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天界月浮宮。


  魅影想著自己剛才所見的畫麵,笑道:“主子,魔尊已經到了大荒了,需要屬下做什麽嗎?”


  辰燁仍舊一身青衣,斜臥在哪裏,聞言清淺的眼皮微動,“她是和誰一起去的?”


  “天族的小殿下,那位太子殿下也在。”魅影抬頭,擔憂道:“主子,可是有什麽問題嗎?”


  辰燁沉默了一會兒,提到了另一個人,“鬼卿是用什麽借口將緣衣騙去大荒的?”


  魅影皺著眉頭想了想,才自己也帶了點疑惑答道:“好像是用那位已經逝去的離墨帝君的名號?”


  月浮宮陷入了安靜。


  氣氛有些詭譎,魅影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咽了口唾沫,小心開口道:“主子,可是哪裏錯了?”


  這下話音剛落,魅影已經倒在了門邊。


  辰燁終於睜開了眼睛,收斂的氣勢一下子敞開,一雙眼睛裏是是從未在人前顯露的陰騭狠厲。


  魅影麵露驚恐,已經來不及思考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趕緊討饒道:“主子饒命。”


  從魅影的角度其實看不見辰燁的表情,這時候他也沒有膽子偷偷抬眼看辰燁。他更沒有那個本事去揣測辰燁心裏的想法,所以他不知道辰燁此時看他是看一個死屍的表情。


  辰燁如果有選擇一定不會用魅影這個蠢貨,可是他沒辦法,他手裏沒有什麽依仗。辰燁眼中陰騭更勝,鬼卿倒是有點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陽奉陰違的事,再有本事也留不得了。


  他斜睨了一眼魅影,“讓鬼卿不必再做什麽了,先停下手中的事情,老老實實地做他的左使。至於你,想辦法混進大荒,喚醒相柳。一定要讓緣衣和相柳對上。”


  魅影額頭幾乎貼地,汗珠順著額頭一滴滴滴在地板上,內心忍受著恐懼的煎熬,聽到辰燁的話終於緩緩鬆了口氣,忙不迭應是。


  魅影鬆了口氣的聲音並不小,辰燁聽了冷笑一聲,“魅影,這次你若是還辦不好事,你就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吧。我想,你的同伴會很想念你。”


  聽到這兒,不知是想起了什麽,魅影眼中的驚恐是難以描述的,那一瞬間他好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無盡的吞噬和殺戮,他隻能躲在角落裏,一天天苟活著。


  額頭豆大的汗珠砰地一聲砸在地上,魅影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道:“是,主主子,屬下保證,一定一定完成任務。”


  辰燁緩緩走至魅影身邊,青色的衣擺在魅影身邊停下,一道誘惑又邪惡的聲音再次響起,“魅影,記住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能救你,也能殺你。知道嗎?”


  “屬下,謹記。”


  辰燁好像滿意了,終於放過了魅影。


  辰燁離開後,魅影又跪在原地待了好一會兒,好半晌終於平定了內心的恐懼,眼裏的驚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殺意。


  大荒。


  零瑜本以為神獸肩吾不會同意緣衣到他的地盤上休整,誰想連自己也進不了的大荒禁地,緣衣卻如入無人之地。


  之前凶巴巴出來阻止他的肩吾此刻也不知道躲去哪裏了,零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肩吾出來給緣衣一個下馬威。


  他哎了一聲,到底也沒敢說什麽,畢竟無論是肩吾還是緣衣,可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不過見緣衣能自由出入大荒禁地的模樣,零瑜眼中多了幾分深意,右手抵住左臂,摸了摸下巴,如今看來酆都大帝說的都是真的,天君的猜測或許是沒有錯的?

  這般想著,他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傻兒子,沒忍住笑了,覺得這兒子運氣是真不錯。


  君旻站在零瑜身旁,自然能感受到零瑜毫不掩飾的笑容,“你笑什麽?”


  零瑜擺手,笑得更開心了,“沒事沒事,我就是高興。”


  君旻奇怪地看了一眼零瑜,見他不肯說也不再追問,邁步跟上緣衣的步子也要進去。


  零瑜正笑得開心,想的美滿,等反應過來,君旻已經邁著步子走到禁地口了。


  零瑜睜大了眼睛,趕緊試圖在君旻碰到禁製之前拉住他。但是出乎零瑜意料的是,君旻並沒有被肩吾趕回來,反而像緣衣一樣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零瑜的眼睛瞪的越發大了,死死盯著君旻的背影。直到天兵察覺這位天族的太子殿下的不對勁,上前喚了兩聲,才將太子殿下丟了的心魂喊了回來。


  零瑜嗯嗯啊啊了兩聲,這才總算是回過神來了。隻是看著君旻離開的方向,零瑜心裏還是酸酸的,怎麽這不過是一段時間不見,兒子都比他這個父親更得神獸青睞了。


  難道這就是緣衣帝君的威力嗎?

  禁地內部其實並沒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與外麵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禁地中間多了九根柱子,九根柱子圍成一個圈,每根柱子上都纏著大腿粗的鐵鏈。


  九根圓柱之間有一塊寒玉製成的白玉台,白玉太中間有一處圓形的凹槽。


  緣衣知道那裏是安放天機鏡的地方,作為封印的介體,來封印大荒。隻是那塊凹槽現在空無一物,還能隱隱看到自凹槽下隱隱往上飄的黑氣。


  “緣衣,你許久未來了。”黑暗中一道仿佛來自天外的低沉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很快緣衣身後響起了一陣陣腳步聲,緩緩朝著緣衣靠近。


  緣衣轉身,一張人臉驀然出現在她麵前,隻是再往下麵看,看到的赫然是虎神虎爪,後麵九條虎尾有力地晃動著。


  緣衣對上那雙毫無感情卻又滿懷蒼生的眸子,低聲道:“肩吾,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啊。”


  肩吾走到緣衣身後,看著拿出空出來的凹槽,聲音帶著些悲憫,“這是我的使命。”


  可是如今他沒有好好完成他的使命。


  緣衣冷笑,也走到他身旁,“什麽使命。不過是你自己強加於自己身上的罷了。”


  肩吾那張臉不好看,甚至說得上是很醜,隻是那雙眸子卻總是空明澄澈的,看似毫無感情卻又心懷天下。正是這雙眸子襯得肩吾那張臉都要柔和很多。


  緣衣知道,這位神獸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是真正的悲憫世人,不同於天界那群偽君子。


  “這是女媧娘娘給我的使命,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守護大荒。”


  緣衣轉頭看向外麵,“你看到外麵那群天界派來的天兵了嘛?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緣衣頓了頓,望向肩吾,“是從大荒開始出事時才過來的。往日天界從未派過什麽天兵來這裏,如今大荒出事了才過來。


  大荒是什麽地方?這裏一旦出事是危害三界的事情,可是天界隻有在出事的時候才過來。”


  黑暗中一片寂靜。


  “肩吾,守護天下蒼生不隻是你的事情,天界也有責任。可是他們把你一個人,哦,不,一個神,放在這裏守著大荒。肩吾,你不怨恨嘛?”


  緣衣說完也不動,就這麽站在那裏,似乎在等著肩吾說話。


  好一會兒,肩吾低聲笑了,“緣衣,你說錯了,我一直以來不是孤身作戰,一直有人在陪著我。”


  緣衣挑眉,眉眼間也帶了些疑惑,“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肩吾輕笑,“是你啊。緣衣,你其實一直在陪著我啊。”


  “嗬。”緣衣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一眼肩吾,轉頭哼笑了一聲,“我什麽時候陪著你了?”


  “大荒的封印隻有神才可以加固。上萬年來,世間神明隕落,我終於等來了你們。可是當初你們和當時的天帝一起過來加固封印的時候,我隻在你的眼裏看到了天下蒼生。蒼術和離墨隻是將加固大荒封印這件事當作一件事來做,那個辰燁,他的眼裏裝的都是冷漠。


  他們是神,但隻是名義上的神。緣衣,神之所以被稱為神,是因為他們不會有凡人的感情,在他們眼裏凡人的一生如滄海一粟,轉瞬即逝,眨眼之間的感情不值得留戀。但是他們不會漠視這份感情,他們心懷大愛,悲憫蒼生。這才是神。


  緣衣,我隻在你的眼睛裏看到了你對大荒的擔憂,你對世人的擔憂。”


  肩吾說完,眼睛灼灼的看著緣衣,眼裏似乎有無數話。緣衣轉過頭去,躲開肩吾的視線。


  “你想多了,我並沒有。”


  肩吾沒有管緣衣的話,仍舊自顧自的說:“後來你出事後,隻有你總會隔段時間來加固大荒封印,這足以證明我沒有看錯人。雖然你,”


  緣衣皺眉,打斷了肩吾的話,“你說隻有我來加固封印?蒼術和辰燁呢?他們沒來?”


  肩吾拖著沉重的身子緩緩搖了搖頭,“蒼術來過一次,辰燁並沒有來過。”


  緣衣若有所思,“是嗎?”


  一神一獸談話間,肩吾眼睛突然看向禁地外麵,沉聲道:“外麵有個天族的想進來。”


  緣衣眼皮也不抬,“可能是零瑜吧,那個天族的太子殿下。不用管他。”


  肩吾眼睛裏卻有點疑惑,望向緣衣,“但是這個孩子身上有你的氣息。零瑜我見過,”他搖搖頭,似乎很不讚同零瑜,“那孩子做事總是吊兒郎當的,我不喜歡。但是這個孩子不一樣,看著很沉穩。不是零瑜。”


  緣衣這下知道肩吾說的是誰了,抬眼看向禁地外麵,眉眼多了些笑意,“讓他進來吧。”


  肩吾來了興趣,打趣地看了一眼緣衣,“這位是誰?好像和你關係不一般。”


  緣衣轉頭和肩吾的視線對上,目光坦然,“一時無聊,收了個小徒弟罷了。”


  肩吾看著緣衣,久久沒有挪開視線,直到緣衣眼睛微動轉過了頭,他才笑著挪開視線,順手打開了禁地的大門。


  白衣少年挺直著身軀腳步輕緩速度卻並不慢地朝著緣衣走來,肩吾看到那個少年滿眼都是緣衣,又揶揄地看了一眼緣衣。


  緣衣避開肩吾的視線,問走來的君旻道:“你怎麽進來了?”


  她還以為遇見天界的天兵了,君旻就不會和她一起了。


  君旻走近,先對緣衣笑了一下,隨之又朝著肩吾做了個揖,“拜見神君。”


  肩吾點了點頭,上下打量著君旻,一雙眼睛慢慢流露出滿意,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君旻看了緣衣一眼,又轉向肩吾,恭聲道:“小輩君旻。”


  “君旻。”肩吾在嘴邊重複了幾遍這個名字,又看向緣衣道:“這是天界的孩子?”


  緣衣點頭,“他是天族太子零瑜的兒子,天族的小殿下。”


  肩吾看向君旻,撞見君旻多了些冷意的眼睛,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麽。


  緣衣做事向來靠譜,他並不擔心會出什麽事情。


  緣衣和天界的矛盾或許可以在這裏結束。


  君旻轉頭看向緣衣,“師父,你就在這裏平息一下體內的煞氣,我給你護法。”


  緣衣點頭,又看向肩吾,“肩吾,你給他講講這段時間大荒發生的事情吧。”


  肩吾點頭,遂盤腿臥在那裏,準備給這個孩子講講故事。


  君旻雖然不太喜歡聽他講什麽故事,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和緣衣離得很遠,但是緣衣既然開口了,他總是會做的。


  肩吾看他站在那裏,下巴朝緣衣的方向努了下,“你師父現在很忙,你坐下聽聽吧。”


  君旻看向緣衣,隻見緣衣已經開始打坐,眉眼平靜。


  “如此,麻煩神君了。”君旻撩起衣袍呈跪姿道。


  肩吾看向那個凹槽,眼裏有些懷念,聽了君旻的話道:“不麻煩,這也是講給緣衣聽的。畢竟她也不知道這天機鏡是怎麽丟的。”


  他看向一旁坐著不能動的緣衣,眼裏閃過促狹,“反正緣衣還得有段時間,吾給你講講你師父的事情如何?”


  肩吾雖然幾十萬年沒有踏出大荒,但是曾經倒也見過一對有情人,於男女之間的感情自認為也算是了解了。君旻和緣衣之間絕對不是普通的師徒關係。


  平息煞氣時不能亂動,一旁的緣衣聽了這話眉頭微皺,卻不能做出什麽來阻止肩吾胡說,一時間麵上竟有些氣惱。


  肩吾一看更來勁了,他可從沒有見過緣衣這副模樣。因此對於待會兒的故事會更期待了,他轉眼看向君旻,等著他點頭。


  誰想君旻回頭看了一眼緣衣,麵上一點糾結也沒有,直接搖頭拒絕了。


  肩吾也不氣惱,溫聲道:“為何?可以告訴吾你不願意聽的原因嗎?”


  君旻抿唇,想了想道:“如果我想知道師父的事情,我希望有一天是師父自己告訴我,而不是通過他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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