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雲,你到底是誰
見翎雲不予辯駁,挽雲指尖重重顫了顫,憤憤地甩開他的手腕,清亮的眸子里蒙著不解與怒氣!
人的一生修為有限,每一分真氣都凝結著練武人的心血。即便是武學天才風挽雲,每當突破一個瓶頸時亦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世人都道「她」天縱奇賦,可是又有誰知道「她」也是勤學狠練十幾年才終於練就一身渾厚真氣?
那麼林雲呢?是,他是比自己強大,是比自己厲害……可是再厲害的人白白送與他人自己數年才練就的真氣就吃得消嗎?甚至接連半月送出風挽雲近十年才修來的真氣還不停手!他曾經付出的那些血水汗水難道都是兒戲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趁著現在兩人間的距離不過一臂長,挽雲一扭身直接兇猛地撲向翎雲,左手欲點穴右手則直奔淡藍衣袖下那隻傷痕纍纍的手。
她不要他的饋贈,她靠自己也能一步步重上九霄!這份大禮,她只能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挽雲身法迅猛意圖直接明了,紅著眼叉著五指使出平時頂級所學。眼看快如疾風的手即將觸到翎雲的衣衫,正值緊要關頭,卻忽聞耳邊一聲低笑,腦中頓時嗡的一聲響,隨即飛快轉過兩個念頭。
——完了,又慢他半拍!
——還有,腰間痒痒的觸感是什麼?
還不待挽雲反應過來,廟中一淺藍一雪白兩道身影已遁世般憑空消失。
幾乎是同時,睡夢中的鶯兒唰地瞪開燈籠般明亮的雙眼,咕嚕嚕的在廟內瞧了一圈,卻怎麼也找不著翎雲和挽雲,立即張嘴哇哇哭嚎。
柳兒睡得正香,忽然聽到鶯兒的啼哭聲,平整的眉頭漸漸蹙起,像是陷入了一場恐怖的噩夢,頃刻間額上全是汗珠。
「主子……求您,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做,我都做!求您,求您……」
她嘴裡喃喃乞求著,手腳止不住地顫抖……可這一切法阻止她噩夢的繼續,夢中青衣蒙面的女子抱著一個小男孩,幽昧至極的斜眼看她,尖銳的指甲正順著孩子細嫩的肌膚,緩緩從臉部撫至脖頸……
「不要!」
猛地一下坐起身子,夢中慘烈的一幕嚇得柳兒精神恍惚,驚恐地抱緊了雙膝……火堆安靜地燃燒著,印得熟睡的沈天浩一臉紅光。一旁鶯兒使出了吃奶的勁啼哭著,小鼻子小臉哭得皺巴巴的。
原來是夢。
柳兒長長吁一口氣,她埋下腦袋,回想起夢中情景,現在仍止不住渾身發抖。
廟門忽地一聲被風吹開,涼風颼颼往裡灌,柳兒冷得直縮脖子,起身準備去關門,經過草堆時,又隱隱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猛然間反應過來,柳兒慌忙扭頭左尋右看。半響,徹底傻眼。
那兩個人呢?
王母廟屋頂,挽雲語撐頰,僵著脖子斜著眼睛,對悠然坐於自己身側的林雲憤恨用眼角餘光拚命瞪之——混蛋,你有屋頂強迫症么?又把我扯上屋頂!你自己說這是第幾次了!
還有!你為毛要點我的穴道!
「怕你胡來。」翎雲瞥一眼挽雲,好心的解答道,好像他就是能讀懂她的目光似的。
我就不信邪了!你點我穴我還能沖開!
狠狠再瞪他一眼,挽雲開始嘗試閉息凝神。
等到她憋得臉紅透,氣沖得大腦都快缺氧了,那廂翎雲才仰頭望月,慢吞吞的道:「我點穴,好像,還沒人沖開過。」
好,挽雲不甘地磨牙——你贏了。我承認你很了解我的心思,承認你反應比我快身手比我好,但是別以為這樣就能制止我!你的真氣我不要,哪怕用塞的都要塞回給你!
「師派武功不同於中原其他門派,法承接任何人的真氣,哪怕這真氣原屬於自身……若是強接了,多年修為恐會毀於一旦。」
翎雲雙手閑閑攏於袖中,淡銀月光斜斜籠下,不經意間照亮他那勾人心魄的精緻輪廓。說罷,他扭頭朝她淡然一笑,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挽雲在他風輕雲淡的氣場里,聽到那句「師派武功不同於中原,法承接任何人的真氣」時,險些氣得嘔血!奈全身動不得,光憑眼神實在法準確表達心底憤怒,只得在腦中咆哮怒吼:送出了還不讓人還回來!你這是強買強賣!
視她氣黑了的臉,翎雲抬頭望月,嘴角微微勾起——知道她不會願意接受自己的真氣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她拼盡一切氣力也要歸還自己真氣則完全是另一回事。這份心靈的震撼,是其他任何人都不曾給予的,正如她的特別,是其他任何女子都法比肩的……
有些惘然地收起笑容,翎雲琉璃眸子淡淡,閉目提醒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最好永遠不要有。
算算時間,現在她應該也冷靜下來了。翎雲抬袖,豎指點上挽雲的肩胛:「明日還要趕路,回去再歇歇。」
定住的人形瞬間軟了下來,挽雲顧不得揉揉胳膊錘錘腿,只消停了一秒,又立即兇猛地撲向翎雲,抓住他還及不收回的手,扒開那淡藍衣袖,用力拽到自己眼前!
翎雲任她拽著,不明白她又想幹什麼。
「我最恨別人自說自話的替我做決定!」挽雲眉頭倒豎,凶神惡煞地掐著他的手臂,突然俯下頭張嘴就咬。
不問問她的意見就自己決定送出真氣,還告訴她不能將真氣還回,這口氣她憋得慌!
憋得慌不如咬得歡,挽雲咬著翎雲的手臂死不鬆口,口齒不清地吼道:「下次再犯,人如此手!」
她咬得兇狠,被咬的竟然也一聲不吭地任她咬著。牙下肌膚玉石般的微涼觸感,通了電似的撞出了一個形的火花,從挽雲的牙尖一直傳到她的心臟,不禁電得她一個激靈,臉瞬間漲得通紅。
怎麼搞的?挽雲愕然,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臉紅?
想來想去想不通,一向善於自我麻痹的挽雲乾脆當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把甩開翎雲的手,紅著臉用袖子抹抹嘴,飛身跳下屋檐,嗖地一下竄進了王母廟。
月光下翎雲亦愕然,就著月光他舉臂,看著手臂上一圈深深淺淺的牙口印,還有粘連其上還沒來得及擦去的銀絲水線,仲怔半響。
下次再犯,人如此手?
玉質肌膚可疑地騰起小塊紅雲,翎雲怔怔凝視著小巧整齊的兩排牙印,歷來精明的貴公子面部表情難得的有些呆。
……什麼意思?
難道……
下次再犯就咬他一身牙印?
軒轅皇宮,暗香沉浮。
檀木雕花屏風之後,美人慵懶地躺在玉榻上,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自家那個不孝子。
「喜嬤嬤。」
微啞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帶著毋庸置疑地高貴氣息。
「老奴在。」殿前守候的嬤嬤聽了,立即邁碎步上前,半伏著身子聽命。
「最近,可有翎兒的消息?」屏風后美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自己的長發,幽幽嘆息:「終日沒個影子,都快半年了,也不知進宮來看看母親。」
喜嬤嬤笑笑,「奴婢也算看著翎主子長大,知曉翎主子一向不愛受宮中束縛,個性卻是極為孝順,想必只是一時沉迷於快意江湖而忘了回宮……主子,您也別太擔心。」
「本宮擔心?」美人嗤笑一聲,「以翎兒的身手,天下傷得了他的能有幾人?本宮是念著翎兒也不小了,像他一般年齡的皇子皇女們早已婚嫁,只有他,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總是見不著人影……」
「原來主子是急著想抱孫子了。」喜嬤嬤捂嘴偷笑著打趣。
「放肆,不要倚仗自己是本宮的奶娘就口遮攔的。」美人假意生氣,嘴角卻是帶笑的。
「老奴知錯。」
「喜嬤嬤……」美人微微頓了頓,有些惆悵地嘆道:「荌荌還沒有下落嗎?都幾年了,怪讓人掛心的,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主子不必擔憂,林姑娘本領大著呢,哪能被別人欺負了?」喜嬤嬤一本正經地道:「說不定翎主子現在就和林姑娘在一起呢。」
「哪能那麼巧啊。」
美人長嘆一口氣,搖搖手,「罷了,本宮累了,你先退下。」
「是。」
「等等!」美人忽然又出聲叫住了喜嬤嬤,猶豫片刻,道:「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寧……你說會不會是翎兒遇到了什麼麻煩?」
「主子多慮了。」
「不。」她搖首,「世人都道母子連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明日還是遣人將他帶回來……再說都是即將封位的人了,總在外飄蕩像什麼樣子。」
喜嬤嬤聲嘆息,該來的總會要來,翎主子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是。」她俯身應下,在美人揮手遣退後,一臉奈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