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宅
溫似錦接到蘇家老宅電話的時候,正與境外公司洽談合作。
老管家的話語越是客氣,越證明老宅事情越重要。
她在蘇氏的二十幾年裏,似乎還是頭一次在洽談合作中,丟下對方離開公司。
公司倒不是缺她不可,每天大大小小的合作數不盡數,隻不過溫似錦習慣以此充實自己無趣的人生。
抵達蘇家老宅的時候,是午後三點,
洋桔梗簇擁著通往內宅的鵝卵石路,溫似錦下意識捂住鼻子走過這裏。
她來蘇宅的次數,和見上蘇望的次數成正比。除去逢年過節的時候,她基本上不會出現在老宅。
“夫人。”老管家早早就等在門邊,剛才打電話給她的就是眼前這個鬢角已經發白的男人。
“老夫人呢?”溫似錦脫了鞋子進屋後,發現大廳並沒有人。
“老夫人和趙小姐在後花園賞花。”老管家跟在溫似錦身後。
趙小姐?溫似錦皺了皺眉,“哪個趙小姐?”
“趙二小姐,趙玉榕。”老管家停在玄關,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趙玉榕這名字,溫似錦是聽過的。南趙北孫,這兩家的姑娘是蘇家老太太最心儀的孫兒媳人選。
尤其是那趙玉榕,堪稱當代大家閨秀的典範。不僅僅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畢業世界聞名的高等學府,是內外兼修的世家小姐。
“回來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由遠及近。
蘇老夫人雖然已年過古稀,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鑠。
她今天穿的是絳紅色花蘿對襟開衫,衫上玉扣和發髻上的玉簪相映成輝。
歲月似乎從不敗美人,蘇老夫人的舉手投足間,是歲月沉澱的從容與淡然。
美人雖遲暮,但那由內而外的氣質依舊讓爬滿皺紋的臉閃閃發光。
“媽。”溫似錦喊完老夫人這一聲,才注意到跟在老夫人一旁的,不是蘇嫂,而是一個年輕的漂亮女孩。
女孩穿的是桃粉色連衣裙,長發半披在肩膀,一手挽著蘇老太太,格外親昵。
想來這就是老管家口中提到的趙玉榕吧?
百聞不如一見,眼前這個女孩樣貌雖不算上乘,但溫似錦卻想起一句話——
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榕榕。”蘇老太太臉帶笑意,用手輕輕拍了拍趙玉榕的手,“這就是阿宇的母親。”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把笑臉看向溫似錦,“似錦,這是趙二小姐,趙玉榕。”
“伯母好。”趙玉榕雖在國外長大,但一口京腔卻說的十分正宗。
“你好。”溫似錦這些年最擅長的莫過於喜怒不形於色,她對趙玉榕再無好感,也不會拂了蘇老太太的麵子。
看來,這趙玉榕也是有意嫁到蘇家。
隻不過蘇老太太急忙忙找她回來,當然不可能是讓她這個做媽的把把關。
老太太愛吃甜食,這趙二小姐倒是個會討人歡心的姑娘,眼前琳琅滿目的精致點心,便是B國空運過來的地道甜品。
據說這一家叫“Fvan”的甜品店,一天隻接待一個客人,卻不是每天都營業。
想吃上這家店的點心,著實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早些年還年輕的時候,溫似錦也消耗過這種奢侈又浪漫的時間。
這趙家二小姐,對蘇老太太是真的上心啊。
溫似錦再次看趙玉榕的時候,或許是看到年輕時候自己的影子,眼裏竟生出幾分溫柔。
蘇老太太和趙玉榕閑聊的時候,溫似錦接到助理的電話,倒也不是什麽緊要事,她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坐在她們對麵,又細嚼慢咽吃了一塊點心。
味道是極好,和從前相差無幾。
“伯母,聽說您也愛吃甜食。”趙玉榕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拿起桌邊包裝簡易的盒子,“這是我學著親手做的點心,不知道您喜不喜歡吃。”
甜食似乎真的能讓人變開心,至少她這麽多年來,所有開心的事情都與尋找甜品有關。
“當然喜歡。”溫似錦沒有說謊,她接過趙玉榕遞過來的盒子時,臉上露出的笑容是今天最為真摯的一次。
蘇老太太似乎也很開心,“公司很忙吧?”
果然,要說正事了嗎?蘇老太太這一句明知故問的話,對溫似錦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為難之處。
她擺出一副笑吟吟的樣子,“不忙。”
就在溫似錦以為蘇老太太會當著趙玉榕的麵,說些冷嘲熱諷的話時,她卻收到了“逐客令”。
“我看你進來不過半個小時,電話倒是接了幾個。榕榕在這裏陪我就行了,你先回公司吧。”老太太的語氣平緩,說不上刻薄,卻也不算溫厚。
蘇老太太喊她回來的目的是什麽呢?溫似錦坐上駕駛室的時候,依舊沒有把問題想清楚。
難道就是為了在她麵前炫耀,自己找了一個多麽優秀的孫兒媳嗎?
優秀嗎?溫似錦承認趙玉榕很優秀,一如當年的她,的確是一個符合蘇老太太要求的最佳人選。
然而蘇老太太顯然不是這種人,她做的事情向來不需要別人認同,自然也就沒有炫耀這個說法。
在她準備啟動車子的時候,老管家手上拿著一個文件夾,匆匆忙忙趕過來。
溫似錦最終沒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她和蘇望的家。
蘇望就是蘇老太太的二兒子,溫似錦的丈夫,蘇頡宇的父親。
說是她和蘇望的家,左右不過是當年的婚房罷了。
她來這裏的次數,顯然比回蘇宅更少。繞了一圈,她才發現自己走錯了道。
看到門口停的那輛熟悉的黑色汽車,溫似錦表麵看起來平淡,內心卻是毫不猶豫冷笑了一聲。
“夫人。”陳燃是蘇望的秘書,隨著蘇望的高升,陳燃的臉上已經生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細紋。
是啊,那人比她這個上市公司總經理還要忙,還要神出鬼沒。
“陳秘書。”溫似錦頷首,她的步伐很快,沒有停下來寒暄的意思。
陳燃很知趣的退出房間,順帶把門掩上了。
他從來不擔心蘇望會和蘇夫人吵架,無論是從前他還沒做蘇望秘書的時候,還是後來蘇望提攜他在身邊的時候,蘇夫人總是一副遺世獨立的高貴模樣。
即便一年見不上丈夫幾次麵,蘇夫人也從來沒有在見到丈夫的時候,表現出不滿或者高興的神情。
陳燃一開始不理解,這種比起名存實亡還要令人心生寒意的夫妻關係,他們是如何維持了二十幾年的?
後來陳燃就懂了,蘇夫人是真的很愛那個人。
而那人,也是真的從未愛過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