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厭

  自那日司命和君旻說了離墨的事情,君旻心裏總是悶悶的。他說不上哪裏不舒服,或許是不明白什麽樣的人會讓緣衣甘心隱藏身份,隱匿於天族,也許他幻化成神的蒼梧山可以告訴他一些事情。


  於是今日一大早,做完早課後,瞞過娘親派來看守他的梓潼,悄悄溜出了天界,往蒼梧山的方向去。


  蒼梧山雖是神山,但君旻也是第一次來,走錯了好幾次後,才邁著小短腿到了蒼梧。


  小少年年紀雖小,但到底是如今的天帝親自教導出來的,一踏入蒼梧山,便感覺到蒼梧的靈氣中夾雜著渾濁的魔氣。君旻即即便懵懂,也知道蒼梧大概出事了,如今並不安全。


  腦海中閃過這一想法,君旻抿了抿唇,轉身便要離開。誰想,變故就在這時發生了。


  一團巨大的魔氣朝他席卷而來,稚子年幼,毫無還手之力。昏暗中,君旻隱約看見一獸,狀似猿,但是白首赤足,通身赤色。


  昏過去之前,君旻才想起來。他曾在藏書閣中見過的,朱厭,上古妖獸,多狡詐,善隱匿。


  緣衣雖不知道那血跡究竟是誰的,她也不關心是誰的,與她無關。但她在蒼梧山找了一圈,竟沒有找到那隻妖獸的蹤跡。無論到哪裏魔氣都是若隱若現,每次她以為找到了,卻都是一場空。重新回到蒼梧神木前,緣衣眼神微眯,她大概知道這妖獸是什麽玩意兒了。如此會隱匿,想必是上古妖獸朱厭了。


  正想著法子找出朱厭時,蒼梧神木後卻一道金光閃過,緣衣回頭一看,兩隻金鳳凰正展翅九霄,盤旋而上,一時間,鳳唳九天。


  果然如她所想,這兩隻鳳凰肯定躲起來了。緣衣本想等他們下來,告訴她這裏發生的事,可誰知這兩隻不知道是不是躲得太久,突然出來興奮極了,在天上盤旋好一會兒也不下來。


  緣衣不耐煩了,冷嗤一聲:“給我下來。再不下來,本尊拔了你們的鳥毛,做烤鳳凰吃。”


  話音剛落,緣衣再抬眸,兩隻鳳凰已經老老實實地站在她麵前了。


  不等緣衣開口說話,雄鳳先發製人,一陣鳳鳴:“緣衣,你怎麽才來?你再不來,這蒼梧山都要成朱厭的大本營了。”


  雌鳳在一旁鳴叫幾聲,表示附和。


  聽到是朱厭的名字,緣衣並未太過驚訝,和她猜測的一樣。緣衣沒心情和他們在這裏扯嘴皮子,她現在隻想找到朱厭,除掉它。


  “朱厭在哪裏?”緣衣問道。


  兩隻鳳凰搖搖頭,“不知道啊。這妖獸凶狠的很,又慣會隱匿氣息,我們都不知道它在哪。”


  緣衣皺眉,“你們兩隻天天待在蒼梧山,竟不知道那個外來的東西的住所,有什麽用。”


  雄鳳不服氣,昂著脖子:“那能怪我們嗎?我們打不過它啊,也隻好躲起來了。”


  將沒用說的理直氣壯,緣衣也是第一次見。


  眼見緣衣臉色不對了,雌鳳才突然像想起來什麽似的,金色的鳳凰翎羽指向地上的一灘血跡說:“就在剛才不久,來了個小仙童,被朱厭抓走了。時間不長,想必還沒有被吃掉,你可以順著這血跡的痕跡找到那小少年,應該就能找到朱厭了。”


  緣衣這才緩下臉色,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們躲在結界裏?是誰設的?”


  兩隻鳳凰兩兩相望,好一會兒雄鳳開口道:“是離墨,七萬年前,仙魔大戰的前一夜,他連夜趕來蒼梧,用神力設下這道結界,說能保我們安全。”


  再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離墨這個名字,緣衣有一瞬間的滯愣。兩隻鳳凰麵麵相覷,有些後悔提及離墨了,幾乎是所有人的認知,緣衣對離墨情根深種。


  然而下一秒,卻見緣衣冷笑一聲,嘲諷道:“他永遠都是這樣。”


  永遠在背後安排好一切,什麽都不告訴她,什麽都是為了她好,卻獨獨留她一人獨自在這世上。


  說罷,緣衣便用指尖輕沾地上的血跡,捏了個追蹤訣,點點鮮紅慢慢飄起,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著,徑自往蒼梧山深處飛去。


  緣衣也不管身後兩隻鳳凰,什麽話也沒說,追著血跡去了。留下兩隻鳳凰呆楞了一會兒,雄風搖頭歎息道:“緣衣真是對我們離墨情深意重啊,現在連他的名字都不能提了。這得是多傷心啊。”


  雌鳳歪歪腦袋,鳴叫兩聲:“我怎麽覺得不是呢?”


  雄鳳敲了敲雌鳳的腦袋,“肯定是的。”


  雌鳳摸摸頭,一雙漂亮的鳳眼流露出一抹委屈和不服氣,明明就是哪裏怪怪的。


  厚重的大霧徹底遮掩了緣衣的視線,看著腳底下深不可見的懸崖,以及不斷洶湧而上的迷霧,緣衣難得正色起來,她順著血跡追來,竟追到了鬼穀。


  都說鬼穀不存於三界,原來竟隱於蒼梧山中。芥子須彌,倒是有意思的很。


  雖迷霧籠罩,但緣衣早已開了天眼,這鬼穀的瘴氣與她而言不過是給鬼穀多增了幾分神秘。


  大概是到了朱厭的老巢,緣衣能感受到的魔氣越發濃烈,那一點點的血珠到這裏竟也被厚重的魔氣遮蓋了原本的氣息。緣衣抬手化掉血珠,既已沒用,也不必留著了。


  緣衣向來不是自大的人,鬼穀是個陌生的地方,她不會毫無防備。一點點小心地順著魔氣最濃鬱的方向尋去,但是鬼穀的風很大,又很奇怪,魔氣竟也能被這風吹散,如此一來緣衣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眼前的山洞。


  黑黝黝的山洞立於緣衣麵前,濃重的血腥味更是撲麵而來,像一隻巨大的凶獸張開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自己進去。


  緣衣偏頭,“什麽見不得光的東西,藏得那麽深,竟敢在蒼梧山惹是生非,我今日便讓世間再無朱厭。”


  生人的氣息驚擾了洞內正要開吃的朱厭,比燈籠還大的眼睛劃過一絲凶光,動作粗暴地摔下君旻。


  小小的團子被摔得毫無反手之力,嘴角的鮮血噴湧而出,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君旻耳邊響起,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模糊間,一抹熱烈的紅卻突然闖入他的視線,是緣衣,君旻的眼睛霎那間變得亮晶晶的。


  緣衣順著聲響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君旻滿懷希望的看著她。


  一雙眼睛幹淨清澈如琉璃,如澄澈的天池水,明亮而信賴。


  緣衣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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