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話雖這麽說,但是蕭策如今連灝寧是誰都不知道,如何找人算賬,得來的不過是赤丹一個毫不掩飾的諷笑。


  君旻低頭微微一笑,手上輕柔地撫摸著糖葫蘆,問了一句無關的話,“今後,你要去哪裏?”


  明眼人都知道這話是對蕭策說的。


  蕭策雖是劍靈,但是如今已經修成實體,早已經可以離開龍淵了,他若是想,君旻自然不會留下他。


  但是沙棠的元神如今還在龍淵中,君旻可以確定蕭策不會離開。


  果然蕭策故作思考了一瞬,隨即露出一個深思熟慮的表情,深沉道:“我與龍淵可以說已經是合二為一,我的修為還遠遠不夠,目前我並不準備離開龍淵。”


  赤丹雖然不樂意蕭策和他妹妹一起待在龍淵中,但蕭策是劍靈,他想攔也攔不住。


  於是及其幼稚地對著蕭策冷哼了一聲,表示內心的不滿。赤丹若是從年齡上來說年紀已經不小了,但是鳳凰一族成年晚,若真論起來,他其實不比君旻大多少。


  隻是因為沙棠的事,逼得這個前一刻還在和妹妹拌嘴的少年快速成長了,如今沙棠的事情解決了,赤丹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又好像變回了原來的心性。


  赤丹話一向多的很,不等君旻問,自覺地將接下來的行程交代了,“我要帶沙棠回蒼梧,那裏比較安全。”


  蕭策抿了抿唇,沒說什麽。


  緣衣眼睛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沉聲道:“別忘了用鳳凰眼設下結界,如此安全些。”


  蕭策不解,“為何要用鳳凰眼設結界更安全一些?”


  赤丹白了他一眼,“以鳳凰眼設結界,非鳳凰不能破。如此一來,蒼梧山誰也進不去。不對啊。”


  赤丹終於給了蕭策一個視線,“鳳凰眼非主人願意,旁人是不能使用的,可是既然沙棠願意給你,為什麽沒有告訴你鳳凰眼的使用方法呢?若你不知道,墓室的結界你又是如何設的?”


  蕭策臉色有些難看,吐字道:“結界不是我設的。”


  赤丹臉色微變,“不是你設的,那是誰設的?”


  因為感覺自己的毛快要被擼禿了,糖葫蘆開始在君旻懷裏掙紮起來,君旻隻好放下她,輕聲道:“朱厭血和鳳凰眼的結界,應該是同一個人所為。但是,他的目的是什麽呢?師父?”


  緣衣不知道在想什麽,發呆地看著糖葫蘆跑出去的方向。


  君旻眼中星光閃爍,帶著淺淺的笑意,又輕聲喚了句,“師父?”


  “啊?”緣衣抬眼,有些迷糊地看著君旻,“什麽事?”


  君旻輕笑,“師父,關於朱厭血和鳳凰眼的結界,你覺得會是誰設下的?”


  說話間,君旻離的緣衣越來越近,緣衣想著事情沒有發現,赤丹的臉色卻有些微變,看君旻的眼神也不對勁了。


  君旻的眼神,赤丹覺得有些熟悉。


  緣衣撐著下巴,視線落在前方,低喃道:“我在想蕭騖。”


  不應該早早把人惹生氣的,他應該是俯身灝寧的,或許他知道的更多。


  君旻手指微蜷,眼裏冷意一閃而過,“師父,想他做什麽?”


  緣衣道:“沒什麽,不過是覺得或許他會知道更多的關於灝寧的事情罷了。”


  朱厭血和鳳凰眼的事情一定和灝寧分不開關係,可是如今誰也不知道灝寧的身份,竟隻能寄希望於附身於灝寧身上的蕭騖。


  君旻眉眼淡淡,不著痕跡地轉移了和蕭騖有關的話題,“既然如今一片迷茫,那先別提這事了,等有頭緒了再說。”


  緣衣無所謂地點點頭。


  赤丹突然想起來什麽,迷惑道:“緣衣你不和我一起回蒼梧嗎?”


  緣衣頓了一下,解釋道:“蒼梧山無趣的很,我在凡間多玩幾天再回去。”


  赤丹聞言哦了一聲,並未過多的懷疑,畢竟以前離墨在的時候,她也是經常下凡玩的。


  想到離墨,赤丹瞳孔一下子放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君旻,他說君旻的眼神怎麽那麽熟悉,那明明和離墨當初看緣衣的眼神一模一樣啊。


  若硬要說哪裏不一樣,便是除了深深的愛意,君旻的眼中多了幾分占有欲和保護欲。


  赤丹的注視太明顯了,蕭策不知道何時已經回了龍淵,房間裏隻剩下緣衣和君旻,緣衣被赤丹盯得一陣不舒服,冷臉道:“你看我做什麽。”


  赤丹啊了一聲,從呆滯中醒過來,隨口道:“沒什麽,沒什麽。隻是如今凡間就要打仗了,你留在凡間去哪裏玩?”


  君旻低眸,濃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笑意,他知道赤丹看的是他,緣衣之所以會誤會,不過是因為兩人離得太近,她才誤以為赤丹看的是她。


  緣衣蹙眉,這事有些難辦,她雖然不介意殺戮,但是也不想到處都要看見鮮血,影響心情。


  君旻笑著打斷緣衣的思路,“師父,我們繞過這裏往北方去吧?暫時戰火燒不到北方,我們還可以去昆侖山,糖葫蘆離家那麽久了,不如順便帶她回去看看吧?”


  君旻的思慮是沒問題的,隻是緣衣多了另一個疑問:“你怎麽對凡間的路線那麽清楚,你不是沒下過凡嗎?”


  赤丹也同款疑惑地看著君旻。


  君旻垂眸,有些落寞,“我曾經在司命那裏讀過凡間的風物誌,隻是一切都是從書本上知道的,真正的情況我並不了解。”


  君旻長得漂亮,他又是故意在緣衣麵前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整個人顯得嬌弱極了。


  緣衣有些恍惚,但是她倒不是為君旻的皮囊所迷,她隻是想到了最初的自己。


  不得不說,君旻這一招是誤打誤撞了。如果說之前緣衣是因為不信任君旻而覺得愧疚所以對君旻的態度好了許多,那麽現在就是因為君旻和當初在憲翼水的自己有一分相像。


  緣衣別過頭去,心裏告誡自己不要心軟,君旻從小錦衣玉食和她哪裏相像,那唯一的一分也不過是對外界的向往罷了。


  但是緣衣沒有反對君旻的話,依著她的性子,這就是同意了君旻的話了。


  赤丹狐疑地盯著君旻,內心總感覺君旻是故意的。


  門外,糖葫蘆看著臉色不太好的阿慕,有些納悶地湊上前,歪著腦袋蹭了蹭阿慕的衣角。


  阿慕放下手中的茶盤,輕輕抱起糖葫蘆,露出一個苦笑。心裏明白這小家夥就要離開了,依著如今的情況,他們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阿慕出生寒門,年幼時被父親送進宮中做太監,運氣不好被分到去伺候當時還待在冷宮的蕭騖。


  蕭騖年幼時處境並不好,他生母早逝,又因年幼不懂得隱藏實力,招來皇後的忌憚。皇後隨便尋了個借口將蕭騖關進了冷宮,那段時間主仆兩人的日子都不好過。


  阿慕的舌頭就是在冷宮的時候為了救蕭騖被割掉的。


  後來皇後不滿蕭騖身邊有個對他忠心耿耿的奴才,又使計將阿慕調到了身邊。那段時間,動輒鞭打,挨餓,以及身心的侮辱,折磨的當時年僅十四的少年滿身疲憊。


  直到蕭騖登基為帝,阿慕的日子才好過一些。但大抵是年幼時經曆太過可怕,養成了阿慕如今十分陰鬱的性子,一些宮人根本不敢湊近阿慕。


  這麽多年了,小狐狸是第一個主動親近他的,也是阿慕得到的第一份溫暖。可是如今,這份溫暖也要離開了。


  想到這,阿慕本就陰鬱的氣質愈發陰冷了。


  糖葫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知道眼前的這個喚阿慕的人是個好人,又見他這般傷心,困惑了一會兒後,便自戀的以為阿慕是舍不得她離開了。


  這麽一想,糖葫蘆昂著腦袋伸出爪子覆在阿慕青筋凸起的手背上,“你要是舍不得我,便跟我一起走啊。接下來君旻他們要帶我回家呢,你可以住在我家旁邊。”


  小狐狸唧唧唧唧了半天,赤丹在屋內瞥見了,翻了個白眼,覺得狐狸這族就是沒他們鳳凰聰明。


  柔軟的觸感像是順著蒼白的皮膚觸碰到了心尖,阿慕像是能聽懂小狐狸的話一樣,等小狐狸發表完意見,阿慕揚起了一抹輕柔的笑。


  糖葫蘆還以為他是同意了,眼睛一亮,這樣一路上就能多個人形肉墊了。


  但是阿慕卻堅定帝搖了搖頭。


  阿慕心裏明白,這幾天城內的情況不對勁兒,他知道大楚可能撐不住了,可是他必須留在這裏。蕭騖待他不薄,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棄他而去。


  糖葫蘆困惑地看著阿慕,不懂他為什麽不願意和她一起走,她今天趴在牆上可是聽到路人說,大楚要亡國了。在糖葫蘆的思想裏,亡國相當於滅族,那就是說阿慕快要沒有家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離開呢?

  彼時糖葫蘆尚且年幼,不懂得眼前的青年的一身傲骨。即使他受過很多苦難,一生不遂,卻依舊堅守著自己內心的道義。


  糖葫蘆很快跟著緣衣和君旻離開了,赤丹也回了蒼梧。


  沒過多久,大楚和周國正式開戰,蕭騖親自披上了戰甲。阿慕也披上了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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