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眼睛（二）
命運出現的刹那，秦夜立刻衝進自己房間中，關上大門。
陰氣運轉命運之中，頓時，命運筆杆上那道金色的靈魂歡快地躍動起來。黑色的陰氣在命運筆尖凝聚成一點金色的墨汁。隨後，命運淩空飛起，無人執筆，卻輕輕點向他的手臂。
他要記錄秦夜的記憶！
然而，卻並沒有成功。就在命運點下的同時，那股難以言喻的巨力同時出現，死死阻擋住了他寫下去的動作。
但是，秦夜並沒有著急，這隻是一個試探而已。
試探出更多的細則。
“隻要腦海中浮現出‘記錄記憶’的念頭，天道就會立刻感知，然後阻止？”他舔了舔嘴唇，看向金色的筆尖：“那麽……這樣呢？”
他再次閉上了眼睛，這一次足足五分鍾才睜開。手捏住命運，狠狠點下！
刷！冰涼的筆尖，這一次輕輕點在了他的手臂。筆走龍蛇，飛快寫出一個“我”字。
沒有任何阻力。
沒有絲毫意外。
秦夜的目光抖了抖，他意識到，自己……仿佛掌握了這個不可攻破的壁壘中，唯一的金手指！
“狗蛋。”就在此刻，爺爺走了進來，臉上沒有任何神色變化。隻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爺爺要再上山一趟。”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對話，會因為每一次選擇的不同而有所改變。這種觸感讓人感覺無比真實。秦夜抿了抿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來吧……
這一次，讓我嚐試攻破這座號稱無敵的堡壘！
………………………………
腳尖在草地上一掠而過。秦忠國仍然帶著秦夜，飛快地奔行在大山之中，在他們身後數百米，是葉憲祖帶著他的“人”。雙手攏在袖中，緊跟而上。
孤寂的深山，殘破的道觀，一老一少相攜前行，厲鬼緊跟身後。如果這裏的人不是秦夜，換任何一個同齡少年，恐怕早已因為驚嚇而失控。
刷啦啦……冰冷的山風吹動樹冠咧咧作響。秦夜任由秦忠國拉著，快步走向道觀。有了兩次經驗，他不會再去嚐試節外生枝。
然而，沒有任何人能看到。一路無話的少年，一隻銀色毛筆在他身側若蝴蝶般翻。一行行看不到的陰文悄然出現，又悄然淹沒。而天道……竟然沒有發出半分示警！
“最多還有二十分鍾……”秦夜目光微動，手死死握緊。心髒已經因為過度警惕而加速跳動。
這一次，他不會出手阻攔爺爺吃下太歲。
過去的終究要過去，人不能永遠沉湎於回憶。不向前看的人生是失敗的人生。而他……注定負重前行。
他從未如此拚命過。
拚命想……看到真實，彌補昨日。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就在道觀清晰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秦夜終於長長舒了口氣。命運在虛空中輕輕一顫，隨後化作陰氣消失。
書寫完畢！
“來吧……”秦夜深呼吸了一口，強迫自己讓狂跳的心髒歸於平靜。
他沒有放鬆，他還不確定自己的方法是否可行。天道不阻攔不等於是走通了這條路，也有可能……是無需阻攔。
因為注定失敗。
所以，他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試探的機會。
宛若昨日重現，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漫山遍野跪拜的陰靈。他第三次目睹了風雲變色，白日轉夜，石碑開花。
當秦忠國伸出手的時候，他隻是輕輕地閉上了微顫的眼皮。
然而……全身的陰氣都已經攀升到了頂峰！
重現完畢。
下麵……就是全新的“劇情”！
也是……困擾了他百年的心魔！
“這是……”秦忠國微顫的聲音響起，他不敢相信地看著那朵花。伸手緩緩摘下花蕊，嘶啞地喃喃道：“我聽說一個老前輩對我說過！石上開花，吃了能長命百歲……這……是真的？”
何止是長命百歲……
那是長生不老……
秦夜強迫自己沒有去看秦忠國，他怕一看，心中的衝動再次戰勝理智。
所謂理智，說易行難。
而現在，理智在尖叫，告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做一個非常冒險的嚐試。
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命運再次浮現。秦夜垂著眼眸，低聲道：“爺爺，這裏……還有外人。”
葉憲祖……這個名字他絕對聽說過！而且，肯定和一個重要的事情有關。能讓閻王有記憶的名字，絕非等閑！
他想試試看，看自己能否詢問出對方的底細。現在太歲已經到手，他不會阻攔爺爺吃下它，但是，或許……可以用這東西，交換出合適的情報。
他的意識海早已打開。他很清楚地看到，就在太歲出現的時候，葉憲祖的目光陡然閃耀。
他認識這東西。
“不是外人。”然而，秦忠國下一句話，讓秦夜霍然抬起頭來，不敢相信得看著他：“這是……道友。”
秦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秦忠國。首先，心魔大審判沒有停止，這說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前兩次失敗，是因為太歲隻在這個時間出現，他的任何舉動，任何阻攔，都會導致太歲無法被找到。
不過現在不同。
現在……太歲在手，吃下去或生或死的幾率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所以，心魔大審判沒有宣布失敗。
然而更重要的是……爺爺……仿佛認識他們？
秦夜出神地看著秦忠國，近乎本能地問道：“什麽……道？”
他的心中，已經倏然湧起一個名字。
一個消失在歲月長河中的名字。
華國第一邪教的名字！
秦忠國垂下眼眸，輕輕摸了摸秦夜的頭，帶著一絲苦澀說道：“一貫道。”
真的是它！
秦夜倒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輕輕搖著頭，直視著秦忠國的眼睛，又機械地回過頭，看向數百米外的葉憲祖。
一貫道……華國第一邪教，這個名字……橫行了華國整整五十多年！
它發端於晚清，極盛於1940年代。其教義，雜糅儒、道、佛及耶穌教經典，宣稱整個宇宙分“紅陽”、“青陽”、“白陽”三期，各曆一萬八千年。目下正值“白陽”期末世，大劫將至，須得信奉一貫道，才能消災免難。
光是在魔都，它就有基層壇堂1144個，辦道人員6200餘人，道徒約30萬人。還不談周圍如常州、杭州、溫州等地分壇，亦歸魔都壇管轄。而這，僅僅是魔都片區而已。
還有燕京，廣州，蓉城，武漢，重慶……這些重點城市全部都在它的勢力範圍下！後來的輪子**，比起它真的是小巫見大巫。因為……別人在45——50年左右，可是能和國共兩黨掰腕子的存在！
聽說過插手軍閥混戰的教派沒有？輪子功和它比真的嫩了點。
直到1950年，新華國建立以後，燕京趁著一貫道主要首腦聚會的時候重拳出擊，一舉擒拿一貫道首領近四百人，壇主五千人，這才終於瓦解了這個邪教。
是啊……自己早該想到，跑山客，這種幾乎聽都沒聽說過的名字，這種匪夷所思的身法……除非有一些傳承的地方，是肯定出不來的。
難怪啊……難怪爺爺寧願隱居也盡量少下山。現在是56年，幾年前一貫道的大清洗曆曆在目，到處公安機關都還有海捕文書，爺爺怎麽敢下山？
而葉憲祖……這個名字，秦夜終於想起來了是誰。
華國有十大靈異事件，92年故宮幽靈，34年營口墜龍，95年蓉城僵屍，90年魔都血魔等等……這些事情大多都是杜撰，以訛傳訛，但其中有一件事，恰恰和這個葉憲祖相關。
那就是56年……也就是今年，林家宅37號活死人事件。
如果他沒有記錯，就在四五個月後，魔都武寧路的林家宅37號所屬的派出所，接到了一起報警電話，說是自己殺了人。
當警察趕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林家宅37號根本無人居住！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離開的時候，卻聽到了裏麵淒慘的尖叫聲。
當他們破門而入之後……整個房間中全都是血水！新鮮的血，但是……卻沒有一個人！
這起事件當時轟動魔都，不過，秦夜對它印象深刻並不是因為轟動魔都，而是因為……他在他別調查處s級檔案上，看到過這個案子！
這說明，它不是玩笑。
這是真的。
真實發生過的靈異事件。
而卷宗上，調查的結果是：疑房主葉憲祖殺人。無屍體。
看似隻是推測對嗎？
可惜，秦夜記得很清楚，他當時看的卷宗上還有記錄：葉憲祖此人，身份查明，三十二歲。醫院檢查，已經有八十七歲。
並且……他沒有身體內部任何器官！
他……是一個空殼子！
這和現在的葉憲祖簡直一模一樣！
更神奇的是，就在檢查之後不久。他消失了。
完完整整地，從眾多公安眼皮底下，不見了。
在全國搜捕中，最後得到他的消息的，就是在伏牛山！而當地的村名確認公安機關的照片上就是葉憲祖，然而，葉憲祖此人，在當地居住已經數十年！同時查明，他就是一貫道一直追查無果的“師父”。
一貫道敬重的是“師父”和“師母”，葉憲祖，就是位於邪教頂層的兩人之一！
所有的回憶，一點一滴出現秦夜腦海中，他隻感覺眼前有些眩暈。
當曆史一層層剝開之後，才發現自己當時看到的不過滄海一粟。
不過，他立刻從震撼中醒了過來。因為，更多的問題浮現在腦海。
這個葉憲祖……到底是誰？他來這裏做什麽？
創建一貫道的又是誰？
葉憲祖不是人……是一隻厲鬼，他創建一貫道樹大招風，又要親自發布命令。一貫道中肯定有政府的臥底，而且肯定能在平民組成的一貫道中混進高層——這對於職業特工來說並不難。
他們肯定有見過葉憲祖的人。也應該是他們，最後指認葉憲祖就是“師父”。
那麽……政府麾下的特別調查處看不出來？
當時特別調查處檔案上都沒有寫葉憲祖是陰靈，那就是說，他完全瞞過去了？
在判官，府君的偵查下，都能瞞過去？
這後麵的東西……恐怕遠比自己想象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