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不能和他離婚
她站在醫院大廳,定定地盯著米漫,飄渺的目光裏明顯有著一絲猶豫的神色,她的喉嚨微動,堅定地說:“我現在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怎麽能要一個仇人的孩子?她怎麽能夠讓腹中的孩子稱呼她的仇人‘爸爸’二字。
“你真的決定了?”米漫又追問道,“你和易言城商量過這件事了嗎?”
她抬起眼眸望著米漫,寒冰截鐵地道:“這是我的事情,即使他不同意,我也要打掉這個孩子。
米漫根本不清楚其中的內幕,她隻知道安傾和易言城之間發生了很大的問題,安傾不願意說,她也沒敢多問。
“好吧。”米漫點點頭。
米漫很清楚安傾看似外表軟弱的一個人,但是她這個人骨子裏執拗,決定的事情也很難改變。
安傾和米漫並排著坐在手術室的門外,看著一個個年輕的女人在家屬的陪伴或者獨身一人往手術室走去的時候,安傾卻突然開始既惶恐又後悔。
她看著那些年輕女人臉色蒼白從手術台上下來,從她的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卻突然站起身,淚光朦朧地看著前方,輕聲道:“米漫,我們走吧。”
“啊?”米漫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隻好追上了前方那個疾步往樓下去的女人。
安傾的腳上還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異常快地往樓梯下走去。米漫慌忙緊跟了上去,一邊追著一邊擔憂地提醒道:“你慢點啊,安傾,慢點,你還懷著孩子呢。”
直到到了一層的樓梯口,她才停下腳步,眼眶早已蓄滿了滿滿的淚水,下一秒似乎就要傾瀉而出。她抱著米漫,倒在她的肩上,痛哭道:“米漫,我該怎麽做?”
“我該怎麽做?我不忍心打掉這個孩子……”
米漫一臉無力地揉緊了這個軟弱的女人,她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安傾的肩膀,一時之間卻說不出安慰的話。
安傾的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她兀自地自言自語道:“他為什麽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他為什麽是那個人……”
“他為什麽是那個人……”
***
明天就是除夕,安傾駕著回家的時候,發現一路上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小時候,她和姐姐也特別愛過年,兩個人除夕的前一天還在街上買鞭炮和煙花。到了除夕那天可以和家裏附近的小朋友在街上玩一天。林玄因從小就不喜歡她們倆個和別的野孩子混在一起,小時候就找來禮儀老師好好督促著兩姐妹,但是一到過年,林玄因就不大管這兩個孩子,仍由她們到處瘋。
安傾把車駛入了公寓的停車場,下車往公寓去,打開門的時候見奇奇一臉笑嘻嘻地朝著她跑來,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棉襖,整個小姑娘顯得異常喜慶。她囔囔道:“小舅媽,你回來啦?”
她怔了幾秒,才俯下身,摸了摸奇奇的小腦袋,微微笑:“奇奇,你怎麽來了?”
起身的一瞬,正好看到身後的易言城,他穿著一件黑色毛衣,手上還握著一杯咖啡,淡淡地望了安傾一眼,言語清淺道:“程晨今天有事,奇奇先借住在我們這兒一天,明天一同回去過年。”
她知道,他說的是回去同他母親過年,她還沒有答應下來,她放下包,臉色並不好看,隻是淡淡地說:“我去樓上換個衣服。”
話音落下,她就轉頭往樓上去。一旁的奇奇似乎也感到這兩人氣氛的奇怪,隻好灰溜溜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擺弄自己的玩具。
***
安傾合上臥室的門,脫下外套,褪下裙子,正準備換上家居服的時候,臥室的門卻突然被推開了,她慌忙穿好衣服,看著屋外的男人,有些惱怒道:“為什麽不敲門?”
眼前的男人聳聳肩,走進門,唇邊染著淡淡的笑意,他不以為然道:“這是我的家,我不覺得要敲門。”
她卻突然有些失神,曾經那個即使高傲淡漠的男人在她的麵前卻依然可以帶著綿綿的情意,而現在他們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除了冷漠,還能剩下什麽?”
她默不作聲地從他身邊經過,他卻拽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冰涼,讓她感到不適,猛地掙脫了他的手。
他的手空落落地懸在半空中,那雙森冷的目光卻莫名地湧上了深深的失落。他微微啟唇,問道:“你考慮好了嗎?”
考慮什麽?她怔怔地盯著他看,慢慢開口道:“你要我以什麽身份去見你的母親?”
他的眸光很深如一潭深水,似乎頓了幾秒,他才開口:“妻子,我易言城的妻子。”
她卻鄙夷地輕哼了一聲,道:“這有意義嗎?我們就要離婚了。”
“一天沒有離婚,一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他的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直到他徐徐轉身離開,她的眼眸裏早已浸滿了淚水。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突然振動了一下,她看了看消息,是安政峰發來。
隻有一句話:傾傾你還不能和他離婚,你要幫爸爸。
她俯下身,趴在床上。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眼淚涓涓地止不住地流下來。為什麽每一個人都在逼自己,她想抽身而退,卻沒有人能夠幫她。
未被合緊的臥室門,此時被輕輕地推開,探進了奇奇的小腦袋,她本來臉上還掛著盎然的笑意,看到安傾一臉淚痕,表情也突然變了沮喪。
她慢慢踱步進來,坐在床邊,嘟著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盡是擔憂:“小舅媽,你別哭,你別哭啊。”
“小舅媽,是不是小舅舅欺負你了?”
她想她還是不習慣奇奇稱呼她小舅媽,相反,她還是更習慣她喚她‘安老師’。
她抹幹眼淚,用力地抱著那個小女孩,說:“沒有,小舅媽沒有哭,沒有哭。”
當晚她和奇奇睡在主臥,而易言城卻去了次臥睡。翌日早上,安傾就被劈劈啪啪的鞭炮聲響起,
小女孩還躲在被窩裏不願起床。她拉開窗簾,卻被窗外的景色驚呆了。
這座南方的城市,意外地飄起了白雪,紛紛落下的雪花,落在了遠處的屋頂上,落在了車上,落在人們的肩膀上。皚皚白雪,好像變成了另一個潔白的世界。
安傾顯得異常興奮,她換好衣服,戴上帽子,又拿了一副毛線手套,然後輕輕地合上主臥的門,就往樓下去。
她推開大門,靴子落在地麵的一刻,她感到一陣寒意。
雪花還一片大一大片地飄落,她站在樹下,雪花撒在了嫩綠的枝芽上,然後慢慢融化,又落在她的頭發上。她像個孩子一樣,伸出手接住那些紛紛飛著的棱角晶體,然後看著那些純白的小物體在手心上變成了虛無的東西。
她興奮地轉了個身,卻看到易言城站在門口的地方,遠遠地看著自己。她卻在原地僵持了很久,才走到他的跟前。
他的眉間有褶皺還沒等她說話,他就遞過手上的大衣,輕描淡寫道:“天氣很冷,披上吧。我去叫醒奇奇。”
天氣的確很凍,剛剛她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兒,現在才感到微微的寒冷。她呼了一口氣,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她沒有拒絕,接過大衣,然後問道:“現在就出發嗎?”
他抬起眼眸看了看她,深深的眼眸似有些驚訝,他慢慢開口,唇邊有隱隱的笑意,
說:“是。”
“好。”她回答地很爽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那條短信,還是因為她也不想那麽快地離開這個男人。
他點點頭,望著跟前的女人,眼眸卻隱隱地蓄滿著難以言喻的惆悵。
***
吃完早餐,司機老王已在院內久等已久。雪已經停了,奇奇很是懊惱沒能看到這一場雪,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安傾為她戴上帽子和手套,安慰道:“晚點說不定又會下了。”
奇奇這才乖乖地上了車,轎車一路疾駛,安傾沒有和易言城說一句話,倒是小女孩嘰嘰喳喳地不停,對雪後遺留下的雪景讚歎不已。
一個小時後,轎車終於在半山腰上的一個獨立的歐式別墅前停了下來。保安看到是易言城,立即打開了雕花的鏤空大門,讓車進入。
轎車停下,易言城先下了車,安傾挽著奇奇跟在身後,出來的是程晨和一個五六十多歲的男人,戴著個金絲眼鏡,可以看出年輕時候一定是樣貌斯文一人。易言城和程晨打了個招呼,要從那個男人身旁經過,男人倒是先叫住了他:“言城,歡迎你。”
“蔣秘書,謝謝。這本來就是我家。”
蔣秘書安傾看得出易言城對這個男人並不友善。但是又不明狀況。
“眉儀,在裏麵等著你們呢。”
易言城又旋過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眼眸裏卻顯露出了厭惡之情。他抬腳往裏走,安傾和程晨幾人跟了進去。而老夫人卻並不在大廳裏,半天,才看到一個中年的女人從一旁走了出來,她長得很年輕,看似隻像是三四十歲,穿著一身褐色的羊絨呢裙子,身材妖嬈,風韻猶存。臉上都是溫柔的笑意。見到安傾的一瞬,很是驚訝,徑直地朝著她的身旁坐下,笑嗬嗬地說:“你就是言城的妻子吧?”
安傾微微頷首,易母又道:“我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婚禮的報道,真人看起來比電視裏更漂亮。”
她望了易言城一眼,他卻一臉淡然,品嚐著麵前的咖啡。安傾隻好說:“謝謝你,夫人。”
“怎麽叫我夫人?你應該叫我媽。”婁眉儀道。
她顯得局促又不安,又把目光轉向易言城,可他像是明明聽到了這邊的對話,卻假裝渾然不知。
她隻好怯怯開口道:“媽。”
婁眉儀顯得很開心,從手臂上滑下一個玉鐲子戴在了安傾的手上,又道,“雖然我沒去參加你們的婚禮,但是看到你我真的覺得很開心。”
安傾顯得很忐忑,摘下易母為她戴上的鐲子想還給婁眉儀,可是易母卻又把它戴了回去,說:“戴著。”
“知道今年你們會過來陪我過年,我特地提前一周就讓小翠準備食材了。以前我和敬中兩個人都是隨便折騰的。”
婁眉儀很開心地站在蔣敬中的身邊。安傾卻顯得有些好奇,蔣敬中不是易言城口中的秘書嗎?一個秘書怎麽會和易母在一起呢?
中午吃完飯後,易言城一人上樓去休息,而程晨就去幫著易母準備晚上的年夜飯了。安傾本想去幫忙,卻被易母阻攔在了門外。她隻好帶著奇奇去花園裏玩耍。
奇奇在花園裏跑來跑去,而安傾也跟不上,氣喘籲籲地坐在花園內的長椅上,天空卻又飄起了雪花。一片片白色的雪花翩翩而落。而這次的雪比早上的雪下得更加猛。
奇奇跑回來,歡呼道:“小舅媽,下雪了,又下雪了。”
小姑娘顯得異常興奮,轉眼又跑了沒影。安傾踱步要往別墅去的時候,見奇奇拉著易言城的手往她走來。
到了跟前,奇奇抓著二人的手,道:“我們來打雪杖把。”
兩個麵對麵的大人都沒有吭聲,奇奇又抓著兩人的手甩了甩:“好嘛好嘛,打雪仗了。玩雪了!”
見安傾和易言城還沒答應,奇奇先去草堆抓了一團的雪,捏成了一個球,往兩個人砸了過去。花園裏傳來了奇奇銀鈴般的笑聲。
安傾也抓了一團雪朝著身旁毫無防範的易言城撒了過去,最後變成安傾和奇奇成為一夥,都朝著易言城扔雪球。
飛散的雪花濺了易言城滿身,可是他的嘴角鑲著的笑意,溫潤美好,讓安傾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回過神。
直到易言城的一個雪球朝著她飛來的時候,她沒有防備。一個不小心,猛地栽了一個跟頭,跌倒在了雪堆上。
易言城慌忙朝著她跑來,一雙俊眼不經意皺了皺:“安傾,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