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緣衣和君旻一路往北去了,戰火並沒有蔓延到北方這片土地,似乎一切祥和。
在離開之後的兩個月,緣衣和君旻到了一座名喚冀城的小城市。
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城市,因為城市很小,又地處偏遠,說實話其實冀城甚至比不上南方一個繁華的小城鎮。
但是糖葫蘆很興奮,他們一路走來,君旻美名其曰欣賞凡間美景,並沒有用法術,而是實打實的用兩條腿走路。糖葫蘆現在是又餓又累,看到冀城的兩個大字時,眼睛瞬間放光了。
大概是因為戰亂,城門的守衛對出城進城的人查的格外嚴格,兩人一狐到的時候,城門口的隊伍已經排的很長了。排隊的多是趕早集的百姓,一個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裏推著不知道裝著什麽的小車。
如今已是十一月份,天氣早已經涼了。緣衣和君旻兩人不知冷暖,身上穿著的依舊很單薄。
寒風自城門間呼嘯而過,帶來了強烈的冷意。蜷縮著脖子趕著進城的路人投來了奇怪的一瞥,吸了吸被凍得發紅的鼻子,奇怪道:“真是怪事,不怕冷的啊?”
路人的一句話似乎說出了其他過路人的心聲,於是絲毫不掩飾剛才偷偷摸摸打量的動作了。
緣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又抬頭看了一圈周圍人的打扮,才明白自己和君旻為什麽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緣衣雖然經常受到別人的注視,但是也不喜歡像隻珍惜動物一樣被別人觀看,嘴唇微動,似乎是想要罵些什麽,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抹白色。
君旻站在緣衣麵前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右手輕輕拽住緣衣的衣袖,回首輕笑道:“師父,我們一路奔波都沒有來的及買衣服,竟沒有想到這北方那麽冷,待會兒進去,我們先買些冬季的衣服吧。我觀天象似乎是要下雪了,正好我們在這裏休整幾日再出發。”
這幾天因為戰亂,許多有些錢財的南方人早早逃到北方了。南方溫暖,北方寒冷,許多沒出過門的南方人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聽到少年說到沒想到北方這麽冷,眾人才恍然大悟,這兩人想必是從南方逃難來的。
君旻這麽一解釋,路人看兩人的視線瞬間就從奇怪和懷疑變成了同情,一個好心的路人還一臉笑意地催促道:“快些進城吧。眼看這暴風雪就要來了,我婆娘剛生了姑娘,我可是知道的,姑娘家身子弱,趕緊給你師父多買些厚實點的衣物。北方的風冷著呢”
那好心的路人是個話多的,似乎還想再說什麽,但是他的通關文牒被查過了,士兵洪亮的聲音響起:“合格,下一個。”
路人對君旻露出了一個憨笑,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勻,呼出了一口白氣,猛提一口氣,將麵前看著不輕的扁擔挑了起來,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君旻:“小後生,可別忘了給姑娘買些厚實的衣服,姑娘家受不住凍的。”
路人是好心,君旻輕笑著應下了。
緣衣和君旻一路趕來,通關文牒根本不是什麽事情,很快兩人也進了城。
因著兩人的容貌格外出色,還引得守門的士兵多看了幾眼。直到君旻眉眼冷了下來,士兵才加快了手裏的速度,給兩人放行。
進了城後,君旻走在緣衣一旁,想說我們待會兒出去吃點東西,身旁的緣衣卻突然停下來,站在原地不動了。
君旻納悶。
緣衣定定看了一會兒君旻,緩緩吐字道:“愚蠢的人類。”
說完,自己雲淡風輕的走了。
君旻:“”
等緣衣走遠了,君旻像是突然明白什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想,這句話剛才在城門口她就想罵了吧,憋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怎麽這麽小氣啊。
突然,君旻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轉了轉,隨即又快速的跟上了緣衣。
戰火雖然沒有蔓延到北方,但是戰爭還是對這座偏遠的小城有影響的,具體體現在成衣鋪沒有衣服賣了。
老板娘端著兩件棉麻布製成的棉衣,訕訕地看著眼前一看身份就不凡的兩位客人:“兩位貴客,實在是沒辦法,因為前方在打仗,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新貨進來了。錦緞製成的棉衣早就被賣光了,兩位要不要將就一下這棉麻布製成的棉衣?”
老板娘極力推銷著手中的棉衣,“兩位別看這棉麻的布料不如錦緞精細柔軟,但是禦寒可是要比錦緞好上許多的。我看二位眼生的很,又穿著單薄,想來是外地人吧?”
緣衣不耐煩,“外地人怎麽了?”
怎麽看外地人好欺負?
這話緣衣並沒有說出來,但是莫名地老板娘就覺得緣衣是這個意思。再加上緣衣氣質清冷,一雙黑眸幽幽地盯著她,老板娘本能地有點怵緣衣。
她幹笑了兩聲,辯解道:“哪能啊,我做生意可是一向童叟無欺的呀。隻是兩位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們冀城的冬天啊,冷的很。眼看這又要下大雪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呢。兩位還不知道要在冀城待多久,所以這衣物得買保暖的。”
老板娘又說回了原來的話,“您可別看這顏色灰蒙蒙的,不好看,也沒有錦緞精細柔軟,但是這防風防寒,暖和的很。”
君旻抱著糖葫蘆,隨口說道:“師父,要不我們就買這件棉衣吧?”
畢竟兩人還在凡間,若是穿的太奇怪,未免會引人注意。
緣衣點頭同意了。
老板娘頓時喜笑顏開,這可是今天的第一個生意,開門大吉,好兆頭,好兆頭。
心裏念叨著好幾遍好兆頭,手腳麻利地為兩人包好了適合二人尺碼的棉衣,高高興興遞到君旻手裏的時候,老板娘的笑容突然頓住了。
君旻抱著包好的棉衣,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最終手停在腰側半天不動。老板娘做了那麽多年的生意,太明白這個動作的涵義了,這是沒帶錢唄。
害怕是自己多想了,老板娘還是小心地發問:“您這是?”
君旻抬眸看著緣衣,眨了眨眼,“師父,我荷包沒了?”
緣衣也還是第一次遇見這事,有些愕然:“什麽沒了?”
君旻露出小虎牙:“荷包丟了。”
老板娘笑容繃不住了,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緣衣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這並不是生氣,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門買東西沒帶錢,若真說起來,這表情其實是尷尬。但在老板娘看來,這就是沒帶錢,還想豪橫地不給錢。
像是撕下了假笑的麵具,老板娘這時候也不怵緣衣了,臉色瞬間就變了,冷笑道:“裝的二五八樣的,結果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沒錢?沒錢買什麽衣服啊。”
老板娘在一旁罵的凶,君旻一點又一點的湊近緣衣,附耳道:“師父,我們沒錢,我數三二一,我們就跑吧。”
緣衣:“”
於是老板娘噴著唾沫罵了半天,罵的正起勁兒呢,少年突然拽著一臉驚愕的緣衣跑了。
老板娘掐著腰愣了幾秒,反應過來立馬拿起身邊的插門栓追著跑了出去,一邊追一邊怒喊:“抓強盜啊,抓強盜啊。”
成衣鋪一邊的茶坊裏,幾個大漢正低頭喝著滾燙的熱茶,一聽到抓強盜幾個字,瞬間繃緊了身子,手悄悄摸向了腰間。
一個絡腮胡,領頭模樣的大漢眼神微動,壓住了身邊人的動作,下巴微抬示意他們看向成衣鋪的方向。
緣衣還沒有從突然被抓著跑出來的驚愕中回神,一臉懵的跟著君旻往前跑。
直到身邊越來越多的吵鬧聲,和不斷灌進肺腑的冷風,緣衣才回過神來。
她有些恍然地看著君旻在寒風中奔跑的模樣,少年一手抱著棉衣,一手牽著她,一身單薄的白衣,被冷風吹紅的耳尖,烏黑的頭發因為奔跑絲絲縷縷地砸在緣衣的臉上,不疼,但是癢癢的。
奔跑的聲音,被人追著要債的聲音,怒罵的聲音。
這幅場景對緣衣來說太熟悉了,隻是如今的模樣和記憶中換了個位置。
緣衣的視線不知道落在哪兒的時候,君旻驀然回頭,被凍的發白的臉衝著緣衣露出了一個及其燦爛的笑容,小虎牙在日光中及其明顯。
緣衣愣神了一下,下一秒卻像是中蠱的人被解了蠱,倏地甩開君旻拽住她的手,停在了原地。
君旻被甩地往前踉蹌了幾步,一臉怔然地看著緣衣。
緣衣抿唇,冷聲道:“我說過,不準再用天機鏡窺探我的過往。”
話雖說的冷漠,但是君旻能夠感覺到緣衣身上的戾氣遠遠沒有初次得知他進入天機鏡的時候那般重了。
君旻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師父,你在說什麽?我真的隻是沒錢了,從那次過後,我就沒有進過天機鏡了啊。”
少年一臉誠懇,絲毫沒有心虛的模樣,緣衣打量了君旻一會兒,卻沒有發現一點心虛,竟生出一絲自己是不是又誤會他的心虛。
緣衣不知,君旻是慣會在她麵前演戲的。敏銳地察覺到緣衣的表情有些動搖,君旻立馬低頭,低聲說道:“師父,是不是還是不相信我。師父不必不相信我,我可是立下生死契的,師父大可以放心。”
強調裏是濃濃的毫不掩飾的委屈。
緣衣唇角幾近成了一條直線,心裏誤會君旻的念頭動搖的更厲害了。
龍淵內,蕭策看著滿眼都是算計的君旻,又看向什麽都不知道的緣衣,深深地歎了口氣,眼裏滿是對緣衣的同情。
想到幾天前少年找到他時的勢在必得,結合今日少年的表現,蕭策心裏十分清楚,緣衣是無法擺脫君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