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張 戰士不死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你的寶石能擋住那麽強的進攻嗎?”他們三人腦海中的想法現在已經統一且一致,現在車廂裏的那幾個大魔導師應該是保不住自己了,很可能就要被這群人活活陰死。
“應該可以,雖然寶石可以施展的屏障隻有七級,但是作為聖器的本體的硬度應該會超越這個數字吧。”沐恩其實也吃不準現在的情況,畢竟他也沒見過有什麽人那麽腦子缺弦拿珍貴的空間亞聖器做硬度試驗。
空間亞聖器可以儲存活物,看上去是個非常良好的藏身之處,但是所有的空間魔導器都會有的問題就是當魔導器中的回路出現了破損導致無法維持空間的時候,空間會直接消失。
消失的後果可不是把裏麵存儲的東西給擠出來,而是直接隨著這個人造空間一同湮滅。
所以問歸問,在無法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基本上誰也不會進去。
不過這是沐恩的魔導器,解開的方法也隻有沐恩一個人指揮道,理論上這也可以當個百寶袋想吸誰就吸誰。
隻要他不心疼非常容易從裏麵相對更容易被破開的半聖器就可以。
人臣之意,就是必須要為上峰的錯誤決定承受代價。吉爾站在一顆鬆樹下,月光照在沙土的道路上,感覺有些淒冷。
“咱們應該告訴皇子殿下。”亞伯說道。
“告訴他?你知道這是什麽後果嗎?這是挑撥帝室之間的關係。如果我們猜錯了,帝國隻是和人類達成某種些協議,用我們的死亡來換取某些特別實際的利益順便打擊那些反對派的有生力量呢?”吉爾看著亞伯,對他問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對啊……
亞伯又想了一下,感覺好像有很多的其他的可能性。
真是令人絕望的處境。
想到這裏,吉爾突然笑了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帝國真是好大的手筆。很想知道他們能從中得到什麽。”
空氣沉默了下來,有些窒息的味道。
“沐恩啊……”吉爾準備離開,但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停下來對沐恩說道,“我大概清楚你的心裏在想什麽,但是相信,塔瓦西斯大人他其實非常重視你。隻不過怎麽說呢,他是個……非常務實的人。而且都是第一次做人,你也別對他太苛刻了。我相信如果他知道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事情的發生的。”
“但是當初那個人可就是說是他要我們來這裏的。”
“在城門等著我們,你不覺得這件事其實也非常有疑點嗎?”吉爾相信沐恩可以想的明白,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亞伯看上去非常的悲傷,但是神色中好像還有幾分奇怪的釋然意味。
“你在想什麽,亞伯?”沐恩問道。
“我在想如果在這就停下腳步,也許是件好事。我們不用再多傷害任何人了。”
“你怎麽能這麽想……”沐恩抬起頭,看著亞伯。
“那我們還能怎樣呢?王命敦我。”亞伯笑了笑,看上去很疲憊。
“我們要努力的活下來,然後報複那些想要傷害我們的人。我們可以不去傷害無辜之人,但是若是有人想要傷害我們,難道你想要就此罷休吧。”
“這是必死之局——但是挺好的。不要告訴他們了吧,如果這就是結局,我希望他們在最後的幾天裏還可以盡量快樂。最後,我很幸運,能認識你,我們可以這樣體麵的離開,真是太好了。”說著,亞伯張開手臂,微笑著想要擁抱沐恩。
但是沐恩一把推開了他:“你可是隊長啊,我不允許你這麽想。跟你說實話吧,所謂的必死之局我解過不少了,這次指揮成為我輝煌履曆上的又一筆重墨濃彩。”
亞伯看著沐恩,張開的手臂慢慢的放下,似乎是被他的勇氣所感染了。
“那……”
“別婆婆媽媽的了,是生是死,走一遭再說。”沐恩右手握拳,打在亞伯的胸膛之上,亞伯似乎覺得有點疼,但是臉上露出了笑容。
“走一遭再說。”
人類帝國的皇宮中,小皇帝徹底沒有人管了,所以看上去非常開心。隻不過今天早上有些不同,那位讓他非常喜歡的元素聖殿殿主沒有來開晨會,說是因為生病需要出門療養。
真是奇了!聖人竟然也會生病嗎!
好在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皇帝的身邊也不可能少了一張諂媚的嘴就會安靜下來。這些聰明伶俐的宮女宦官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當然知道該怎那樣讓這位還不到十歲的小皇帝開心起來。
今天讓我來看看……應該幹點什麽呢?
唉!不如把那個天天寫奏折說自己做的不好的老頭子丟進皇家動物園喂獅子好了!
此時此刻,“德雷克”坐在自己舒適的馬車上,周圍身穿銀白色盔甲的將士各個身上都有非常優越的魔力回路反應。隻是奇怪的是,他們每個人都有些不太正常的感覺,和身上銀白色的鎧甲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人。”其中一名將軍模樣的人單係跪在德雷克的麵前稟報道:“馬上就要到格裏芬峽穀了。”
“嗯……”德雷克的聲音聽上去充滿威嚴。
他之所以要出現在這裏,當然是名義上的督戰。但其實是為了在進擊的時候出手至少把沐恩給就下來。
不過除了沐恩之外他應該是不會多此一舉的去拯救任何人了,雖然有個小子身上具有濃烈的咒術氣息讓他有些好奇和喜歡。
隻不過惡魔的喜歡大部分人都不會喜歡的。
至於那個有著皇室血統的人,她當然必須要死在這裏。這倒不是德雷克嗜殺成性,實在是因為條約上就是這麽寫的,如果一個都不收下實在是太虧了。再說了,誰讓她竟然在宮廷的時候不斷的找自己的麻煩,這樣的下場也是活該。
更何況,這樣也完全不能算是公報私仇,而是由極強的政治目的的。隻要可以加深兩國仇恨的動作,都是十分值得去做的。而且,當王子安全的回家之後,心裏的百味雜陳說不定會重蹈他父親的後轍呢?真是想想就讓人興奮。
至於人類帝國之後的命運……關我什麽事!反正我從地獄中出來了,之後說什麽也不可能再回去了,肯定要享受人間的美好!
而且還能搞臭這個一直以來都能算是勤勤懇懇的聖魔導師德雷克的名聲,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玩的事情了。
要知道,這具身軀原來主人的靈魂其實還沒有消散,而是被做成了燃魂燈在自己身體的識海中日夜的嚎叫。偶爾,托恩會將他從燃燒中拯救出來,讓他好好看看自己把他原來那些渴望做到的事情搞得一塌糊塗,然後欣賞他痛哭流涕的苦楚。
並且,托恩還一直在試探這個人精神徹底崩潰的底線,這麽他的家人,誘騙他的孫女……無數慘無人道的事都沒有讓這位殿主精神產生碎裂。
真是個意誌堅定之輩,不愧是能夠成為聖魔導師的人呐。
托恩稱讚道。
就是不知道看著自己苦苦經營起的人格也破碎之後他會不會徹底崩潰。
他是通過魔法陣來到這裏的,所以比沐恩等人要早上很多天,這些負責護衛的人,都是已經被他用精神折磨過的,誠心誠意的認為隻有推翻威廉王室才能夠真正的獲得解脫。
但其實他們都被騙了。
人生太苦了,我的朋友,沒有任何方法能夠解脫,哪怕是死,也是給別人增添新的折磨而已。
即便沒有任何人喜歡你們,都會給國家的福利係統工作人員造成很大的困擾。
托恩看著這些人,在心裏狂笑著說。
接下來隻要等待魚兒上鉤就行了,站在最遠的地方,自然可以知道最多的東西,一切盡在這個壽命不知道已經多少年的惡魔手中。
沐恩等人就這樣往他們認為既定的死亡結局奔赴而去。
他們當然可以臨陣脫逃,但是這不是這群驕傲的少年們會做出來的。
何況,難道逃跑就不會被可能已經早就防守在外圍的其他人給抓回來嗎?沐恩被認為這些人會如此的愚蠢。
既然結果都是一個死的話,那沐恩至少希望在自己的師兄和愛人知道自己死訊的時候可以為自己驕傲。
“今天就要進入山道了。”最前麵的天境騎士收束旗幟,開始慢慢的牽馬前行。其他的人的也都一一照做。就連公主和王子等人都下車徒步。隻是人族的公主看上去非常的矜貴,再這樣的山道上還是堅持要坐在馬車之上。
山道並非不是不能通過馬車,但是在馬車中很可能無法反應許多的突發情況。
“這可能就是文化的不同吧。”迦爾納和阿蘭看起來都還絲毫不知道危險即將發生,看上去都非常的尋常。
“哪是什麽文化,就是窮講究而已。”阿蘭嗤笑,隻覺得這些人類本事沒多大,架子倒是不能倒。
“大家小心,這裏是山地,就像沐恩所說,非常容易被伏擊,你們最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亞伯用力的握了握腰間的劍柄然後又放開,看起來有些緊張。
這條峽穀傳說是世界之狼格裏芬與某個遠古時代的大神戰鬥的時候所鑄就的。兩邊的岩壁通體是黑色,和其他的都地方都不太一樣,就像是被閃電所劈開似的,所以很多神話學家說這條峽穀很可能是格裏芬與奧丁戰鬥所留。
說道奧丁,他那轟開山巒的雷槍槍頭殘骸還留在沐恩和迦爾納的母校呢。
傳說必殺必中的神槍啊……唯一落空的一次就讓他的主人就此隕落了。
沐恩抬頭看過去,原本應該是貧瘠蒼涼的岩壁上其實開滿了許多的鮮花與不知名的草木,甚至有勁柏攀與絕壁之上,體現了某種為人所稱頌的品質。
這條山路望上去就是彎彎曲曲的一線天,本來是作為商道被開鑿出來的。是為了走私一些東西。後來被人類的帝國嚴打之後,現在走這條路的人不算太多了。
不過此路是想要回到帝國最近的一條路,否則正常的話應該走稍遠些的官道。那邊可以沿途經過數十個人類小國,起到了非常優越的商業作用,甚至可以說是就是因為這個才確立了如今人類第一大帝國在這裏的全麵領先地位。
峽穀中不時有蒼鷹長嘯於天,峽穀下是一泓長瀑之後奔湧蜿蜒、
很壯美的景象。如果是詩人途經此地,肯定要為這碧水長空賦詩百首才能解心騷。
“西蒙沒來真是可惜了!”迦爾納顯然就是這麽想的。
但是沐恩想的卻是幸好西蒙沒有來。
這條峽穀非常的長,可以算的上是大路上最長的幾條峽穀之一了,如果真的要從頭走到尾的話,可能沒有一個月都走不出去。而沐恩等人要在這裏走一個星期左右,在某個小國度所開辟的路口上前。
其實峽穀裏前進速度的一個月如果是放在平地上隻需要一周左右就能夠走完,但是沒有辦法,峽穀險峻,誰要是在這裏打算比拚速度很可能一通快車直奔地府。
上方的天形狀就像是傳說中盤踞在世界樹周圍的世界之蛇蜿蜒的軌跡,時大時小的寬度讓沐恩三人的心情也跟著跌宕起伏。
已經走過了小半日,下方的水流正好是一段舒緩的段落,不算很深,因為特別的清澈甚至可以從上方直接看到河床底 鋪的整齊的鵝卵石。
似乎不是個動手的好地方,畢竟如果要偷襲的話,應該還是河水湍急的地方更適合,基本上可以保證掉下去之後活著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因為公主和王子都在用徒步行進,所以他們的隊伍被拉開的很長,並且沒有跟自己的車走在一起。估計這也是納布皇子為了預防可能出現的刺殺而做的準備。
沐恩在心裏暗暗稱讚,覺得他在塔院的時候肯定也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但是僅僅這樣恐怕不夠……
夜幕低垂,沐恩在這段時間還是非常的安心的,因為這段舒緩的河道會一直延續到大概明天下午位置,然後會迎來一個三疊的瀑布。峽穀的縱深一下會被拉開。
那個時候才是沐恩認為最危險的時候。
皇室出行所用的東西肯定是非常的好,哪怕是在野外,也有最佳的食材滿足他們的口腹之欲。
吉爾公主很有皇家的威嚴感,堅持不與也算是貴族的天境騎士和沐恩等人一起用膳,但是納布皇子和伊南娜公主則顯得親民很多。在有人問起吉爾公主為什麽不一起吃飯的時候納布還會很貼心的給她開脫。
但其實大家都明白,人家就是看不上庶民和低等的貴族而已。
在這個過程中,沐恩可以很敏銳的發現伊南娜公主的眼睛總是放在亞伯的身上,眼睛裏閃爍著星光。
照理來說亞伯的麵具可以算是非常的平庸了,不知道為什麽公主殿下會如此青睞於他,可能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吧。
但是亞伯現在可沒有心情談情說愛,他看著澄澈的夜空,那裏有無數顆星星。
傳說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亞伯或許是在給自己挑選合適的墳塚。
沐恩其實可以理解這樣的行為。他們的確經曆過很多危險的情況,但是出現現在這樣想要刺殺皇室的高級刺殺行動確實沒有感受過。
甚至在史書中都少的可憐。
想要刺殺亞特蘭蒂斯的王儲,那要付出的代價一定非常的大。這樣的對手肯定不是沐恩等人可以招惹的。是所有技巧都無法彌補的差距。
沐恩決定如果遇到襲擊,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接引天象。
那沒有什麽實際的作用,隻是他想確認對方的層次。
如果天象會被直接遮蔽沒有任何回饋,沐恩恐怕也會絕望的。
因為那象征著對方出動了聖人,就為了殺死自己這些人。
想到這裏他咬了一口烤肉,覺得味同嚼蠟。環視一周,突然想到如果場麵足夠混亂,自己或許可以帶走幾個人。
如果能活下來,要不自己第二回路整個光回路吧,屈光之後在配合蒼瞬幽境,至少在亂戰中可以悄悄的溜走。
夜晚平靜的過去,甚至安靜的有些格外令人在意。
絕壁上的猿猴和崖柏間的鳴蟲都不再提交。沒了這些惱人的聲音,很多人安然的渡過了他們人生最後的一個夜晚。
很多時候,夜晚都是因為安靜才顯得那樣不平凡。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世界突然產生了莫大的寬容性。允許所有邪惡之事的生長與存在。
光明不是正義的象征,正義是不對邪惡的行舉沉默。
否則哪怕是豔陽高照的繁華之所,也不過是深沉的極夜。
第二天中午,水流已經開始逐漸湍急,爆炸發生在此時此刻。
與沐恩想象的不同,並非是從懸崖峭壁上降落黑衣的死神,而是拆毀必經之路,讓尊貴之人隕落而下。
“敵襲!!!”天境騎士的隊長聲音在空穀回響,隊伍正中的三輛馬車就這樣從沐恩等人的眼睛中消失。
“時間也太巧了。”沐恩的眉頭一皺,感覺到了不對勁。
皇子和皇女剛剛因為腳力不逮想要回到車上稍事休息,結果就如此恰到好處的發生了爆炸。
那位天境騎士的指揮官奮不顧身的激蕩起魔法力量從斷崖跳下,這個高度摔不死帶有防禦性回路的馬車中的人。但是他敢肯定底下有其他歹徒意欲不軌。
那個乘坐著大魔導師的馬車停了下來,從中走出了一個頭發很長的人。
年紀看上去不是很大,和沐恩的師兄安舍爾差不多,這說明歲數不超過兩百歲。他看了看底下正在墜落的馬車和奮不顧身的天境騎士們,沒有流露出什麽額外的表情。
不因為天境騎士的愚忠而感到可笑,也不因生命的逝去而感到難過。
隨後他將頭偏過,看向沐恩等人:“你們該去執行你們的任務了。”
“您不去就他們嗎?”
“……我的任務到此結束。”說罷,他重新上了車,有些受驚的馬兒在魔力的安撫下不再回頭管那些生死不明的同伴,繼續揚著馬蹄東歸而去。
一臉癡呆的沐恩等人先是目睹了爆炸,又目睹了天境騎士魚躍而下,緊接著大魔導師臨陣脫逃。隻剩下自己七個人在懸崖這邊不知所措。
隊伍被拉的很長,他們想過也過不去。因為全隊隻有流嵐一個風屬性的魔法師,她的魔力範圍不足以將其他人送過去。
“判斷出現了失誤呢。我沒有想到。”吉爾看了看,突然苦笑了一下,苦是苦帝國原來真的夠狠,笑是笑幸好這件事看來無關自己了。
如此想著,吉爾換上人類的麵具開始後退,準備離開這裏返回人類帝國。
“你要去哪?”亞伯叫住了他。
“你也聽見了,我們該去執行任務了。”
“我們的任務,也已經結束了。否則我那天晚上是怎麽得出結論給你們分析的?”
“那我們也得找得到另一條路回去。這麽遠,咱們過不去的。”
“我們應該去救他們。”亞伯站在懸崖的邊上,望著底下,似乎覺得有點太高了,需要進行心理建設。
腳邊不時有細碎的石塊崩碎墜落下去,就像是無形的沙漏在為生命計時。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我勸你不要找死。”吉爾看上去並不想管這件事情,他們好不容易脫離對方的首要目標,當下應該好好珍惜生命。
“……”亞伯將目光從懸崖邊收回,看著吉爾伽美什,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說道,“你是個不值得托付後背的人,我從前就這麽跟你說過,我以為你會改的。希望有一天你也會陷入這種處境,然後獨自在絕望中死去。”
說完,他看向自己身後的沐恩,笑了笑。
“走一遭?”
“其實我還挺讚同吉爾的主張的,但——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呢。你呢?有你的理由嗎?”沐恩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準備如同英雄版從天而降。
“我……我愛她。”亞伯想了想,搖了搖嘴唇,還是講這句話說出了口。
有人的淚再也無法克製,從心底倒湧上來,從眼睛流下。
“對不起。”亞伯對著流嵐鞠了一躬,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要道歉。
“迦……”
“你少廢話,沒我能行?”那根經由沐恩之手誕生的亮銀槍出現在迦爾納修長的手指中。他的笑容一如當年那樣,永遠自信而陽光的樣子。
“你下次如果再不問我我就跟你絕交,沐恩。”阿蘭走上前踢了腳沐恩的屁股。
之後,各色光暈如雨墜落。
吉爾無動於衷,恩奇都轉過頭看著他,此時此刻平台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流嵐流著淚跟著亞伯跳下懸崖的樣子真的很令人心疼,讓人一度懷疑她會不會張開魔力給自己減速。
可能這就是愛吧。
從無言,到無言。你不能說什麽不對,畢竟飛蛾就是願意為了那縹緲的火光奮不顧身不是嗎?
“你為什麽要這樣?”恩奇都問道。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就算是因為大魔導師不會出手,可對對方的刺殺威脅評級下調,也依然是對我們很有威脅的。而且這是帝國的想法,我們如果幹預了,你想過後果嗎?”
“那帝國要你去死你就會去死嗎?”恩奇都的眉目湊起,看起來有些憤怒,“你應該知道,你不會的。你不該這樣自私。”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有自己的夢想。我一定要爬到最高層,我要證明給那些曾經在街上辱罵過我的人看,是他們狗眼看人低。我要他們跪在我身前道歉。在此之前,我不能死。”
“那如果你爬不上去呢?如果說爬上去的前提是要失去其他重要的東西呢?”
“我沒有是很麽其他的重要之物了。”
“我呢?!”
吉爾伽美什愣了愣,半晌,輕輕的歎了口氣。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我不相信你……亞伯說的沒錯,你是個不值得托付後背的人。”
“那你要我怎樣?!為要為了那些愚蠢的感情去送死嗎?!”吉爾歐泊般的眼睛中折射出了紅黑的光澤,顯示出了他此時的心情。
“就是因為這種愚蠢的情感,我們才能彼此依靠。在不期而遇的窮途末路中可以得到意料之外的幫助。”說著,恩奇都失望的吻了吉爾伽美什的唇齒,然後跟著其他的幾個人跳下了山崖。
吉爾還在回味那個吻痕。
有些寒冷,他不太喜歡。
“殿下!快離開那輛馬車!”天境騎士落地的瞬間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差點讓他的全身骨骼都散落開來。
雖然馬車擁有很強大防禦魔法,但是這麽高的距離加上馬車的體量,還是有可能讓內部的結構出現問題。畢竟眾所周知,越精密的東西越脆弱,是很容易摔壞的。
“你們終於來了,我們哥幾個在這裏等了好幾天了。你可得給我賠罪。”這時候,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隊長轉過頭去,看到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隻覺得惡心。
雖然這個穿著詭異的人給人帶來了很強的視覺衝擊力和生理不適感,但是卻又讓人不能輕易的把視線從他的身上挪開。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力量已經超越了魔導師,向高級魔導師也已經不算太遠了。
人類的身體因為隻能承受三套魔法回路,所以他們沒有所謂的高級魔導師,魔導師之上直接就是大魔導士,然後就是宗師。聖人是超越一般存在的,不能完完全全當做普通個體,他們幸得天眷,可以擁有四套魔法回路,但是單論強度的話也就和亞精靈的宗師差不太多。
也就是說人類的頂級戰鬥力在麵對其他種族的時候擁有天然的劣勢,因為壽命短能學的東西少,身體的強度又不太夠,所以一般來說亞特蘭蒂斯的宗師隻要站在要塞之內,就可以做到擊敗人族的聖者。
這也是狄亞勳那句經典的“人類聖者都很弱”的由來。
不過這句話也就聽歌了,畢竟有權能就代表不一般。就算是魔力水準和人類持平甚至是略高一籌,正常的情況下帝國宗師還是打不過人類聖人的。
而麵前的這個人妖,按照人類的標準,應該就是接近大魔導師的水平了。
為了防止統計混亂,還是用亞特蘭蒂斯的標準吧。
沐恩的魔力其實已經來到了相當接近魔導師的水平,但是在對方的壓製下,恐怕沐恩依然很難取勝。畢竟人類的速度再怎麽快,在怎麽天才,拋開特別逆天的一步成聖特例之外,一般來說想要達到高級魔導師的程度也需要三十歲左右。
也就是說戰鬥經驗上沐恩都是落後的。
亞精靈對於人類來說,隻有在同等境界下,基本上可以肯定亞精靈的戰鬥經驗肯定比人類豐富。但是同等年歲下亞精靈是肯定沒有人族強度高的。
而天境騎士的隊長,也不過是個三合一回路強度勉強達到魔導師境界的人,雖然戰鬥經驗肯定比對方豐富,但是人數和強度上都不占優勢。
從石頭的陰影中,已經稀稀拉拉的走出了三四十個人類。感覺讓寬闊的河麵都變得慢慢當當了。
就在這將近四十個人即將把天境騎士包圓的時候,沐恩等人從天而降,一下砸在了水麵之上。
“水比想象的要深……”沐恩從水中站起,這裏的水麵大概齊到大腿的中部,他已經有兩米高了,這樣一換算,那些人類都是躺著沒腰的水流要來殺自己等人。
實在太敬業了,令人感動。
“我們來幫您了。”亞伯上前一步,對那個小隊長說道。
“這裏由我們頂住,你們帶著貴子快走。”那位天境騎士知道已經沒有機會還家了,便從盔甲中取出一封被水微微打濕的信件。
“我從十六歲加入天境起,執行任務百十來。我的老隊長在我入伍的第一天就告訴我,盔甲的內芯,要藏一封家書,在奮戰而將死前,將他交給可以信賴的人。一晃我已經一百多歲了。少爺,我能信賴你們嗎?”
亞伯看著那封信,猶豫了片刻,接了過來。
“謝謝。”那漢子笑得釋然,讓亞伯有種錯覺。錯覺可能他們從出發的那天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但還是選擇來到這裏,迎接別人給他們設定的命運。
“還不到說再見的時候。”沐恩淌水而來,看到那個漂浮在水上的魔法師,猜測他主回路就是水元素。
這裏的水流看不見白浪,但實際上速度要比沐恩等人想象中的快上許多,沐恩站在水中,感覺十分有壓力。
“四十餘人,除了幾個之外,全部浮在水麵之上,看來都是水法師啊。”迦爾納看到這個場景,差點笑出聲。
“隊長。”沐恩抽出長劍,對亞伯說道:“這次的指揮權全部交給我吧,你專心給我打輔助就好了。”
“能行嗎?”
“全殺掉不現實,弄死那個看上去惡心人的家夥有十足的把握!”
沐恩說的聲音不小,那個人也聽見了,聽到了這句話他直接發出了猖狂尖銳的笑聲,仿佛是在嘲笑沐恩的自大。
這個時候,流風托舉著眼瞳中散發著奇異光彩的恩奇都落下,她漂浮在水麵之上。
“人到齊了,戰!”沐恩在喊出這句話之後,湍流中升起了成片的石樁。
“阿蘭,這裏的戰鬥不適合你,你去幫吉爾公主,我猜她現在肯定被人劫持了。”
“我淦,你知道為什麽我們家叫眠湖不?”阿蘭罵了一句之後還是轉身向那三輛東倒西歪的馬車奔赴而去了。
聽到這句話沐恩尷尬的笑了一下,太緊張竟然忘記了他家賴以成名的東西。
雖然沐恩說的言之鑿鑿,但是他其實心裏壓力非常巨大。因為人類和亞精靈是不一樣的。亞精靈是個人就能修煉魔法,隻要努努力都能達到魔導師的水平;人類就不一樣了,他們能修煉魔法的基本上就就是天才,所以沐恩並不敢托大。
那個看上去不男不女的人看了這樣的把戲輕蔑的笑了笑,指揮手下將那些石樁擊碎,自身則用水凝華成王座端坐其上,看上去大權盡在掌握。
在山巔上,托恩周圍的那些人已經不知為何昏睡了過去,他也終於能擺脫那個人類聖者蒼老的麵龐恢複到自己英俊的樣子中了。
他感知著戰場的每個變化,在那個人妖召喚出王座的時候,他不禁失望的搖了搖頭,感覺這個人不成器。
沐恩和迦爾納其實都還沒有釋放出自己的魔法元素,就憑這些雜魚而言,還是很難擋得住他們的。
而且天境騎士們也各個都是好手,雖然數量少在下風,但是他們魔力的多樣性和戰鬥經驗都不是這些隻活了而是多年的人類可以比擬的。
不多時,猩紅的血就融入了河流之中,讓整個環境變得有些異樣的恐怖。
“廢物。”那人從王座上站起,他身邊的四個標準魔導師也同時出手,找到了隊伍中的最強幾人。
灰霧龍卷帶著強烈的肅殺氣氛卷起無數喝水,流嵐與那個魔導師糾纏在了一起。
在沐恩正好放到了一個魔導士的時候,他突然收劍入鞘並且雙手上抬抵住劍身,腳下的石座都在碰撞中因為強大的魔力幹擾崩碎。
迦爾納銀槍在周身環繞,旋轉如飛,然後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那個想要找死的魔導師,露出了個自信的笑容,扛槍甩槍,竟逼得那個魔力高出自己近乎一半的人不敢近身。
最後一個找到了恩奇都,但是還沒等靠近,天上璀璨的光柱就落下,將他絞殺而死。
肉糜融化在河流中絲絲縷縷,看上去殘忍而美麗。
看到這個光束,迦爾納嘁了一聲,看上去非常看不起它的主人。
吉爾伽美什落在達摩劍的劍柄上,身邊金光煥然。
“我不需要也不想要你們將後背交付於我;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別人來救我。”他說道,“我隻想讓恩奇都開心。你、你們都記住了。以後再這樣說我,我就殺了你們。”
說著,他抬起手,手上的戒指釋放出耀眼的光芒,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妖凝華出的寶座瞬間崩碎 ,“你也配?”說著,他憑空坐下,身下已經是個金光煥然的神像之座。
太陽神的光芒耀眼落下,但是沒有禁錮住對方太長時間就被掙脫。不過突然地情況還是讓他產生了猶豫。
這些看上去魔力水平更弱的人戰鬥力竟然比想象中的強大這麽多?這就是那個所謂的新塔院培養出來的天才嗎?
現在應該是先殺眼前這個明麵上魔力最高的人呢?還是先殺那個看上去非常臭屁的青年。
其他的天境騎士已經漸漸因為體力不支被數量堆死,但是對方的隱形實力絕對比現在還要高很多,那兩個帝國皇嗣身邊還有他們的傭人,這些人的實力也不能小覷。
但是,我們也不可能隻有這些人哦~
在瞬息之間,前方的瀑布和此地的河流都開始逆行,在遠處形成了滔天巨浪狂湧而來。
“這力量?!”亞伯整個人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這樣的元素控製力除非天眷之物就隻有大魔導師才可能做到了。
“是龍!迦爾納!”沐恩踏在水中,回頭看向那即將襲來的巨浪。
“收到!”迦爾納聽到沐恩的呼喚,開啟了自己的天賦,富含著湧烈魔力的一拳直接打穿了那個孱弱魔法師的胸膛。
“我說你是找死,你還不信。”迦爾納從對方的胸腔中抽出手,蔑視遠方,看上去像個魔種。
“如果把他們殺了,你會開心嗎?”吉爾看著順流而下的數具屍首,毫不在意,隻是偏頭問著恩奇都。
“我希望的,是你能和其他人好好共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和每個人的關係都搞得這麽僵。”恩奇都看起來並不開心。
“那我就殺了他們,來取悅你吧。”他將頭轉了回去,仿佛已經從恩奇都的最終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恩奇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作何觀想。
為什麽喜歡這麽讓人難以捉摸,自己明明非常想討厭他的。
“沐恩,其他人交給我,你去對付那個東西吧。亞伯,去幫阿諾德,他去了很久,況且這裏的事情你已經插不了手了。”說著,他再次揮舞起蓄力近滿的達摩劍,將流嵐身前的那個魔導師也炸成了肉糜。“沒必要傷心,對於不愛你的人來說,你就算真的死在他手下他也不會有絲毫動容。”
以絕對的姿態掌控了局麵之後,他環著手臂,深深的吸了口充滿著水霧的空氣。
“出來,我的怪物們。”
水麵開始沸騰,從中昂首而出的怪物從虛影逐漸變的凝視。那仿佛從人心底升起的恐懼之獸,或許它們中間那個渺小身影的心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