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眼睛（一）
秦夜出神地看著那隻手。許久才放下。他知道，如果再來一次，他會做同樣的選擇。
世界再次進入了靜謐，心魔大審判就像一個無限的輪回，當一次結束後，剩下的時間，隻有無盡的黑暗。
秦夜沒有浪費這些時間，心魔大審判沒有規則，所有規則都必須自己一點一點去找。他不能浪費任何一點時間。
“首先，第一條規則就是——這是昔日的場景，屬於‘已經發生’。不得更改。任何更改，耽誤的動作，都會被判定失敗。
“第二條不算規則的規則：除此之外，一切做法都被允許。
他沉吟了起來。
看似簡單，卻讓人根本無法輕鬆。對於一個天道認證的“無敵神術，這太容易了。
人都會衝動，卻不會一直衝動。他能肯定，下一次，他不會阻攔一切。
這一次出手，是對自己過去的告別。
是對曾經無能為力的反抗。
是對不知魂歸何處的爺爺一種祭奠。
然而。身為華國地府之主，他的職位，他的責任，注定了他必須慧劍斬情絲。
“爺爺……他幽幽歎了口氣，爺爺的音容笑貌再次要浮現於腦海，就在此刻，他的目光猛然一閃，霍然抬起頭，震撼地看向四周。
他……想不起爺爺的臉了！
不……不止如此，他從小到大的經曆，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除了自己的姓名，出身……大約到十五歲以前的生涯，居然沒有一點印象！
“這是……突如其來的震撼，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他不敢相信得看著頭頂，喃喃道：“這就是所謂神術嗎……
心魔大審判，終於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沒有次數限製……因為它不需要次數限製。每一次失敗，代價就是失去記憶？他輕輕搓著下巴，神色無比凝重：“我才活了一百二十多年，還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失掉的記憶增加。如果按照最壞的結果……下一次丟失的記憶翻倍。那麽……
最多還有三次機會！
最壞的結果：下一次，丟掉三十年的記憶。再下一次，丟掉六十年的記憶。那麽第三次……他哪怕得出了至關重要的破解方法，也完全想不起來！
然後……就形成了：每一次進入心魔大審判，都等同於第一次進入，根本不可能破解！從而達成……無限輪回！
真正的迷失！
此刻的他，就像夜晚獨身處於狼群之中。隔著厚厚的黑幕，後方是數之不盡的群狼，稍不注意，就要衝上來撕破他的喉嚨。
“最多三次。冷汗從他額頭滑落一滴，負著的手都捏的死白，不知不覺之間，狼群的獠牙已經逼近咽喉，這才讓人感覺鋒芒畢露。
怎麽辦？
伏牛山太歲出世，後麵的事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恐怕才是心魔大審判的關鍵！而他沒有信心一次就破除後麵所有業障。
而下一次失敗……哪怕還是丟失十五年的時間，自己就不會想起曾經吃過太歲！唯一的優勢都將喪失，接下來……恐怕立刻會迷失！
無聲的殺機，他已經被逼
到了死角。
然而，還不等他想完，四周的虛空忽然再一次模糊起來。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劃破黑暗，宛若創世紀。
第三次心魔大審判開始！
“怎麽會這麽快！秦夜死死咬著牙，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等眩暈感消失之後，他立刻睜開眼。
果然，自己已經躺在了稻草床上。
“爺爺不在，他正在回來的路上，我現在出去，會遇到問路的葉憲祖。所有線索在腦海中飛快拉過。他動了動，卻沒有站起來。
從爺爺回來到再次出山，他隻有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一個小時，他必須想出解法。不能讓任何東西耽誤他的思維。
如果想不出來，他會忘掉接下來的十幾年。就再也記不起當年發生的一幕幕，所有疑點都會被掩蓋過去。如果說，現在他有50%的可能闖過心魔大審判。但如果這次失敗，那……絕對不足10%！
怎麽做……到底怎麽做才能打破這個困局？
思緒從未如此活躍過，很快，門外傳來了爺爺輕聲對話的聲音。他已經遇到了葉憲祖。馬上就會進來了！
手下的稻草都快被秦夜捏斷。他拚命回憶著自己的優勢：不生不死……看破陰陽……這樣的優勢……遇到記憶丟失的情況，會怎麽做？能怎麽做？
一幅幅畫麵，一個個猜測，一位位熟悉的人不斷從腦海中閃過。忽然，他的瞳孔狠狠縮了縮。
他想起了一個人。
李貞淑。
她……丟失過起碼六次的記憶，但是現在，她還是她。
夏錦瑟。
她的做法是……
秦夜立刻翻身跳了起來，飛快衝進廚房，找到鐮刀，就往自己手上劃去。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他的手……竟然無法行動半分！
廚房裏，秦夜死死咬著牙，手拚命往下壓，然而，半空中仿佛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死死托住了他的手。讓他根本無法實施下麵的計劃。
他立刻丟掉了鐮刀，手指尖陰氣匯聚，再次朝著手臂劃去。
但是，陰氣觸碰肌膚的瞬間，立刻煙消雲散。
“嗬……他嘴角掛起一抹嗤笑，數秒後才狠狠抹了抹手臂，從牙縫中罵道：“該死！
不得以任何形式記錄記憶……這，恐怕就是心魔大審判的第三條規則。
不，確切地說，心魔大審判隻有兩條規則。
第一，任何更改記憶事件的行為，被判定失敗。
第二，任何記錄記憶事件的行為，被判定失敗。
看似簡單，但是組合起來，再加上失敗懲罰，卻成為了一道無解的防禦！
“狗蛋！你……你在做什麽？爺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秦夜猛然驚醒過來。回頭看去，秦忠國驚訝地看著他捂著的手腕，還有跌落在地麵，明顯被動過的鐮刀。
“沒什麽。秦夜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我就是有點餓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他知道爺爺一瞬間想到了什麽，不過，他沒有自殺的理由，可以輕易搪塞多去。
果然，秦忠國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舒了口氣，愛憐
地摸了摸他的頭：“都會好的……來，爺爺剛摘了點野菜，咱好好吃一頓。
看著秦忠國忙碌的背影，秦夜狠狠咬了咬牙。
他不想放棄！
他不敢保證這次就能突破心魔大審判，必須記錄下來自己的記憶！
“爺爺……深呼吸了一口，他佯作平靜地開口：“有筆嗎？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想記下來。
如果自己不能記錄，那是否能讓別人記錄？
當再次進入心魔大審判的時候，看到這些字，自己……是否能再次回憶起來？
“沒有。秦忠國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哪有這種東西……出去撿兩根樹枝，刻在牆壁上不就行了嗎？以前不都是這麽做的嗎？
“乖，等爺爺先做飯，可不能餓壞了乖孫子。
秦夜抬起頭，狠狠吸了一口氣。
不行……還是不行！
如果請爺爺來記錄，對方肯定會答應。但是……這會拖延上山的時間，太歲出現隻有那三分鍾不到。拖延了……就會宣告失敗！
怎麽做……到底怎麽做才好？
他的雙手沒入黑發，狠狠地梳理著，目光微微發紅。映照在燃燒起的土灶火光之中，甚至有一些猙獰。
自己無法書寫，爺爺不能書寫，現在能書寫的……隻有……葉憲祖？
然而，這些東西說出來，對方哪怕記錄了，也會直接破壞之後的一切！
吃過太歲之後，在那座“道觀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憲祖絕對是其中一個核心人物！
還有誰？
還有誰能記錄？起碼……讓他嚐試一下這個想法！
一片寂靜，隻有廚房中偶然傳出的柴火劈啪聲和爺爺的咳嗽聲。秦夜卻仿佛聽見了空氣中秒針哢擦哢擦的轉動，響得讓人心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忠國走了出來，端著一碗湯，笑道：“來，狗蛋，吃飯了。喝了粥就不餓了，乖啊……
他沒有說下去。
他一手把秦夜帶大，當然熟悉對方的性格。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有吃的的時候，對方竟然能不管不問，而是一臉思索的神色。那……這份心事著實不輕。
“狗蛋。歎了口氣，他放下碗，走到秦夜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讀書是好事。
“不過，先得吃飽，咱們才有力氣。
“現在啊，城市裏都用那什麽……鋼筆。咱雖然買不起，但是……毛筆，鉛筆，或許能買個一兩隻。聽話，啊，先吃飯，明天爺爺爭取打一隻肥兔子，下山給你換點東西去？
他還準備勸說幾句，然而，秦夜的頭已經機械地轉了過來。兩眼眨了眨，猛然跳了起來。
鋼筆……毛筆……鉛筆……
不能自己書寫……
而在這裏，他唯一的優勢就是：記憶還在，境界還在。
那麽……正好有一個東西，或許……真的可以達成這個目標！
思維如同冷泉崩裂，一瀉千裏。他佯裝點了點頭，趁著爺爺出門和葉憲祖對話的時候，手輕輕在虛空中一抓。一隻銀色的毛筆悄然出現。
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