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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陸紀辰眼尖,一下就瞥到了站在長廊外相扶而立的莫謙然與陳文瀚,挑高了眉毛嚷嚷道:「誒呀,莫皇帝,你女人懷孕了?」 

  沈天浩默不作聲的退了半步,光發聲唇不動:「那是他家皇后,用詞注意點。」 

  早聽聞陳文瀚成功坐上了瓔珞皇后,今日一見,果真同「夜夜歡」里那個特意化丑妝、甚少言語臉色蒼白的姑娘不同了。圓挺的肚子,紅潤的笑臉時不閃現著令人羨艷的幸福與甜蜜,華貴琉璃珠彩頭飾則恰好彰顯出一國之母應有的卓然風姿,就連她看見他時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對陌生人初次相見才有的客氣神色,也令沈天浩有些拿捏不准她究竟在想什麼。 

  能看到陳文瀚現今如此幸福,自己也算對得起義父的臨終托囑了……只是不知,陳文瀚刻意裝作與自己生疏,是不是因為想要擺脫過往的一切重新開始,做一個沒有仇恨沒有複雜身世的光鮮皇后? 

  沈天浩由衷希望,事實就是如此。義父對匡正軒轅皇位的執念太深了,不然最後也不會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他倒是覺得,人能活在世上就是最大的恩惠了,倘若只是為了上一代那些恩恩怨怨的血債從而搭上子孫後代的一生幸福,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今軒轅國落到了軒轅睿的手裡,也算走上昌盛強大的道路。倘若這時再發生一場皇位血戰,那百姓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生活該是怎樣的顛沛流離、苦不堪言? 

  他不算聰明人,尚能想通這點。聰明極頂的陳文瀚,相信也能想通…… 

  陸紀辰被沈天浩這麼提醒,有些掛不住臉,訕訕笑道:「原來是瓔珞的皇后,朕就說呢,如此斐然氣質定不是普通女子!……不過莫皇帝,皇后懷孕可是件大事,你不在皇宮裡守著,怎麼還帶著她不遠萬里趕來軒轅?難不成你這未來太子,還沒六十年一度的魁斗重要不成?」 

  「自然是瀚兒重要。」莫謙然清風拂水般淡然,撫著陳文瀚的肩滿是寵溺:「這一路奔波勞累,朕怎會捨得帶她來?可瀚兒堅持說想看看聞名天下的軒轅風光,朕拗不過她,便也帶她來了。」 

  陳文瀚落落大方地接過話:「想必陸皇帝也聽說了,數月前瓔珞與軒轅邊關大戰一場,兩國皆損失慘重,最終雖以和平休戰作為收尾,但瓔珞與軒轅間落下的間隙總還是有的。藉此機會,文瀚陪同陛下一齊來訪軒轅,一來能目睹四國英才一較高下,再者又能修補兩國間的關係,和樂而不為呢?」說完,仰頭沖莫謙然又是溫柔一笑。 

  陸紀辰才不在乎他們兩人你儂我儂光有多甜蜜,也聽不太明白她繞來繞去文鄒鄒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也裝模做樣地點頭:「哦,原來如此啊……」安分了沒兩秒,又湊上前眨眼壞笑:「誒,你們瓔珞國派出的參賽人員是誰?你見過我們九方的英才了,公平起見,也得讓我們見識見識你們瓔珞的高手呀!」 

  「這個,到時你就會知道了。」莫謙然故作神秘,趁直性子的陸紀辰沒有不爽發飆前極快的轉移話題,轉頭對梁葉道:「梁醫仙,不知荌荌姑娘的病情是否有進展?還有,她的未婚夫君尋找了沒?」 

  他問第一句話時,梁葉的表情是苦逼的,還沒來得及回答,冷不防又聽到他的第二句話問話,梁葉的臉瞬間由仇深似海轉為咬牙切齒,猙獰的笑容嚇得一邊荌荌連糖葫蘆都不敢吃了。 

  「那個負心漢子我替荌荌找著了,不過又被他給逃了!……不過沒關係,他不稀罕荌荌,荌荌也不稀罕他!我想了個極好的辦法替荌荌出這口惡氣,你們就等著看熱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紀辰很挫敗地搭上沈天浩的肩,看著小家子氣笑得那叫個小人得志的梁葉,一個勁地嘆氣,「咱九方這素質啊,咱九方這肚量啊……」 

  還在想該怎麼在外人面前替梁葉挽回點醫仙的美好形象,卻見莫謙然夫婦突然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迅速斂去。身側沈天浩亦側過耳朵,認真聆聽著什麼。 

  四周的的氣場稍稍有些變化。陣起風聲伴著清脆銀鈴叮鈴鈴傳來,極有韻律的步伐就像一首仙樂,妙曼而輕柔,西域特有的檀香一點點在空氣中變得濃郁。陸紀辰一僵,似乎猜到來者何人了。 

  「原來都在,太好,太好!」蹩腳的中文發音,熟悉的爽朗笑聲。 

  剛轉假山泉池,北宮太子宇文拓一眼便看見長廊中駐足的眾人,宛如通明琥珀般的眼眸劃過一絲驚喜,隨即大步走來——披散的發尾微卷,豪邁的氣勢配上他那俊美異常的臉,身後還緊緊跟著三位腳帶銀鈴的披紗美人,檀香馥郁鈴聲悅耳。 

  果然沒猜錯,北宮來人真的是他! 

  陸紀辰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能壓住心頭欲叫囂而出的怒火!唰地一把揪住沈天浩的手臂死命地掐!臉上還是一派平靜,極淡地點頭:「原來是宇文太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生硬地重複著「他」的話,宇文拓的興趣更多在莫謙然夫妻的身上,一路走來眼珠就沒離開過陳文瀚隆起的肚子,直到看得莫謙然有些不高興了,這才轉開眼。 

  「瀚兒不能站久,莫某先帶她回房,你們聊。」冷冷甩下話,莫謙然扶著陳文瀚就打算走。 

  宇文拓眯著眼,看著他們相攜慢慢步出長廊,這一幕彷彿曾經也看到過,只不過,女主角換了人……想著想著,他不禁勾起唇角,昂頭道:「還記得,你也很疼一個女人,以前,不比對她少。」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不是嗎? 

  那是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傷口,鴻溝一般劃在你的心上,時時會痛,日日會痛……更殘忍的是,它永世也法癒合!輕輕一觸,便是綿長刺骨鋪天蓋地的恨,與痛。 

  莫謙然忽然止步。 

  陳文瀚也跟著停住腳步,面上沒有任何錶情,藏在袖中的五指卻漸漸碾成一個拳。 

  在瓔珞皇宮,最禁忌的話題就是那個女人。誰也不允許提起,倘若意說到了那幾個字,儒雅溫文的陛下也會瞬間像換了個人似的,冷漠情得令人膽戰心驚! 

  她知道,他還是忘不了,終究是忘不了…… 

  「那又如何?」 

  莫謙然冷笑一聲,半回頭,眼神中流露出的只有不削:「那些個鶯鶯燕燕,朕不過只是圖個新鮮,厭了便丟了,有什麼好稀奇的?唯有皇后,才是朕真正名義上的妻子,應該與朕生生世世相守的人,其他的,不過都是過眼煙雲罷了。」 

  言畢,他寵溺的摟住陳文瀚,輕輕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博得美人一笑后,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過身,只留下神仙伴侶般的一對飄然背影。 

  陸紀辰不禁咂舌:「好恩愛。」 

  沈天浩搖頭:「帝王之愛啊,過眼雲煙啊……」 

  宇文拓饒有意味地看著他們離去,唇角抹起的笑意從未消逝。 

  三國的英才將士已順利抵達京都,軒轅朝廷一面好生招待著,一面心急如焚。 

  這三國參賽人員都到了,主辦方軒轅還連幾個名額都湊不齊!這要是傳出去了,還不笑掉別人的大牙? 

  各位王宮大臣開始搜腸刮肚地思考自己七大姑八大姨里有沒有什麼奇人異士,思來想去最終將目標都鎖定到了國師白淵身上——上一屆的魁鬥勝者,又經歷了六十年的歲月積澱,必定知識閱歷越發深厚寬廣,選他去准沒錯! 

  國師年邁,需早朝。眾大臣屁顛屁顛地往國師府擠,管家點頭哈腰地全給送了出來:「國師大人攜夫人外出旅遊,地點未知行程不定,但魁斗那日應該會回來觀賽,各位大人好走勒~」 

  大臣們黔驢技窮了。 

  還是印證了那句老話,皇帝不急太監急。大臣們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翎雲斜倚著龍椅將始末認真的聽了,末了,淡淡吩咐道:「將沐姑娘叫上殿。」 

  太監總管愣了愣,心領神會地退下。 

  「皇上,這乾龍殿是百官朝會地方,怎能讓一個女子進入?這不是壞了祖宗的規矩么?」劉大人立馬錶示反對。 

  翎雲微抬下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直到看得有些人小腿都開始顫抖時,這才冷冷道:「過去的規矩是過去的,朕現在的話,就是往後的規矩!」 

  皇者霸氣顯現,頗有決帝的幾分威嚴,底下立即噤聲,埋頭誰也不敢再說半句。 

  不過,陛下口中的沐姑娘是哪位? 

  「報——沐姑娘帶到。」 

  淡淡少女香,若有若地飄過。妙曼輕紗及地,仍是一襲翠衣,仍是那張傾城的臉,可翎雲也隱約覺得她似乎有些不同了。 

  是她變得坦然的眼神嗎?還是她平和的態度? 

  「師兄。」挽雲伏了伏身子,並未跪行大禮。 

  「知道朕為何將你叫上殿嗎?」 

  挽雲想了想,老實搖頭:「不知。」 

  翎雲右手食指敲擊著龍椅,一下又一下,眼睛卻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聽聞,你對魁斗大賽似乎有些興趣?」 

  挽雲暗暗抽了口氣,瞪大了眼看著高坐龍椅的他。 

  這是不是也太神了點?自己日日不出房門,也不曾讓人進來過,翎雲又是怎麼了解她的想法與動態? 

  她的表情騙不了翎雲的眼睛,邪邪一笑,他又道:「怎麼樣,想不想替軒轅出賽?」 

  這回輪到大臣們瞪眼了,就這黃毛丫頭?替軒轅出賽!? 

  挽雲沉默了。 

  白淵在書中寫著,凡事都是有因有果,穿越絕非偶然,不過因果循環罷了。 

  那她呢?她穿越的原因,是註定要和白淵一樣成為魁鬥勝者,還是另有其他? 

  挽雲深信白淵的話是有道理的,這世上從沒有緣故的事,她來到這個世界,一定也有什麼契機。找出它,也許就能明白自己穿越的原因,斷哥哥是否也來到了這個世界,甚至找到哥哥的下落! 

  因此,挽雲確實迫切地需要一個能夠驗證自己穿越原因的機會,比如,魁斗大賽。 

  「既然想要參賽,就先憑實力說服在場的每一個人。」翎雲冷然一笑,眼睛勾向跪地的幾位身材魁梧紫衣男子:「張將軍劉將軍霍將軍,三位需手下留情。」 

  三位將軍一愣,隨即面面相覷。要他們三個大漢圍攻一個手寸鐵的小姑娘,這不是欺負人嗎? 

  「倘若你能制服三位將軍,就算你贏,讓你出賽也可厚非。倘若你敵不過三位將軍……」翎雲漆黑眼眸里盛著令人毛骨悚然地寒,頓了頓,道:「師妹,希望你不要讓師兄失望。」 

  「報——」 

  就在這氣氛凝重的節骨眼上,殿外的小太監拖著長音急急步入,一頭跪下:「稟皇上,殿外九方陸皇帝,瓔珞莫皇帝陳皇后,北宮宇文太子求見。」 

  九方皇帝?瓔珞皇帝? 

  挽雲的背脊一下僵直,她倏地昂首望向翎雲,方才面對百官時的鎮定自若都不見了,眸子里隱約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 

  他們怎麼會來?! 

  一個是她至死都不願再見的人!一個是她虧欠甚多今生都還清的人……挽雲一向自詡所畏懼,但惟獨這兩人,是她最大的恐懼源頭! 

  她不想再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論是以何種身份何種姿態,她都不願! 

  「怕了?」 

  翎雲捕捉到了她的助,卻沒有絲毫的動容。相反,他的笑容竟帶著戲謔:「怕了就滾!上不了檯面的女人也不配代我軒轅出賽。」 

  「皇上……」小太監還沒有得到答覆,眼巴巴地看著翎雲。 

  「帶他們進殿,賜座。」一拂袖,翎雲見挽雲還站在原地不動,不禁皺眉,「還不滾?」 

  身後腳步聲漸近,有步履急迫的,有不緊不慢的,一切曾經都是那樣熟悉,可今日,卻已成陌路。 

  那些恍如隔世的噁心記憶,伴隨著他們的腳步聲慢慢爬進挽雲的大腦,淫笑著欺身而上的恥嘴臉,一夜休止的痛苦折磨,被扯得零落滿地的衣裳碎片…… 

  挽雲的指尖開始顫抖,她睜眼,靜靜地看著邪氣四溢的翎雲,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翎雲不解地看著她,所以大臣亦不解地看著她。只見挽雲刺啦一下將自己的半截袖子撕下,捲成一個布條將眼睛蒙住,在腦後死死打了個結。 

  完成這一切后,她站直,長長舒了口氣,道:「三位將軍,儘管放手一搏,需留情。」 

  她做不到心靜如水,但是,她更不願被翎雲看扁。哪怕是魔怔的他,也不行! 

  幾位皇帝皇后太子步入大殿,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所有大臣退居一側,三位彪形大漢將一位翠衣蒙眼的姑娘圍在中央,高台之上,軒轅皇帝冷冷地看著這一切,面表情。 

  太監公公回身手一引:「皇上有令,幾位請走這邊,以防被誤傷。」 

  三位將軍相視一眼,吞了口唾沫,大喝著從三個方向撲去——竟已這樣蔑視的方式迎戰,簡直就是在嘲笑他們能!既然如此,又何須手下留情! 

  雪如凝脂的手臂緩緩抬起,純白真氣剎那包裹住她的手臂,幻化做一柄寒氣凜冽的利刃!就在三位將軍的拳腳將至時,挽雲右腳蹬地霍然飛起,空中一個旋身又迅猛撲下,包裹手臂的真氣與空氣摩擦發出宛如鳥鳴一般的尖利聲。 

  逍遙殿絕學,鳳舞九天。 

  莫謙然眼皮一跳,嘴角抹起淡淡冷笑。 

  是她。 

  他收回眼,接過奉上的茶,低頭靜靜地喝著。 

  「啊——!」 

  劉將軍撤得不及時,被膨脹的真氣划傷,胸前立即多了一條血痕,嘭地一身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身子。 

  見不過一招便有兄弟受傷,另兩位將軍終於知曉面前的姑娘是怎樣的厲害,再也不敢大意,從腰間拔出武器,屏氣凝神以對。 

  身周沒了動靜,挽雲俏然而立,眼前只有盡的黑暗。豎起耳朵,她等待他們的下一波攻擊。 

  劉將軍看了眼霍將軍,揮刀就要衝上前,卻被霍將軍一記眼神給攔了回來。 

  霍將軍指指自己手中的劍,又隔空指指劉將軍的劍,努嘴示意他進攻方向。 

  畢竟是戰場多年搭檔,劉將軍立即懂了他的意思,運氣將手中長劍朝挽雲擲出,自己卻換了個方向進攻。 

  霍將軍讚許地笑笑,看著挽雲側身躲過長劍后又是靈巧地一翻身躲過劉將軍的襲擊,就在她扭身單腳而立的剎那,霍將軍刺出長劍襲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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