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上古時期,共工與祝融在不周山大戰,那一戰打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後共工戰敗,怒撞不周山,使得天塌地陷。於是天界諸神忙於處理這件事,無暇顧及清掃戰場。
時間久了,鮮血沉浸於土地中,不周山的那片土地都是紅色的。死去的靈魂更是在這片血色的土地上蘇醒,產生怨念,一點點轉變成怨靈。不周山這個古戰場,成了屍山也成了怨氣的滋養之處。
死去的靈魂無法安息,被困於此地一天天滋生出怨念,如果想活下去,不想靈魂被怨靈吞噬便隻能將自己變成怨靈。
後來女媧大神將天補好之後,才驚覺這片土地已經成了怨氣的滋養地,成了怨靈的溫床。古戰場,千千萬萬的怨念堆砌在此,他們中有的靈魂死前是天地敬仰的神明,有的是作惡多端的妖,但是死在這片土地後,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的,他們都成了怨靈。
怨氣極大,使得整個不周山成了煉獄,連修羅都不願踏足此地。
但是幸運的是,共工撞倒不周山後,不周山掉進了須彌之中,自成了一個小世界,早已經脫離人間了。女媧大神在補天後已是強弩之末了,但是她知道不周山的事情如果不解決,將來的危害不可言語。
於是她將那個世界徹底隱藏起來,裏麵的怨靈出不來,外麵的人也進不去。之後,天族將那個小世界稱為歸墟。
肩吾眼中多了些悲愴,不周山下有很多都是他死去的兄弟,他們生前是受萬人敬仰的神獸,死後靈魂卻無處安放,為了靈魂不被怨氣撕碎,他們隻能將自己變成怨靈。昔日的榮光全都葬送於不周山底,葬送在歸墟之中。
往後別人再提起歸墟,也隻能唏噓一聲。
緣衣倒是不知道還有歸墟這件事,隻是一看肩吾這副表情,恐怕又是和他的朋友有關。
君旻看向肩吾,“也就是說這大荒之下還有一個小世界——歸墟?而且那地方煞氣很重,誰也進不去?”
肩吾點點頭,“歸墟是在大荒下麵,但是的確也是誰也進不去,裏麵的怨念也出不來,那是一個完完全全封死的世界。”
君旻眼睛微動,瞳孔輕縮了一下,對肩吾的話不置可否。他不相信有什麽地方是絕對的封死,肯定是有什麽入口可以進去的。隻是那個入口世人不知道,所以便說那個世界是絕對封死的。
可是君旻不信,心裏有個想法漸漸滋生,眼尾也因為想到這個想法而隱隱泛紅。
從那次在冥界時酆都大帝說的話君旻就隱隱懷疑緣衣究竟是不是身懷邪骨。邪骨是可以激發人心底最深處的的,即使是一點點也逃不掉,可是緣衣沒有。她甚至在魔域待了那麽久,體內神髓卻依舊純淨,這是沒有身懷邪骨的仙在魔域都做不到的。
但是緣衣做到了,她在黑暗中保持住了自己的那一份純淨。若是真的身懷邪骨,緣衣是不可能做到的。
君旻心裏的想法漸漸發芽了。
或許有沒有可能緣衣身上的煞氣是來自歸墟,恰好幫助九尾妖狐的怨靈也是來自歸墟,所以肩吾才會發現緣衣和那影子的身上的煞氣是一樣的。
因為誰都沒見過歸墟的煞氣,所以大家都以為緣衣身上的煞氣是邪骨產生的。三界不可能有兩個神明身上擁有邪骨,但是如今出現了一個身上帶有和緣衣體內一樣的煞氣的黑影,這隻能證明緣衣體內沒有邪骨,她是被人陷害的。
君旻眼中劃過一道狠厲,當初的四位帝君,離墨已經死了,如今還剩蒼術和辰燁。那天看天君的模樣,君旻可以肯定天帝不是,那就隻有辰燁了。
那位清雅似竹的辰燁帝君或許才是真正的身懷邪骨的神。
想通了這點,君旻臉色一時陰一時晴,眼中的情緒也是變化萬分。身旁緣衣同情地看著君旻,不同於以往的看啥子模樣的表情,此時的緣衣帶著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擔憂。
緣衣伸出瘦削白嫩的手在君旻眼前晃了晃,擔憂道:“你沒事吧?”
君旻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模樣,緣衣想了半天也沒想到究竟是什麽讓君旻在心裏想了那麽久。
緣衣向來是個懶的,能動手解決的事情向來不願意動腦子,但是若是動腦子了,憑借她的聰明勁兒總是能想出什麽原因的。
君旻如今的模樣勾起了她剩下的一點點良心,當下就揪著腦袋開始思考君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其實這事情很簡單,緣衣一想就知道君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對勁的,從她酒醉醒後開始的。
那段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醒了之後,君旻就怪怪的。緣衣皺著眉頭,右手開始下意識地撐住下巴,左手放在盤起的膝蓋上輕點著。
她在腦海裏回顧著君旻當時的表情。
少年一身白衣,臉色蒼白,眼尾泛紅,眼睛無神地注視著某個方向。好像並無什麽異常。
後來君旻見她醒了,眼裏劃過一絲悲傷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希望。緣衣絞盡腦汁的回憶著君旻當時的微表情,想到希望時,又不明白了。他在希望什麽呢?
許久未動的腦子一上來就思考這麽多的事情,緣衣有一瞬間覺得腦殼疼。但是恍惚的疼過之後,像是打開了任督二脈,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突然就想通了。
緣衣看向身旁的君旻,眼底多了些震驚和疑惑以及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愧疚,莫不是君旻知道她是假裝忘記酒醉時候的事情。
還是君旻誤會了?她好像記得當時她睡過去之前的回答好像是“不”?該不會君旻以為她是在說“不喜歡他”?然後自己還裝忘記了,所以少年人的自尊被傷到了,所以很傷心?
事實證明緣衣真相了。君旻的確就是那麽以為的,隻是不是因為少年的自尊被傷了而難受,而是因為沒有得到緣衣的回複而難受。
見君旻還是皺著眉頭臉色難看的模樣,緣衣僅存的良心突然就不安了,心想要不要告訴君旻實話?
兩人各有各的想法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進了大荒,躲在黑暗處小心地打量著緣衣,等待一個好機會給緣衣致命一擊。
魅影生於歸墟,對大荒的環境太熟悉了,他若是想隱藏,會將自己徹底地隱藏在這個環境中,便是肩吾也察覺不到。
一雙鬼魅般的眼睛在見到緣衣和君旻都在走神想著什麽時,那雙眼睛終於迸發出了激動的水光,手上動作毫不猶豫地向緣衣襲去。
魅影左手化爪便要往緣衣的脖子處襲去,他動作快如鬼魅,但是他沒想到緣衣動作比他更快。
像是深海裏能提前勘測危險的遊魚,在危險即將到來時,迅猛的側身躲過了傷害。
緣衣一雙眼睛冷漠似冰,仿佛剛才神遊天外的人不是她一樣。君旻也在魅影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眼見緣衣躲過去了,也迅速起身來到緣衣麵前。瘦削的身軀緊繃著,牢牢地幫緣衣擋住惡意。
黑暗中,魅影眼見一擊為中,眼裏劃過一絲恨意和害怕,畢竟緣衣的力量很強大,能一擊擊殺上古妖獸,魅影有自知之明,他在緣衣麵前根本不夠看。
但是主子的任務他必須完成,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回到那個可怕的世界。想到這兒,魅影臉色越發毒辣,手上動作也越發狠厲,畢竟隻要將緣衣弄進了大荒,下麵的相柳自然會收拾她。
肩吾也在魅影出現時站了起來,他和緣衣君旻不同,他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怨靈是當初幫助九尾妖狐逃離大荒的那道黑影。
膽敢在他看守的地方作出這些事,無異於對肩吾的挑釁,身為神獸的尊嚴仿佛在被人踐踏,肩吾向來平和的眼眸此刻盛滿了怒意。
“你這怨靈,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三番兩次地挑釁吾。近日,吾就讓你有來無回。”
魅影聞言臉上劃過一絲得意,哈哈大笑了幾聲,挑釁道:“我當然膽子大了,不然怎麽能在大荒來去自如呢?”他的眼尾下垂,使得那張隱在黑暗中的臉顯得更加陰騭和邪惡,“你還不知道吧,我可不是隻來過大荒一兩次的。”
緣衣冷漠地看著魅影,眼見肩吾被他氣的發怒,隨即涼聲道:“你信他的話?不過是一隻隻敢躲在黑暗中的老鼠罷了。”
上位的位置待久了,緣衣若是真拿起認真的氣勢說話,說出的話總是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的,仿佛所有東西在她眼裏不過螻蟻,她一腳就能踩死。
肩吾聽了這話眼中怒氣漸漸散去,隻是盯著魅影時殺氣卻越來越重。
魅影最不喜歡被人用這種看螻蟻的眼神看,他在歸墟當了那麽久的螻蟻、垃圾,他早已經當夠了,見到緣衣這眼神,眼神越發狠厲。
但他記得主子交給他的任務,也知道他必須完成。他隻好壓製住內心的怒意,桀桀笑道:“魔尊就是魔尊,說出的話都那麽有氣勢。就是不知道到了下麵還會不會那麽有氣勢了?”
君旻一直盯著魅影手中的動作就是怕魅影對這裏太熟悉會出什麽小動作。
魅影話音剛落,就見緣衣冷笑,“到了下麵?本尊會讓你連到下麵的機會都沒有。一個實體都沒有的怨靈,倒是會說大話。”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魅影,隻見他大吼一聲,手中驀然出現一把鋒利的長劍,此劍一出,緣衣臉色越發冷了,看魅影的目光從螻蟻變成了看死人的目光。
肩吾臉色也一變,心裏大叫一聲不好,他趕忙轉身去看緣衣,果然緣衣身上殺氣畢露。
君旻看到緣衣的目光死死盯著魅影手中的那把長劍,一字一頓道:“你也配碰這把劍。”
話音剛落,緣衣已經化作一道光向魅影衝了過去,速度快到君旻無法阻止。
幾乎是瞬間君旻就知道這把劍是誰的了,除了離墨,想必也沒什麽可以如此激怒緣衣。
眼見緣衣對自己下了殺手,魅影眼中卻劃過一絲得意,手上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迎戰。
隻是魅影本就是怨靈,走廝殺怨靈吞噬怨念這條路來修煉,身上煞氣濃厚,罪孽深重,如何使得了離墨的兵器。因此上好的上古神器在魅影這裏成了一塊廢鐵,看的緣衣心中怒意更甚。
她當然看到了魅影眼中計謀得逞後的得意,但是緣衣並未將魅影放在眼裏,不過是一個螻蟻罷了,在她手裏過不了兩招,她會讓他來不及有什麽小動作。
身後君旻見狀也召出龍淵準備上前幫緣衣,但是意外的是,魅影在緣衣朝他襲來的時候,並沒有還手,而是躲過了緣衣的致命一擊,奔向緣衣身後的君旻,手中長劍高高舉起朝君旻劈去。
電光火石間,君旻持劍擋住了魅影的一擊,手中龍淵發出一聲龍吟,像是久未見血的將軍突然亢奮。
魅影見君旻躲過了這一擊也不意外,反正他的目的也不是殺了君旻。
隻是這一番動手,魅影的位置已經從遠處來到了白玉太旁,手中長劍指向的方向正是凹槽處。
“魔尊,你看看我身上的煞氣,再想想你平時體內發作的煞氣,不覺得有點熟悉嗎?你就不好奇究竟為什麽?”
見緣衣沒什麽反應,他又舉起手中長劍,手指一寸寸劃過長劍,粗壓著聲音道:“或者你就不想知道鬼卿為何會背叛你?他的主子又是誰?”
緣衣眼睛未動,隻是走到君旻身邊,喚出長劍直指魅影,“本尊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你們若是死了,那個躲在背後的人也蹦躂不了多久。”
說完這話,魅影卻是笑了。笑得十分猖狂。等他笑夠了,他邪肆地看了一眼緣衣,或者說越過緣衣看向了君旻,嘴唇微動,隨後竟然縱身跳下了大荒。
身後的凹槽處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源源不斷的煞氣自裏麵蔓延開來,甚至能隱隱聽到妖的嘶吼聲。
魅影跳下去的瞬間,不等緣衣反應,一道白影緊隨其後跟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