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族內亂
四人眼前的場景此刻正在飛速變換,那些障礙物與怪鳥都變成了紙屑狀向此地的主宰者所在之處飄去。
視線也這樣被眼前實物的變換吸引而去,不遠處的高台上,托恩正站在那裏。
可是安舍爾怎麽會管這麽多,空間法陣的光逐漸在身邊亮起,看樣子即將溝通成功。托恩也沒有阻止,隻是微笑的看著這幾個不知道來自什麽種族的小朋友們。
光芒大作,但是盛放之後四人卻驚訝的發現自己還在原地。
“你身上竟然有聖人的權能,真是不簡單。不過很可惜,恐怕還是很難隻依靠一個空間法陣就離開我的要塞中。”托恩開始慢慢的走下王座,而那王座也不知怎的,開始逐漸向眾人靠近。
“你想如何?”安舍爾的星現在如墜冰窟,他剛剛的法陣是用聖人權能驅動的,常理而言哪怕對方是大宗師在自己的要塞之中,隻要沒有權能的力量都不應該能阻止自己離開。
而沐恩此時注意力顯然不在為什麽自己沒能離開這件事上,因為他看到了托恩背後那個王座的形製。
巨大的惡魔骸骨上有無數碎石包裹,看上去就像是被裹上麵包糠的豬排。但即便如此,那些碎石上依然有些令沐恩感覺詭異的氣息。
而那個王座的椅背,可能是這裏碩果僅存的完整石板,並且可以看得出石碑好好保養的,上麵記載著某位惡魔的生平信息。
世界上早已沒有惡魔的活動了,特別是當這個教派滅亡之後,許多珍貴的書籍被改變信仰的人類王室付之一炬,讓後世的研究者們隻能對著沉默的曆史沙海望洋興歎。
“我想跟你們聊聊天,畢竟我已經獨自在這裏生活了很久很久了,恐怕已經有將近五千年的歲月。”
這個教派覆滅就已經有了四千年,但曆史還是可以證明這個惡魔在撒謊,因為它從存在到滅亡一共都沒有上千年的曆史,那麽不管這個冥神祭所是不是導致教派滅亡的主要原因,他都不可能在這裏生活五千年。
“師兄,”沐恩小聲的對安舍爾說道,“他叫托恩,欺殺善存之魔,可以模仿嬰兒啼哭引得無辜者進入自己的陷阱。”
雖然沐恩的確說的很小聲,但是在已是聖魔導師境界的托恩手裏依然轟若雷鳴,他不禁笑的很快樂。
“我能聽得見啊……你別相信那些石板,如果石板真的有用,他們也不會用這種地方來封印我們了。”
安舍爾哼笑了一聲:“我倒是很好奇,一個中階惡魔是怎麽在這種地方活下來的?如果我沒猜錯,你當做王座基石的那隻惡魔應該是貝希摩斯的後裔,你沒有能力殺它。”
“其實有件事情始終令我不太明白,”托恩沒有回答安舍爾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問道,“為什麽貝希摩斯和比蒙明明是一個意思,為什麽卻有兩種不同的發音?”
傳說天地最初的比蒙死亡之後,被帶入了黃泉之中,成為了地獄的君主,化身為絕望的惡魔,之後人們專用貝希摩斯來指代他,而用原本塵世的稱謂來稱呼他在人間的後裔。
預言上說,利維坦也終有一天會死去,在她死之後,也會成為惡魔,但實際上成為惡魔是需要被無數生命所厭棄所積攢的負麵能量才可以轉化,否則哪怕是邪神也無法將這樣的存在帶回自己的領地。
而利維坦如今仍然是神,是深海族與許多漁民的神,很難想象有什麽事情會讓她的神格墜落。
這些安舍爾當然都知道,他感覺這些鬼東西都快刻在自己的基因裏了,但是他並不打算告訴麵前這個白發的惡魔。
看著安舍爾似乎並不打算回答自己的問題,托恩聳了聳肩,感覺有些無奈。
“的確是絕望君主的後裔,貨真價實的高階惡魔。但是……不如試想一下,如果在決鬥場裏,每個人都對彼此知根知底,你覺得最強的那個人會活下來嗎?特別是當它擁有對其他個體壓倒性優勢的時候。答案當然是不會,就像是每個人誕生之前,在母體的時候,難道就是最強壯的那個種子可以得到受孕的機會嗎?或許吧,但絕不是大多數情況。無論如何其實能得到最後成為人機會的,都是運氣最好的,至於是不是最壯碩的個體,也要看那顆種子的運氣。”說著,他轉過頭,玩味的看著沐恩,很顯然,有些存在隻有靠的足夠近才能明白他的特殊性。
“你就是那個最強壯卻也最幸運的個體。”托恩對沐恩說道,“但是……也是最不幸的,你的生命其實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你所有的自由都是牢籠、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所有的擁有都會失去。”
焚城之炎瞬間炸開將周圍變成了一片火海,安舍爾跨步上前擋在了二者中間,腰間的奈落已經出鞘開始伸出它痛苦的藤蔓。“你覺得他會相信惡魔的話?”安舍爾的神色冷了下來,但實際上他已經開始擔心了,因為好死不死,上次師弟對自己說那個邪術師也是這麽跟他說的。
“惡魔從不欺騙想要交易的對象,我不想殺你們,相信你也應該知道了,我現在是聖魔導師境界。其實如果你能早點來,都能在我說這些廢話之前離開,但是很遺憾,我獲得了力量。”托恩看起來很真誠,但實際上心裏在罵娘。
但如果不是那位親自找上門來,他才懶得做什麽狗屁交易,會被關在這裏四千多年就是因為那個時候被個人類仙人跳了,這絕對是這個輩子最大的恥辱。
“我不會和惡魔做交易的。”沐恩斷然拒絕。
“聖魔導師?那你絕對會被永恒之塔所發覺,等死吧。”安舍爾嗤笑道。
托恩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有點難辦,雖然永恒之王隻是讓自己和這個小朋友做交易,但是也說了不能殺“他們”,也就是說誰也不能弄死。可現在的問題是旁邊的那個看上去年紀稍長些的人靈魂澄澈的就像琥珀,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成為惡魔想要交易的對象,而且隻要有這樣的人,他發覺了惡魔的引誘而出聲提醒的話,惡魔也很難達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是素不相識的人或者時間充裕還好說,托恩可以想辦法讓他們的關係逐漸分崩離析,但是現在他趕時間把這事解決之後抓緊溜號。要不然等會真有點什麽製裁打擊估計永恒之王能把自己的靈魂帶回去再折磨四千年。
好煩啊。
“我不要你的靈魂,”托恩繼續說道,“你的靈魂實在太糟糕了,我看著都害怕。況且已經有人幫你把報酬償還了,你隻需要拿著這個東西滾蛋就好。”惡魔愈發著急了起來,因為他能感覺到似乎很遙遠的地方已經開始有視線降落在這裏了。
說罷,他掏出本秘典,是本靈魂秘法。
“想要修煉這個東西,你需要許多味藥材,具體需要的已經記錄在了上麵,你隻需要找到這些然後按照順序加入藥湯中就行了。”托恩此刻正站在重重火海之中,看著沐恩堅決搖頭的樣子不禁想要抱頭痛哭。怎麽這群傻子這麽不知好歹呢?
沒辦法了,這是你逼我的!
魔力催動,托恩將這些知識直接送入沐恩的腦內,就像之前永恒之王直接把關於聖人對於權能的理解直接灌到他的腦袋裏一樣,沐恩登時如遭雷擊,頭顱向後重重一仰,暈了過去。還好西蒙在旁邊扶住了他。
“你這混蛋!”安舍爾身上的魔力開始爆發,熾烈的太陽中有幻音嗡鳴,漆黑冰冷的觸須也從長劍劍身爆發開來。
“你一個琉璃魂為什麽要用這種東西啊?!這不是賤嗎?”托恩同時受到兩種權能的衝刷一時間也難受異常,但是他不能爆發自己的權能,因為他的權能是拓印,他需要殺掉那個人類聖者拓印他的權能才可以,如果現在使用,估計永恒之王也會把自己的靈魂帶回去再折磨四千年。所以當下隻好使用自己本身的力量地獄。
吃得苦中苦,方為魔上魔。
過了一會,安舍爾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感覺自己好像太給這個人麵子了。魔力開始翻滾,強橫無匹的魔力與那些無根的權能之力開始對撞,雖然這樣對他的消耗不小,但是為了趕緊抽身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但是雙重全能豈是那麽好對抗的,劇烈的痛苦讓這個自認為性子已經基本上磨平了的惡魔恢複了暴戾的本性,他的身軀暴出骨刺,麵容也逐漸變得青麵獠牙,手變利爪,關節反曲。
顯出了真身。
“如果你再不收手,我真的會殺了你的。”托恩咆哮著,強行衝過了權能的封鎖,擊碎大日虛影扼住了安舍爾的脖子。
巨大的魔壓因為權能的破碎開始出現在空氣中,安舍爾現在感覺就連移動都變得困難了不少,氣息也就自然的快速衰弱下來。
長刀被托恩重新送回劍鞘,然後他鬆開了手。
“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好不容易做點好事也這麽難,上哪說理去。”白發惡魔恢複了原本那副柔和的樣子,歎了口氣,“既然今天當了好人,就把好人當到底。再送你句金玉良言,這刀,扔了吧。你這樣的魂魄,不該被它汙染。要知道,如果你肯把自己的靈魂換給惡魔,我們願意為你屠殺一個國家。希望你能明白它的價值。”
“是誰?”安舍爾靠在牆邊,這裏離著沐恩暈厥的地方很遠。
“什麽?”
“是誰為了沐恩跟你做交易。”
“你不需要知道。”托恩拍了拍手,慢慢倒退離去,在他的感知中已經有幾位宗師的氣息開始逐漸鮮明了起來。
幾分鍾後,神殿的上方被炸開一個大洞,常年坐鎮西北邊疆的宗師已經到場,與他同來的還有八方鎮塔的一位塔主。
“大天使,怎麽如此狼狽。”兩人先警戒了周圍的情況,然後才蹲下檢查下四人的身體,發現除了吃了一嘴灰之外基本都沒有大礙。
“是個惡魔,那塊石板上是他的信息。不過他已經聖人境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殺我們,但結果就是如此。”
“惡魔?純血的惡魔嗎?他往哪裏走了?”
“已經離開,不知往何處去了。”
宗師看著有些頹靡的安舍爾,突然爆發出巨大的淨化魔法。
但是麵前的安舍爾沒有任何反應。
那就放心了,帶走。
出去之後,安舍爾估摸著自己又要經曆一遍寫報告加上聽證會之類的流程了,自己現在好歹也是侯爵,能不能尊重點啊。
在名為看護觀察實則軟禁的庭院中,漱月殿下前來看望了他,安舍爾示意自己並無大礙隻是有些問題很奇怪,想要求助精靈王。
而有了漱月的擔保,安舍爾也得以免除許多的流程早點離開這裏。該呈交的報告已經都交給了高塔和帝國,現在他要出發前往阿瓦隆去了解些自己之前不曾知道的事情,而漱月則表示馬上就要開學她就不能陪同啦。
沐恩那邊,因為作死和迦爾納一人領了一個大過處分,並且被拉到辦公室臭罵了好幾個小時,這無疑讓從小到大都沒怎麽被訓斥過的沐恩滿臉寫著高興。
之後他和迦爾納就因為學院內鬥毆再次領了個處分,基本上已經是在回家養豬與繼續上學的極限反複橫跳了。
打架歸打架,兩人的關係還是很好,雖然迦爾納甚至都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但是經過沐恩的描述估計可以猜到今後安舍爾見到自己都不會有什麽好臉色了。
高塔成為了這個事件最大的贏家,雖然那些石板和骸骨都已經經曆了上千年的歲月質地酥脆,但是難不倒高塔的研究員們。通過拚接和分析,高塔的大書庫中有多出了許多可供研究的典籍。並且證明了惡魔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就是影響惡魔生物出現的主要原因,流落在各地的邪惡力量最初也是由他們散播開來。
而那些骸骨成為了非常珍貴的研究材料,甚至連教宗大人都帶著人專程從南海過來參與研究工作。
隻是教宗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興奮,特別是當狄亞勳真的撫過那些仿佛會將人灼傷的骸骨時,深沉的眼睛中透露著若有所思。
“中階惡魔是不可能成為聖魔導師的,雖然經由他們邪惡力量感染的存在可能成聖,但是他們本身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
“但是他那個時候給我的壓迫力的確是聖人級別,至少是亞聖,在大宗師之上。我用雙重權能都無法限製住他。”
“或許是因為他在自己的要塞中,所以以大宗師的力量施展的法術給你造成了這種錯覺。”
“惡魔有可能升階嗎?”
“當然,隻需要他們經受了足夠多的折磨。”
“那他被關在那裏,有沒有可能……”
“不行。按照你的描述,那裏是個密閉的空間,他不可能在那裏經受折磨。這樣說吧,哪怕你用你的那把奈落,日日夜夜的鞭笞他,持續四千年,他也無法升階。”
“惡魔想要變強這麽困難?”
“畢竟是天地所厭之物,當然要付出最多的代價。”
聽過了精靈王的想法,安舍爾還是感到很難解釋,並且在包括他為什麽能存活四千年之類的問題上,連淵博的精靈王也表示了自己的無知。
鑒於托恩跑路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高塔的法陣居然沒有發現他,所以之後的小半年帝國始終處於相對緊張的狀態。
直到西方的人類帝國發生了一次巨大的政變,有王子弑君戕兄,可還沒等他把位子坐熱就忽然暴斃,最離奇的是這樣的死法居然還留下了遺詔。
最後竟沒有傳給他的兒子,而是讓他的弟弟,一個年僅四歲的小王子登基,並特命元素聖殿殿主德雷克攝政。
人類帝國就此開始變了天。
若連神明都在死去,又何來的信仰可言?
隻是這些事情對於亞特蘭蒂斯來說並沒有任何的關係,反正哪怕是人類所謂最大的帝國也隻是偏居一隅的小地方罷了,總麵積可能也就亞特蘭蒂斯三到四個行省的大小,不管是綜合國力還是各項方麵,他們玩他們的對自己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況且現在帝國內部出現的事也不少,作為大路上最強盛的國家,如果真的有那種會改變整個世界的事情出現,那麽首當其衝的就是自己。
在新學期的伊始,就要開始進行正式的合練了,先是進行完全隨機的分配,然後在學期末位會進行自由組隊,然後這個隊伍就會變得相對固定。
亞伯在沐恩回到寢室之後主動跟他道了歉,表示之前自己的遷怒是毫無道理的,希望沐恩原諒。沐恩表示無所謂,記得請客吃飯就好了,然後亞伯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看的的樣子估計是想問請早餐可不可以。
為什麽是早餐?因為早餐可以用麵包解決。
說到這個沐恩還一直挺奇怪,畢竟在他眼裏亞伯是個溫和並且招人喜歡的人。但是那段時間他顯得相當暴躁。
其實不止是他,沐恩感覺自己周圍所有的人都開始變得急躁了許多,甚至包括自己。
“你們是不是有什麽沒告訴我。”沐恩坐在張伯倫的麵前,看著這個已經長成亞精靈可以想象的最美的樣子的男人。
張伯倫回答的很幹脆:“我對您知之甚少,隻是那個時候在秘境中有過一麵之緣。”
“那是個什麽秘境,為什麽這麽恐怖?”
“我也不知道,您恐怕得去問塔主大人。”
“你這不是在哄小孩嗎?你會去不知道的地方?那個時候我記得他們說是你們再秘境深處回來的時候發現了我,高塔的秘境探索活動,能派出你這麽高規格的,一定是有消息知道裏麵大概是個什麽情況了——要麽就是你們根本不是先到裏麵,而是為了去營救我。裏麵的東西足夠造成裂魂,絕對不可能那麽簡單。”
“您何必在意這些東西,塔主大人既然不告訴您,那一定是覺得時機還未成熟。未來,整個高塔都會是您的,您想知道的沒有不能知道的,到那時如果您還對這個有興趣,隻需要翻翻卷宗便好了。”張伯倫臉色不改,一副淡定無比的樣子。
“我已經被無數人告知自己的生活是被籠罩在謊言之下的了,所以能不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訴我?”看著對方這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沐恩感覺自己有點來脾氣,但是還是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衝動。
但怎料張伯倫聽到這句話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不是反派慣用的伎倆嗎?沐恩大人,其實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所謂的真實與虛假,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各司其職。換句話說,您一定讀過許許多多的書,思想肯定活泛。那麽您不妨好好想一想,他們憑何斷定你的生活就是假的呢?他們參與過你的生活嗎?估計隻是挖出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想要在您的心上鑿出個小口,好讓千裏長堤潰敗罷了。亦或者隻不過是對於自己教條的狂熱崇拜所產生的盲目自信。”
張伯倫能言善辯,將沐恩噎住了。
沉默了一會,沐恩伸出手道:“好,咱們先不聊這個,那些魔法生物擁有自己的心智嗎?”
“當然,他們每個都有自己的個性。”
“那他們就是生命,你們這是在殺生。”
“雖然我對您知之甚少,大人。但是據我所知,你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殺的人可能比我五十多歲的生命中加起來還要多。”
“我想殺的人都是想要殺我的人。但是這些,我跟他們無冤無仇。”
“魔法並不能創生,請你不必擔心。他們不是真正的生命,他們的思想也隻是通過特殊方法轉移過來的。”
“從誰的身上轉移。”
“影子學院。好了,我不能再跟您過多的透露了,而且我也沒對您撒謊,不論什麽事,我自己也知道的不多。雖然我不希望您被其他的事情或者話語影響心境,但是我也必須要說,這個世界的確很複雜。很多事情對您隱瞞的終極原因還是因為不想騙您。每個人的生活中都充斥著荒野,哪怕是塵世的真實都有人會去否認。所以您大可不必把那些東西放在心上,隻需要相信您想要相信的東西就好了。”說完,張伯倫站起身,恭敬的清這位將來可以預見會權鎮天下的小天使出門,絲毫不在乎他是否會記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