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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真話

  晚香院外,風平浪靜,空氣清新,柳懷舟靠在馬背上深吸了兩口氣,才覺得那燥熱褪了下去。這玲瓏門真是可怕,稍不注意就會被迷暈。剛才薛大人不讓自己喝水,隻怕那茶水也有催情之效。


  隻是,薛大人一個人在裏麵,不知如何了,老師說要警醒著點。思及此,柳懷舟推開門,將屁股留在門外,腦袋探進了屋內。


  晚香院內,薛石隱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媚態,絲毫不被空氣中的香味勾魂攝魄:“紫雲,本官有話要問你。”


  “官爺請問,奴家一定如實回答。”眼前人竟不被香味所惑,定力非常。她還是那楚楚可人的模樣,但收斂了語氣中的媚調。


  薛石隱打開小本子,提筆蘸墨,問道:“珍珠撞死那一晚,你在哪兒?”


  “珍珠?”紫雲皺了眉頭,像是忘了這個名字。


  “切莫說你忘了她是誰。”薛石隱翻了一下他的小本子,讀道:“萬和當鋪,珍珠的一對貓眼耳環,十一兩紋銀的死當,你按的手印。這是一個月前的事。”


  紫雲頓時臉色煞白,甚至不敢看老鴇。老鴇正要上前掐打她,卻被薛石隱眼神嚇退。


  薛石隱沉聲問道:“怎麽,記得了嗎?”


  “奴…奴家記得的。”


  “珍珠撞死那一晚,你在哪兒?”


  “奴…奴家…奴家在陪客。”


  “還要欺瞞本官?那夜珍珠戴的貓眼耳環,在你手中。莫非你是從犯?”


  紫雲撲通跪了下來,弦然欲泣:“奴家不是從犯!奴家不是!”


  薛石隱冷哼道:“你也聰明,事隔多年才想著將它當掉。這幾年,這貓眼耳環被你藏在身邊,不知死狀可怖的珍珠,有沒有在午夜找你索要她的耳環?!”頓了頓,又說道:“哦,你不是從犯,那便是主犯,珍珠找你索要的自然不是耳環,而是找你索命吧?有?還是沒有!”


  薛石隱字字誅心,擲地有聲。


  紫雲嚇得爬了過來,抓住薛石隱的鞋,哭訴道:“大人,奴家隻是貪財,奴家沒有殺人!大人明鑒呐!奴家隻是湊巧看到她撞死在了城牆處,本來準備喊人,可看她還帶著一對貓眼,奴家一時豬油蒙了心,偷偷取了耳環來。奴家再沒有做過任何害命之事啊!大人!”


  薛石隱抽走了腳,半蹲了下來,盯住了她的眼睛,像是一條毒蛇瞄準了獵物:“你,還沒有說實話。”


  老鴇趕緊跳了過來,將紫雲狠狠地踹翻在地:“你個賤浪蹄子,快說!你做了什麽髒事,最好自己跳那秦河裏償了命,可別壞了老娘這兒的風水!”


  勾欄院裏死個花娘再容易不過,衙門也不會真管,隻是走個過場罷了。死了幾年了,還能有薛石隱這樣的官爺追查死因,隻怕是珍珠上輩子修的福氣了。


  紫雲吃痛,卻不敢再隱瞞:

  那一日,紫雲陪客下了夜遊的花船,送客上了馬。正巧看見珍珠也在人群中,穿得甚是光鮮整齊。


  珍珠贖身從良後,兩人還未見過麵。這夜裏,不在家伺候她的相好,為何跑到了玲瓏門來。莫非又想回來當花娘了?

  紫雲見珍珠神色不對,急匆匆地要離開,正想叫住她,這孫闖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把拖住珍珠的手臂往僻靜處拖。紫雲想看笑話,便偷偷跟了過去。


  隻見孫闖一邊拖一邊罵:“別給臉不要臉!”


  珍珠一邊大喊,一邊努力掙紮:“你個殺千刀的,贖我出來,打罵也就罷了,現在又要我做暗的。我還不如回晚香院!”


  “什麽暗不暗的?錢爺可是能通天的人!讓你伺候是抬舉你!”


  孫闖一腳踹在她小腹,珍珠立時就倒了地,貓眼耳環掉了一隻,紫雲看得真切,隻等著兩人扭打到別處,她好去撿了來。


  珍珠捂著肚子,喘著粗氣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那日你們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你要再逼我,信不信我去報官,說你是——”


  孫闖一聽,這還了得,一手將她提了起來,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往城牆根走去。


  另一隻貓眼耳環骨碌碌滾落到樹下。


  紫雲見四下無人,悄悄走過去撿起一隻耳環,又貓著腰走到樹下撿起另一隻耳環。她一抬頭,正好看見孫闖提著珍珠往城牆上撞,“噗”的一聲,珍珠立刻沒了掙紮。孫闖根本不在意,將珍珠扔在了地上,拍拍手便走了。


  說罷,紫雲仍心有餘悸。她當時站在原地,死命咬住手指頭才沒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


  紫雲又爬了起來,扭著纖腰,趴在薛石隱麵前,梨花帶雨:“青天大老爺,奴家這次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了!若有半句假話,叫奴家腸穿肚爛而死!”


  薛石隱不為所動,冷聲問道:“他們說的錢爺是誰?”


  “奴家不知。”


  他又看向老鴇。老鴇趕緊答道:“我也不知呀!”


  “你那晚在哪裏看到的珍珠?”


  紫雲想了想,道:“好像是在…借玉館。對借玉館。奴家下了船就看見她了。借玉館正好在碼頭那裏。”


  要問的都問了。薛石隱站起來收拾好了東西,掃視了屋內眾人。


  老鴇又掬起了笑問:“官老爺不再坐坐了?看忙公務這半晌,連一口茶也沒顧得上喝……不知,這紫雲如何處置,可要帶走?”一句話,紫雲的心又提了起來。


  薛石隱也不答話,走到龜公麵前,攤開手掌,勾勾手指。


  龜公擠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乖乖地從懷裏掏出了那一角銀子,雙手奉上。


  薛石隱也不接,指了指門口探著腦袋的柳懷舟:“還給那位少爺。錢是他的。”


  龜公老老實實地過去道歉:“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就知道門口那位才是正主,屋裏這個隻是個跑腿的。老鴇想著又瞟了幾眼柳懷舟。


  從晚香院出來,柳懷舟問道:“薛大人如何知道那茶不能喝?”


  “誰說不能喝?我隻是嫌髒。”薛石隱翻身上馬。


  兩人騎著馬回申家。遠遠地看見他倆,站在院子門口的羅蘭紅著眼衝了過來。


  她驚慌失措,淚涕橫流,急切地道:“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夫人被人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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