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大結局(4)
這又是一個天氣晴好的季節,碧藍的天空下隻有一抹白雲橫掛在天際,遠處還現在濃霧中的山障透著時隱時現的新綠。
已經打掃完了,淡白色的菊花也已經擺放上,玉蝶靜靜的站立在墓前。現在的她已經沉醉於這樣的寧靜,比起從前做為明星那陣子的風雲交匯的氣象,這樣的安穩倒是求之不得。
整容後,再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更沒有見天的奢華晚宴穿梭,那次的失憶仿佛是老天冥冥中又幫了她一把,隻是,除了和他以外……想到這裏,雙眸又不知不覺的浸潤了。
“白小姐怎麽今天也會來到這裏了?”
玉蝶背後傳來軒轅浩男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
玉蝶轉身看去,他還是一身流裏流氣的樣子,隻是和他一樣整張臉較之從前憔悴了許多。她知道,自從那一夜後,由於在韓氏企業所投的股份頗多,軒轅家的市值也一下子縮水許多,原來在本市的那麽多家珠寶店,現在就是家上外省的也就隻剩下七八家,整體的影響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而這個軒轅少,也瞬間脫去了原先的台新四少的光環,這些也是百度資料裏的備注。
這樣的人,玉蝶從前不齒,現在還是沒什麽好印象,她隨口道:“怎麽?軒轅少這麽大的家業現在也有空來這個地方?”
玉蝶帶刺的話語軒轅浩男不是聽不出來,他隻是微微一笑,略微昂了昂頭,說:“我當然是沒有空來這個地方,可是我的朋友剛去不久,所有人都可以放棄他,包括他還活著的前妻也可以放棄他,可是我不能放棄他。”
——活著的前妻?
玉蝶一下子醒了。
阿浩——
她一步上前,隻差沒有衝到軒轅浩男跟前:“你說阿浩也在這邊是嗎?”
軒轅浩男頗為無辜的樣子,他一攤手,說:“啊呀,我可沒有說這麽多。隻是某些人自己怎麽想的。是啊!某些人現在過的很是自在,怎麽會有空和我在這裏閑聊些沒意義的話題。”
軒轅浩男說著就快步往前走去。
玉蝶幹脆一把抓住他:“帶我去看他!”
軒轅浩男瞥了眼玉蝶一眼,一把掙脫開玉蝶的手,仍舊快步往前走去。玉蝶也顧不上什麽淑女形象了,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跟去。
拐過一個彎,就到了正對著家人墓地的坡上,一個同樣樣式的墓地就赫然入目。實際上這裏的墓地樣式都是基本一致的,隻是位置的不同彰顯墓主人生前的富裕程度,如果不是軒轅浩男帶路,她是永遠不會去注意每個墓上的墓誌銘的。
現如今,宮正浩,那個曾經溫暖她心的男人此時也正靜靜的躺在這裏。
軒轅浩男走到這裏後,腳步才停了下來:“他走的那天我在,當時,你現在的丈夫文昊剛剛離開,整個房間都是血腥味,隻有餘下的幾名當地的警員跟護士在現場。”軒轅浩男望著遠處的青山,回憶著,“他住院後,我基本每天都會去。我猜到他沒幾天了,沒想到那天會是最後一天,而且是在那樣的環境中。”
“他……”玉蝶的聲調已經哽咽,“走的安詳嗎?”
軒轅浩男看了玉蝶一眼,而後,笑了笑:“沒什麽安詳不安詳的。人嘛,都會有一死,不是病死就是其他的什麽意外死亡。隻是,我經常會替他惋惜,那個一直說會陪他看日落的人到最後也沒有陪他看過一次日落,卻讓我把這句話給帶給他,我可是中了人的套咯。”
就算日落的那一天,我白玉蝶也會在他身邊,陪著他看日落。
這是那一天玉蝶托軒轅浩男轉給阿浩的話,是的,那一天,她正準備和他的父親,那個天娛的總裁一起出走,而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同一天,他,宮正浩,竟然會這樣走了。陪著他看日落就永遠成為了她此生都實現不了的諾言。
那一天,軒轅浩男和她說了好多關於阿浩生前,還有小時候的事情,一直說到太陽落山。
“陪著他看日落。”軒轅浩男最後看了眼天邊那漸漸下沉的夕陽後,對玉蝶說,“這個諾言你兌現了。”
可是,玉蝶的腳步怎麽可能走的開?
軒轅浩男,這個從前在她看來妖孽般混蛋的男人,她從未想過,他也有著不遜於任何人的情感世界。
我長他兩歲,是七歲那年和他認識的,當時,他的家剛搬來。那段時間,我沒有看到他的父親,他的母親特別的嗬護他,他和當時片區內的孩子都玩不起來,因為他們都嘲笑他說他沒有父親,他家那麽好的房子是哪來的,一定是哪個富翁在外私生的。
他自尊心很強,當時,差點要和那些人打了起來,是我衝到他跟前阻止了的。在他麵前,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我更像一個哥哥。我也很高興,這個弟弟很聰明,而且,很懂事,比起我家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生的,甚至親生的弟弟都懂事跟聰明多了。
我和他從此成為了朋友。
有一次,他告訴我說他的父親回來了,當時的我還跑到他家裏去看。可是,你知道,那個男人好冷。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踏入他家的門,他就到我家去。
再後來,他在家裏越來越不快樂,我就帶他去外麵泡妞。
說到這裏,軒轅浩男‘哧’的笑了起來,午後的陽光照射在他的麵龐上亮閃閃的,更顯得幾分的妖孽,但是,此時的玉蝶卻絲毫再沒有了厭惡。
他遇上的小妞越來越多,就比如你之前認識的那個徐曉曼,都曾經是他的馬子。可是,他一個都長久不了,像那個徐曉曼,身為明星,又長得也算漂亮,隻在他身邊呆了不到兩個月。至於那個穆雨嘉,嗬,如果不是豪門聯姻,如果不是為了他的家裏,他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我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知道他在找什麽,直到他遇上了你,就總算是定了下來。
我原本是替他高興,可是,沒想到,到了後來都變了……
後來的事情,軒轅浩男隻是一句話帶過,他沒有必要多說,玉蝶自然是都知道的了,後來,她和他的父親的事情曝光了,那個男人,那個讓她至今都又愛又恨的男人親手毀了她跟他的婚姻。
當玉蝶蹲下身,輕輕撫著墓碑上宮正浩的照片時,軒轅浩男已經走遠。一滴晶瑩的淚花瞬間落下,倏忽間就浸入了墓碑邊濕潤的黑黃色的泥土中轉而不見。
臨走前,軒轅浩男告訴她說,他和他的家族準備遷離這裏,去哪裏現在還不方便說,玉蝶知道,軒轅家畢竟和那場剛過去的豪門夜宴牽涉許多,再留在台新也是口碑甚雜,於家族業務發展無益,不如離去。
她也知道他告訴自己這些的用意,他要走了,朋友的墓地再不能年複一年的過來,餘下的,隻有她了。這也是他這次住了腳步喊她的原因。
原來,自己欠了他的又是一生!
玉蝶這樣想著,黯然離開了這裏。
這幾天,玉蝶老是想嘔吐,夢涵陪她去醫院看了醫生,說是懷孕了。白楊問她之前去英國是不是去找的宮正川。她不語,表示默認。白楊便痛心疾首的說她這麽做是要將文昊置於何地。要她去將這個孩子趕緊打了,說她跟他不值。
玉蝶明白,自己現在畢竟還是文昊名義上的妻子,這樣子懷孕了,當然是對文昊不好。
那天,她站在陽台上,不住的撥打著給他的越洋電話,可是,那邊隻是一直響著。
他一直都沒有接!
孩子,爸爸不要媽媽了,也不要你了。
玉蝶苦笑著,撫著自己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
然後,她走下樓去,乘上公車,一直來到文昊的警局門口。
當時,警員們剛剛下班,有幾個遠遠看到玉蝶還和文昊開玩笑的說:“小文子,你老婆在家等你不及看你來了。”
文昊拍了拍他這些同事的肩膀後小跑的跑了上來:“蝶兒,你來這裏做什麽?”
玉蝶看了看文昊,說:“我來這裏是把這個協議給你的,我們現在就可以一起去民政局。”說著,玉蝶從包內掏出一份文件。
文昊接過一看,眉頭緊擰,一把塞還給玉蝶,一反常態的低吼著:“你都犯的什麽混!既然已經有了孩子就更不能離婚!你離婚了,孩子怎麽辦?!你一個人能帶?!外人看了會怎麽說你?!”說完,文昊就走遠了。
玉蝶默默撿起飄落在地上的那份印著離婚協議的文件,淚水已經將上麵的黑字浸濕。
正如白楊所說,這個時候,文昊是決計不可能跟她離婚的,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要不就不娶你,娶了你,即使感情全無,卻能為你負責一生。沒有什麽顯赫的頭銜,也許,一輩子就這麽平平常常,一個小警員,可是,卻能讓你安心。
生下雪兒的時候正是冬季,天外下著那個時候全中國南方少見的鵝毛大雪,玉蝶還聽說很多地方大雪都讓飛機場的飛機起飛不了,飛機頻頻延班。
這樣一個季節裏玉蝶卻是閑不下來,雪兒時不時的感冒跟發燒將她也傳染了,她除了要照顧她還要照顧好自己,幸好有文昊在身邊。在文昊的市中心的房子裏,外人眼裏,這忙碌的小兩口就是和他們一樣,再平常不過的年輕小夫妻。
生活就在這樣平淡中緩緩流動著。
本來,如果沒有閻熠的那個電話,生活還會這樣繼續過下去。
可是,那天,玉蝶卻意外的接到了閻熠的電話。
當時,她自己還在床上躺著養病,文昊已經去上班,雪兒也在旁邊的搖籃內靜靜的酣睡著。
閻熠氣喘籲籲的說:“主人病了,病的很嚴重,這次怕是熬不過去了。白小姐願不願意來?”
他病了?
玉蝶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他那樣一個人,平時身體就相當好,突然病了,不是什麽重病閻熠是不會鬧到她這邊的。所以,她當時二話沒說,就說:“我就去,最慢三天後到!”
當放下電話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突兀,現在的她非但自己還在生病,那邊,她還是文昊的妻子啊,這樣出去,要不要和文昊說,怎麽說,她都不知道,還有雪兒,她最近常常病,現在的燒也剛剛退下去一點點,讓文昊一個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顧這個本就不是他親生的孩子,玉蝶的心中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去。
可是,如果不去,那邊是她曾經又愛又恨了一生的男人啊,也許,這次真的就是她跟他的最後一麵……
雪兒醒了,大大的眼睛看著玉蝶,深邃的眼眸就是任誰都能看出她身上屬於他的印記。
“雪兒,媽媽走了,要去幫你看望爸爸去了。”
玉蝶這樣說著,搖籃中的雪兒似乎能聽懂她的話,衝玉蝶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玉蝶僅僅在茶幾上留下了一張留言條後,連隨身行李都沒收拾,就拿起自己的包趕往機場。
機場就如同新聞報道中說的那樣,擁擠不堪,一延再延的航班已經讓這裏滯留的客人瀕臨爆滿。
玉蝶排了好長好長的隊,好容易買了票,又等了兩三個小時就收到機場的通知,說她這個航班是要順延了,聽到這裏,玉蝶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文昊就坐在她旁邊,她四肢酸痛,渾身滾燙,不過,眼角的餘光還是能看到床頭櫃子上擺放著一碗熱疼疼的湯藥。
“文昊……”
“別說了!航班我在幫你打聽,要去英國自己要先養好病!”
文昊說著替她拉了拉落到地麵的被子,又搖了搖茶幾上藥裏的湯匙。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玉蝶哽咽著,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原本,她以為她是苦的,白楊是苦的,宮正浩,還有這些因為自己陷入那場豪門夜宴中的男人都是痛苦的,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意中連累到了麵前這個男人。
他原本可以置身事外,不聽白楊的話,不娶她,不幫這個忙,他這輩子或許可以娶一個愛他的女人,過著普通百姓小康般的家居生活,可是,因為她,他都沒有了。
“……對不起……”玉蝶終於說出了一個詞,眼眶也濕了。
文昊說:“我是你的丈夫,丈夫照顧妻子有什麽好對不起對不起的。你生病了,就要趕緊養好病。這次,我會陪你一起去,你這樣子自己去了,保不住還會出什麽事,雪兒我已經先托付給白楊了,你就放心好了。”
他的話語很平實,沒有她和阿浩,或者WEIZI在一起的時候說的那些海誓山盟一樣華彩,卻句句進入人的心靈深處。
這裏是機場附近的一家旅店,玉蝶和文昊在這裏一連待了三天,這期間,文昊也去聯係了各大機場,他本是說看看有沒辦法轉道去,可是,臨近的幾個機場飛往英國的航班也都停飛或是延班,直到第七天,玉蝶身上的燒也退了,文昊一推門進來就興衝衝對她說:“蝶兒,好消息,台新機場飛往倫敦機場的航班再過兩個多小時又可以正常飛行了。”
這個消息說出,玉蝶高興了好久,她急忙起身和文昊一起收拾東西,退房,往機場趕去。
溫莎鎮,我又回來了!
坐在飛機上,玉蝶仿佛又看到了倫敦那些陰雨綿綿的日子,還有古堡裏,落日的餘暉下他一個人靜靜佇立的身影,還有曾經在那裏呆了的兩個多月的時間也一一回現。
飛行的時間很漫長,至少玉蝶是這麽看,她的心從剛一上飛機就已經飛到了大洋彼岸。
才剛剛下飛機,她就連忙打電話給閻熠。
電話剛通,那邊就是一段時間的靜默,玉蝶忍不住追問,他才說,你馬上來泰晤士醫院吧。
玉蝶再追問,哪個病房,那邊的電話已經關了,玉蝶還在咒罵閻熠這麽不負責任一邊匆匆忙忙的和文昊一起趕過去。
剛剛趕到醫院門口,她立時停住了腳步。
尖頂灰牆的泰晤士醫院門口的草坪上赫然停著四輛小車,其中兩輛的正中,一口黑戚戚,鑲嵌著金邊的棺材赫然入目。
這個時候的醫院內,伊麗莎白正協同院長緩步走下門口的樓梯。
這個陣勢,就是再天真,玉蝶也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蝶兒,你現在不能過去——”耳邊,文昊低聲道,他已經看出玉蝶情緒的波動。
女王是什麽身份,躺在那棺材中的人是什麽身份,玉蝶又是什麽身份,她要是這麽衝上前去,不落得個擾亂王室安寧的罪名都是輕的。
“WEIZI——”玉蝶緊捂著嘴,靠在文昊的肩頭不住的流著淚。
她還是來晚了,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難怪閻熠當時沒多說,這樣的狀況,他能多說什麽?
當天夜裏,玉蝶和文昊住在當地的一家賓館內,玉蝶一夜未睡,她在整理自己的書稿,是自己的自傳,先前寫的差不多了,現在就剩下最後的修改加上序了。文昊也沒有睡,他在和國內通電話,其中有一個,玉蝶記得是給白楊的,他是在問白楊雪兒的病情,看來雪兒的病情已經好轉,文昊也舒展開了笑容。
第二天早上,玉蝶看了眼躺在床上已經熟睡的文昊,將手中的書稿輕輕放在他床頭,然後,替他拉好了被子就提起包,隻身出了門去。
前一天晚上,她已經和閻熠通了短信,閻熠說WEIZI就被安葬在泰晤士河北岸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這個教堂玉蝶曾經聽WEIZI說過,它在英國王室中的地位很高。算是英國王室的禦用教堂,甚至地位還在聖保羅大教堂之上。從征服者威廉到現在的伊麗莎白女王,隻有愛德華五世和愛德華七世外,所有英王都在這裏舉行加冕典禮,更有多名英王死後埋葬於此,可以說是他們的家族墓地。
曾經,他說,他死後也會到這裏,玉蝶當時還嬌嗔的說他說的話這麽不吉利,現在她隻想快點趕到那裏,閻熠說他就在那裏等她。
教堂很很大,比起溫莎古堡,整座建築古典莊嚴,高大古樸,足足有六七十米高的雙塔直指蒼穹。
玉蝶一路行來,穿過美輪美奐的穹頂大廳,繞過‘詩人角’,一身深黑色西服打扮的閻熠就出現在她麵前。
他背對著他站立著,聽著她的腳步聲,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沒有什麽留下話,隻說了一句,蝶兒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