆，要算計的事情實在太多太麻煩，可如果換成兩個人來打，那就直截了當多了，至少不用總擔心自己的後背或者側翼。
強如李神通盛年時，北魏也無法同時與晉、楚兩國同時開戰。
而一旦楚國帝業動搖，那北魏與東晉便可趁虛而入，先掠奪其地，再互相爭奪權柄。
這種事，也無需什麽默契，乃是勢在必行。
蕭仲謀近來本就思慮繁多，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心下難安，但僅是片刻之後，他便已然明了吳王此次會麵的緣由。
吳王既是要告知西楚之事，同時，也是在催促蕭仲謀盡早完成大業。
“唉，西楚這亂局若真是不可收拾，北魏虎狼必定會掠取其土地人口，屆時，魏國實力大增，神洲局勢就更加艱難。”吳王說道。
蘇顏正說：“吳王所言乃是分毫不差，真是那樣，我晉朝也該有所動作才是。”
吳王道：“隻是如今，我晉國內憂外患呢，若到關鍵時刻，上下指揮不一，那便很是危險了。”
——“上下指揮不一”——
聽到這話，蕭仲謀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得做決定了。
他站起身來，說道：“吳王可放心，我晉朝必定一心共抗外邦，未來問鼎神洲之人，必是我大晉至尊。”
至尊二字說出口後，蕭仲謀便衝著吳王躬身一禮。
吳王笑著扶他起身，“有蕭丞相在，真是晉朝幸甚，萬民幸甚。”
隨後，三人又商議了一番西楚未來之局勢，蘇顏正道：“三大世族雖然皆反，但獨孤世久居帝位，不會輕易敗亡，而此時之權重，隻在那雲夢王世手中，王世若共反，那麽西楚必亡，但若王世相助楚皇，又或者根本按兵不動，那局麵就會更為複雜。”
蕭仲謀道：“太尉所
言正是，我們應該向西楚派出更多斥候密探，一定要在北魏下手之前獲知王世的打算。”
“嗯，我已經命人去辦了，兩位大人也可派遣親信前往，此番大事關乎生死，不可有一絲懈怠。”吳王說道。
談罷這些要事，蕭仲謀轉而說道：“吳王，不知這段時間，我女兒花容在王府中可曾循規蹈矩，精心伺候王上否？”
吳王笑道：“實不相瞞，我自回府以來，軍務政務纏身，還未來得及見一見花容小姐，真是有愧丞相一番好意。”
“吳王過慮了，小女能侍奉在吳王身前，實乃萬幸，即便不見尊顏，也能沾染榮光。”蕭仲謀笑道。
吳王道：“不如現在就叫花容前來，即能見上一見，也能讓你們父女再會。”
“嗬嗬，那就多謝吳王了。”
很快，花容便來到前廳，先是拜過吳王，又拜了義父，再向蘇顏正施禮。
蘇顏正今日一看，身著錦緞華服的花容自比此前在相府時更為讓人驚豔，真不知她若再長一兩年，會否真的能在容貌上勝過蕭仲謀的四女兒蕭漫。
吳王再見花容後，更是心神一蕩，不禁為自己這幾日操勞，忘了這絕世佳人而感到後悔。
花容先是給三人奉茶，然後又端來自己製作的糕點，吳王與蘇顏正嚐了，都是讚不絕口。
“吳王，天色已經不早，我和蘇太尉垂垂老朽，這便告辭了。”蕭仲謀說道。
吳王點了點頭，便親自送兩人行至前院，花容也跟在身後。
蘇顏正和蕭仲謀將要出門時，花容突然跑上前來，雙目含淚，緊握著蕭仲謀的手，嘶啞道：“義父，天氣雖然轉暖，可您也要當心自己的身子，之前聽您一直咳嗽，孩兒掛心不已。”
蕭仲謀撫了撫花容手背，老懷安慰的笑道：“好女兒，你此番孝心，父親甚是寬慰啊。”
蘇顏正道：“丞相的這位義女可真是令人羨慕啊。”
兩人上到馬車後，花容又低頭匆匆來到吳王麵前屈膝道：“吳王，我剛才有些失禮了。”
吳王笑著扶起她來，柔聲道：“哪有女兒孝順會失禮的，花容姑娘，前幾日倒是本王對你無禮了，你入府這麽長時間，本王也沒抽空來看你。”
“吳王哪裏的話，您是尊貴的王，我晉國的大英雄，我怎麽當得起呢。”
吳王指了指花容，笑道：“你當得起，來，陪本王去花園走走。”
“是。”
到了馬車上，蘇顏正便一直的看著蕭仲謀。
蕭仲謀回看了幾眼，卻也什麽都沒說。
兩人就這樣眼神詭秘的交流著，終於，蕭仲謀忍不住笑了，“嗬嗬嗬，蘇兄，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哎呀，蕭兄，主意是我幫你出的，你這，嘖，你這藏著掖著就不怕悶得慌。”相處的時間越久，兩人之間便多了一些當年共赴患難時的感覺。
“我藏著？我藏什麽了？”蕭仲謀別過身去。
蘇顏正緩緩的將他拉過來，笑道：“就剛才花容小姐遞給你的那張紙條，你敢說沒有？”
“本來就……”蕭仲謀搖了搖頭，“蘇顏正啊，你這老奸巨猾的家夥，這都被你看到了。”
說完，這才將藏在袖口內的紙條取了出來。
兩隻狐狸各自朝著不可能有旁人的車內看了看，然後才將紙條打開。
其上寫到：“滿庭彩畫，無有殺意。”
蘇顏正笑道：“花容小姐人生得美貌，字也寫得玲瓏啊。”
蕭仲謀笑道：“蘇兄別再惦記我這義女了，她入了王府，可就是吳王的女人，還是想想這是何意吧。”
蕭仲謀心裏其實很滿意，花容果然精明，並未直接寫下有關吳王府的任何信息，這也讓他更為放心起來。
隻是看後想了一想，蕭仲謀心裏突然猛地一抖，隨即看向蘇顏正，他也明白了這八個字的意思。
蘇顏正道：“滿庭彩畫，這多半是說吳王府內隻有婢女，無宦官或男仆，此事我們早就有所耳聞，但後麵這句無有殺意……蕭兄，這.……”
“‘無’.……不會有別的意思了，女兒說的定是‘吳’，也就是吳王，殺意？殺意？”蕭仲謀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
“蕭兄，此事慎重啊，恐怕還要再與花容小姐.……呃！”
突然，蘇顏正口中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像是瞬間丟失魂魄一般，上身筆直的朝後倒去。
蕭仲謀一驚，連忙將蘇顏正扶住。
“蘇兄，蘇兄，你這是怎麽了？”蕭仲謀驚愕道。
蘇顏正雙目得渾圓，眼珠仿佛都要蹦出來一般，他猛地抓住了蕭仲謀的手臂，一字一頓道：“蕭……兄，殺，殺意！殺意！”
蕭仲謀徹底駭然，他看了看蘇顏正，又不由自主的看向落在一旁的那張紙條。
“無有殺意，吳有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