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逃亡
“小白，你真要賣了我嗎？”朱員外一走，蘇微就慌了。
“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今晚就走！”
楚白顧不上解釋那麽多，直接拿出來個大包袱開始裝東西。
“走？我們去哪裏啊？”
“哪裏都比這裏好！”楚白焦急道，“官府就要來清理我們了，我可不想被他們清理掉。”
這年頭，官府清理流民的手段隻有一個，那就是殺！
流民清理光了，治安就會變好，到時候士紳地主們再代表百姓們給青天大老爺上把萬民傘什麽的，這事就算過去了。
至於被殺的災民？就當是給了這群走投無路的人的一個痛快了！要是他們不死，他們在老家的房產地產，怎麽能落到士紳地主們的手裏？
如此，可謂是一舉三得，皆大歡喜！
蘇微有些不情願道：“朱員外也隻是聽說而已，官兵未必會真的來。”
楚白冷笑道：“當今縣令，正是朱員外的兒子！說不定官兵就是他請來的！”
蘇微一時間愣在當場，冷汗涔涔的直流。一直以來，他們雖然過得艱苦，但都是楚白在外邊遮風擋雨。她從未想過人心能有如此的險惡。
楚白跟蘇微隻帶幾天的幹糧和水便連夜逃走了。逃命之時，最忌諱婆婆媽媽地帶了太多的東西上路。
……
顯然遭難的百姓不止他們一家。一路上逃難的人群三三兩兩地匯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浩浩蕩蕩的人流，向著遠處湧去。
幾天後，蘇微突然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小白，我聽大家說，朝廷的救災糧食下來了！”蘇微一臉欣喜，“他們說就在前邊不遠處！”
楚白拉住了蘇微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我們悄悄地離開，別再跟著逃難的人群了。”楚白小聲道，“救災糧食這件事，等確認了，我們再回來。”
蘇微搞不懂楚白幹嘛這麽神神秘秘的，但一直以來的習慣，還是讓她乖乖地點了點頭。
救災糧食這件事，楚白早就聽說了。他不但聽說了，還確切地知道到底是誰在一直散播著這個消息。
兩人離開災民十幾裏後，蘇微才忍不住問道：“我們都這樣了，為什麽還不趕緊去領朝廷的救災糧啊？”
楚白苦笑道：“旱災都三年了，你難道覺得朝廷是今天才想起來救災的嗎？”
“那不然呢？”
楚白歎息道：“其實我們早就吃上了朝廷的救災糧了。”
“這怎麽可能？！”蘇微簡直難以置信，“我們可是一粒糧食都沒有領到過啊！”
驀然，她渾身一震，想到了一個可能。
楚白苦笑道：“朱員外賣給我們的糧食，就是賑災糧啊！”
“他賣給我們的糧食都是三河米，三河米粗糙難咽，但卻耐貯藏，正是朝廷救災糧食的不二之選。”
“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朱員外自己家的糧食尚且多的吃不完，又怎麽會跑到外地去買三河米囤積起來？”
“再說，他每次來都說家裏沒有餘糧。可在我們這裏，誰家的餘糧會是三河米？”
蘇微皺眉道：“會不會是他見旱災一天比一天嚴重，所以才跑到外地買了一批三河米？”
“是有這個可能。”楚白苦笑道，“可他賣給我們糧食的糧袋上都有一個‘災’字又該怎麽解釋？”
“這些跟我們現在去領朝廷的救災糧又有什麽關係？”蘇微心裏亂糟糟的，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問你，朝廷的救災糧食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發下來一粒？”
蘇微搖頭，茫然不知。
“因為救災糧食被流民和暴徒在中途劫走了！每當發生這種事，縣衙都會貼出一張告示來。”
“隻可惜鎮上的大多數人都不識字，縣衙又故意挑在傍晚貼上去，早上撤下來。”
“現在好了，被劫走的糧食落到了朱員外的手裏，這是怎麽講都講不通的。”
這件事疑點重重，沒有長時間的琢磨，根本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楚白不再賣關子，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所以我猜，如果我們跟著災民一起去領救災糧，八成就會被官府當成流民和暴徒來清剿。”
“然後官府會上書朝廷，說賑災糧食被流民和暴徒在中途劫走了。至於真正的賑災糧，他們會交給朱員外這等官宦家族來高價倒賣。”
“等災民都死了，他們正好再一起瓜分災民們留下的土地和房產。”
楚白嘖嘖歎道：“想出這個法子的人是個天才。既掏空了朝廷，又讓官府在剿滅暴民中立下了功勳，還能讓地主士紳們吞並大片的良田和產業，一舉三得！”
蘇微卻聽得渾身發冷。
然而楚白卻並不打算結束。
“大旱連續三年，滴水不降，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我查過縣誌，就算旱災再嚴重，可總歸還是會有那麽一兩場小雨的。”
“而這三年卻是滴水不降，也算曠古絕今了！”
“但是河流呢？這麽大的旱災，河水卻跟往年一樣，沒有減少，甚至去年還增多了不少。”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們上遊地區年年都風調雨順的，偏偏到了我們這裏就一滴雨水都不降？”
蘇微難以置信道：“他們怎麽做到的？”
“凡人當然做不到了，”楚白搖頭道，“但是，這天底下不是還有修士嗎？”
“你也不要以為朝廷真的就是被下邊這群人給蒙蔽了。沒準朝廷中的一些人也參與其中了呢。”
“這年頭，手中沒刀，就是別人羊圈裏的綿羊，菜園裏的韭菜，隨時要被人收割！”
……
這時兩個漢子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邊跑還邊喊。
“暴民搶糧啦，暴民搶糧啦！”
“官兵已經大開殺戒，大家快跑啊！”
楚白趕緊攔下了兩人，大驚失色道：“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搶糧，我們不會被官兵殺了吧！”
“快跑吧，順便告訴大家，咱們搶了朝廷的救災糧，官府要殺我們！”
這人話剛說完，便感到胸口一痛，失去了意識。另一個人大驚失色，沒想到楚白會突下殺手。他還愣在原地的時候，就被楚白趁機割斷了喉嚨。
“你殺人了！”蘇微臉色蒼白。
楚白麵不改色，冷笑道：“不殺他們，我們都要死。”
“最早散播前麵有朝廷賑災糧的就是他們兩個，現在又是他們最先逃了出來，這未
免也太巧了！”
“所有的災民都餓的麵黃肌瘦的，隻有他們兩個滿麵紅光，難道不可疑嗎？”
楚白俯下身子，在他們身上搜索了一番，搜到了兩枚令牌。
然後，他將兩人的屍體拖進樹林中，用樹枝落葉草草地掩蓋了一下，便帶著蘇微逃走了。
果然，不久後他們的麵前便出現了一隊騎兵。騎兵來去如風，迅速地將他們圍了起來。
蘇微嚇得差點癱坐在地上，還是楚白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
“自己人，自己人！”楚白高聲道，“千萬別誤會啊，我這裏有令牌！”
為首的騎士接過楚白手裏的令牌看了看，點了點頭，又把令牌還給了他。
“怎麽就你一個人？”騎士皺著眉頭道，“這個女的又是怎麽回事？”
“咳咳，”楚白咳湊兩聲，湊到了騎士跟前，小聲道，“這都是上頭吩咐的，你又不是不懂。”
“那你的那個同伴呢？”
“他呀，”楚白笑道，“他還在裏麵幫上頭搜羅女人呢！”
騎士露出了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笑道：“怪不得你小子能得到這份美差，原來一直都替上頭幹了不少私活啊！”
“也是你小子運氣好，能搜羅到如此水靈的丫頭，看得兄弟我都心動了！”
騎士說著便伸出手來，要去抓蘇微。
“兄弟，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楚白趕緊擋在來蘇微麵前，“這事要是讓上頭知道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啊！”
騎士一鞭子砸在楚白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你不說，上頭怎麽會知道？”
楚白隻得賠笑道：“就算我不說，我那同伴也保不準會說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種人，喝了幾碗馬尿後，那是什麽都敢往外邊瞎嚷嚷的。”
騎士盯著楚白，臉上陰晴不定。
楚白嗬嗬傻笑，卻不敢再多說話。
因為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
騎士猛然拔出來馬刀，高聲道：“兄弟們，前邊有暴徒強搶賑災糧食，給我殺進去把他們給剿了！”
一時間萬馬奔騰，喊殺聲震天。
在奔騰的洪流中騎士不忘補充道：“記得留幾個俘虜當做人證！”
“還好他們不殺俘虜。”逃命的路上，蘇微拍著胸口，心有餘悸。
楚白搖了搖頭道：“他們說的是留下幾個俘虜就行，而不是不殺俘虜。”
“啊？”蘇微驚道，“這有什麽不同嗎？”
“留幾個俘虜是為了坐實我們確實搶了賑災糧，”楚白道，“而不殺俘虜的話，萬一等到災民返鄉，那些侵吞來他們土地的地主士紳們難道還把東西還回去嗎？”
“可我們本就沒搶賑災糧啊！他們又能證明出什麽？”
楚白苦笑道：“試想我們剛才要是聽了那兩個漢子的呼喊，驚慌失措地逃起命來，會怎樣？”
“會被這群騎兵給殺了。”蘇微心驚肉跳。
“也有可能會被他們俘虜了。”楚白笑得有些冷漠，“到時候官府一審訊，我們肯定會說自己是無辜的，是其他流民搶劫了賑災的糧食。”
“這樣一來，災民搶劫賑災糧的罪名就坐實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