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生活,不是用來這樣子玩的
「子蕁不會害王爺的。前提是王爺一會要把葯喝了。子蕁回來的時候碰上蓮茉,順便把葯端了回來。」
小巧的碗內,黑黑的葯汁還在冒著熱氣,蘇子蕁不用聞都知道那是用來醫治女子失胎的補藥。
「能不能不喝?很苦啊。」
最怕苦的東西,最喜甜的東西。
冷雨寒一遇到苦味就會逃之夭夭,一見到甜味就會饞的走不動道,好吃的女子一枚。[
「不喝?子蕁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王爺主動喝。」
傷了身子不喝葯,怎麼能好起來?
半點講情的餘地都沒有,蘇子蕁不怕冷雨寒不聽話,一點都不顧及冷雨寒高貴的王爺身份。
「那、那算了,本王喝就是。」
一瞧蘇子蕁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冷雨寒決定日後若是與蘇子蕁單獨相處的時候,還是扮演點乖巧的角色比較好,免得自討苦吃。
「很好。喝完就回塌上休息,王爺今晚留宿照曦樓?」
不得彌補一下對自己這兩年的虧欠?
蘇子蕁看著冷雨寒還在很努力吞飯的樣子,心底不禁的漾出一種所謂幸福的感覺來。
一妻多夫能怎樣,在她屬於他的時候,她能讓他感受到幸福的滋味不就好了?
莫名的一瞬間,蘇子蕁被心裡的想法震的一驚。
「收到!」
夾著排骨還在啃著,冷雨寒口齒不清的豎起兩指算是給了蘇子蕁回應。
不就是陌生的美男子與流連花叢的小女子縱情一夜?
俗稱『ONE NIGHT IN凰鳳!WHO怕WHO啊!』
渾渾噩噩的睡了一夜,冷雨寒做了一夜的噩夢。
在夢中,冷雨寒看到了漠語妝渾身是血的站在十幾頭野狼之中奮力撕殺,看到上官臨沾了鮮紅的身子倒在自己的床塌上,看到了苒陌風張著虛空無物的口唇朝著自己說些什麼,嚇得冷雨寒出了整身的濕寒,被夢裡怵人心神的血色擾嚷了睡眠。
「不、不要!」
徑直坐起身子,冷雨寒大口的吸著氣。
太可怕了,為什麼會看到那麼多的血?[
是詩晗煙在責怪自己沒有守護好那些如花一般的男子?
「做噩夢了?」
蘇子蕁本就睡眠輕泛,被冷雨寒這麼大幅度的動作一吵,順勢就清醒了。
「子蕁,是不是本王做的不夠好,所以才讓你們一個接一個的受傷?」
緊緊抓住蘇子蕁的手袖,冷雨寒好像抓住了可以寧神的稻草,定定的望著蘇子蕁一點疲倦都不曾顯現的容顏,張慌惶恐的問著。
「王爺指的是苒陌風?」
伸手挑下掛架上的手帕,蘇子蕁替冷雨寒擦去額頭的冷汗,明眸染憂,愁眉深鎖,如似清秋。
「是本王害了陌風。還有語妝,還有臨,都是因為本王考慮的不夠周全,他們才受了那麼多的無妄之災。」
處在驚慌中的冷雨寒哭的很失態,眼淚不顧的抹上蘇子蕁白凈的睡袍,緊緊的抱著,擁摟著。
「王爺不必自責,三國與凰鳳開戰,本就世人皆知的明理之事。苒陌風是龍涼的皇子,龍涼若要攻打凰鳳,勢會牽連他來受累,他能死裡逃生,僅僅被人割掉了舌頭,也算是不得天道的幸事,王爺該往好處想些才對。」
龍涼與凰鳳聯姻,為的不就是可以借苒陌風之死來攻打凰鳳?
如今苒陌風在凰王府上被人割去了舌頭,龍涼以此為借口攻打凰鳳替苒陌風尋理,是為開戰的最佳時機。
若是龍涼戰火一開,西領欲將如何?
會參戰么?
蘇子蕁的心裡漸有隱憂,他是西領的將軍,大哥更是西領邵氏軟衛的第一戰將,西領與凰鳳交戰之時,大哥與他,定是要回守西領,防禦女軍敵態。
屆時,他與女人,該作何自處?
思緒凌亂,似入夜打飛的飄零花瓣,帶著一股凄迷低淺的哀怨,茫然無重所處,如昭月一般清漣。
「王爺,求求您救救陌風王夫,候兒求求王爺了。」
蘇子園外一聲喊破嗓子的嘶啞呼救,打斷了冷雨寒自我負疚的哭泣,侵擾了蘇子蕁不安遐想的腦海愁思。
「子蕁?門外在喊什麼?扶本王出去瞧瞧。」
抓著蘇子蕁的胳膊,冷雨寒撐著難受的身子想要起身下塌。
「好。」[
天色漸亮,露雨初濃。
蘇子蕁揭開雲窗望眼樓外灰暗的天色,取來絨衣給冷雨寒披上阻擋晨露的濕氣,抱著冷雨寒走下照曦樓。
樓下,蓮茉穿好衣服等候在外。
「蓮茉,大清早的安排這一出苦肉計,是給本王夫看的?」
說話的人是蘇子蕁,如此精明的戲碼,瞞得過女人卻是瞞不過他的。
「回子蕁王夫話,陌風王夫自醒來就不肯接受醫治,亦不肯開屋見人。所以,蓮茉斗膽,允了陌風王夫的貼身小侍等在蘇子園外。蓮茉自知驚擾了王爺與子蕁王夫,這就去藍管院那裡領二十棍杖。」
跪地伏首,蓮茉說話的態度不卑不亢,讓蘇子蕁多少有些另眼相瞧。
「王爺,搶人都搶到家了?」
視線轉回懷裡的女人身上,蘇子蕁不覺抱得緊了,女人身邊的小侍都有自主把別的男人引來蘇子園不讓女人留在他身邊的主意,此般這樣,怎能讓他安穩的放她離去?
「子蕁,陌風傷及身感,非常人之所能忍,本王前去看看,行么?」
照曦樓的夜晚,是屬於蘇子蕁的。
冷雨寒守著規矩不願強求,窩在蘇子蕁的懷裡,以女人之姿懇求商量,沒有以王爺身份命令。
他讓她去,她便去;他若傷心不讓她去,她便不去。
守護一個人最根本的,是要先學會尊重那個人的選擇,不懂得尊重,根本就沒有去守護的資格。
「罷了。蓮茉,你起來吧。王爺都未曾開口,我哪來責罰你的道理。」
打人不打臉,蓮茉的主子是懷裡的女人。
蘇子蕁沒有扭擰到棄女人的尊威身份於不顧的份上。
「多謝子蕁王夫不罰之恩。」
蓮茉朝著蘇子蕁很大聲的磕了個響頭,起身站到冷雨寒的身側。
「蓮茉,帶路煙苒閣。」
被人割去了舌頭?
蘇子蕁也很想去拜訪下那個全身載滿蓮香,從不與他們交往的如仙男子。
從蘇子園到煙苒閣的路不算遠,冷雨寒在半夢半醒間窩在蘇子蕁的懷中,心底,填了無限凄涼。
推開煙苒閣的朱紅院門,院里還是一如先前的青草依依,蓮香滿室,還是那漾出白暈的柔和月光,卻在不經意間,瀰漫了空氣中所漂浮起來的血色,腥鮮膩口。
煙苒閣外,跪著十來名婢子、小侍,都是臨時從其它院子里調過來的。因苒陌風不肯吃藥,不肯讓任何人進屋,所以無一例外的,婢子、小侍們全都跪在外面候著。
「子蕁,放本王下來。還有,幫本王把門打開。」
門栓緊扣,一看就是從屋內反鎖上的。
冷雨寒離開蘇子蕁的懷抱,朝著蘇子蕁指了指屋門上的扣環。
「子蕁還能當王爺的鎖匠?」
話說的很是刻薄,蘇子蕁揚袖照著門扇揮起功法深厚的一掌,震開了門栓。
「謝謝。蓮茉,去把陌風王夫的葯熱好。」
端起放在地上已經變涼的葯汁交給蓮茉,冷雨寒走進屋門,轉頭對外吩咐道,「讓下人們都去歇著吧,這裡有本王便好。子蕁,你也回去吧。」
「王爺很擅長過河拆橋?」
利用完就撇?
含著眸內的擔憂,蘇子蕁不忍再增添女人的煩心之事,不無諷刺的自嘲一聲,瀟洒帥氣的坐進軟轎,隔著轎窗看了女人走進內屋的衣襟一眼,吩咐轎侍起抬,回蘇子園。
「唉,心口不一的主。」
望著蘇子蕁不留任何回首的身影,冷雨寒頭皮緊的發麻。
男人多了,真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事情。
「陌風?」
沒有過多的生疏,冷雨寒走進屋內,瞧見了那個蹲在塌角見到有人出現就一直不停瑟瑟發抖不停後退的瘦削男子。
「陌風?是本王,是本王啊。」
縱有千言萬語,也抵不住男子心中那飽含了害怕的委屈與可憐。
冷雨寒顫著手臂伸向苒陌風,驚的苒陌風更往後退去。
「陌風?我是煙兒,我是你的煙兒。」
瑟縮的身子早已被舌口的苦痛折魔的憔悴不堪,苒陌風聽到冷雨寒的聲音,驚駭的回頭,蓮眸盪起無數波,倏地捂住紅腫的臉龐不讓冷雨寒瞧見,蹲著蜷曲的身子緊抖的移進塌角,不停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陌風,不要害怕好不好?我是煙兒,你的妻主,有煙兒在,陌風再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煙兒再也不丟下你了好不好?」
冷雨寒慢慢靠近苒陌風,在苒陌風稍微放下抵觸感之後,學著苒陌風的樣子蹲在了塌角那不大的一尺之地,和苒陌風面對面望著。
「陌風,痛苦是為了鍛煉人的成長。不是有句話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體膚,空乏其身,而後方能取得大成』?陌風,不要失去生存的勇氣,永遠不要那樣。煙兒雖然沒有可以只手撐天的本事,但是煙兒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陪在陌風的身邊,把所有的快樂、歡喜帶給陌風。如同日月星辰,即使在不同的時空里相互穿梭著,卻每天都在不離不棄的守護著。陌風,煙兒很想成為那顆守護著陌風的星辰,很想成為像氧氣那樣存在的只屬於陌風一個的女人。陌風,給本王一個機會,讓本王守護著你,讓本王把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你,好么?」
說著不太擅長的情話,感嘆著不太能夠銜接的邏輯思維,冷雨寒此時只恨自己沒有長著像周星馳那樣會說話的嘴巴。
但是出奇的,冷雨寒發現身邊一直在不安的人兒似乎變的安穩些了。
扯下裙擺的絲緞,冷雨寒按著記憶裏手工課上所學的,把絲緞疊了又疊,拆了又拆,最後終是把絲緞揪成了一個用禮帶折起來的星星形狀送到苒陌風面前。
凌亂的發下,安靜的人兒怔怔看著送到自己面前形狀很漂亮的花兒,眼神膽怯的望了送給自己花兒的女人一眼,伸了伸手,下意識的縮了回去。
「陌風,這是煙兒送給你的第一顆星星。如果陌風喜歡,那就把身體養好,然後勇敢的活下去。陌風若是很乖,那煙兒每年都送一顆星星給陌風,好不好?」
像是在拿著糖塊哄著不肯停止哭泣的小孩子,冷雨寒非常認真的誘惑著。
「…」
雖然還是沒有出聲,但衣袖下的手卻是接過了冷雨寒手裡的星星緊緊的抱在胸懷裡,苒陌風抬起頭望著冷雨寒的眸子里涌滿了淚水,露出一張紅腫發炎不再如昨的面孔。
「傻瓜>
看到苒陌風抬起的臉,冷雨寒心疼的擁住眼前受傷勢折磨的可悲男子。
那曾經是多麼風華絕代的男子,如今竟然腫了整個自顴骨到下巴的地方,紅紅脹脹,像個葫蘆的底部,看不出完整的臉面,讓人難掩心中的憤恨與心疼。
「唔,唔。」
口腔發炎,發聲含糊不清。
苒陌風被冷雨寒擁在懷抱里吱吱唔唔的不知想要解釋什麼。
「不聽解釋,先吃藥再說。」
扶著苒陌風躺上床塌,冷雨寒扯過一席薄被蓋在苒陌風身上,準備去看看蓮茉把葯煎好了沒。
「唔!唔!」
見到冷雨寒轉身欲走,塌上的人兒呼得坐起,扯住冷雨寒的衣袂死活不放,口中啊啊的著急喊著。
「好好好,煙兒不走,煙兒陪著你。」
好不容易平撫了苒陌風的不安,冷雨寒長呼一口氣,內心惆悵不已。
此時的苒陌風,應該是把自己當成活著的唯一希望了吧。
看著苒陌風就連睡夢中都緊緊抓著褥單的樣子,冷雨寒無法想象,一個人在沒有絲毫麻醉藥效的性形下,被人硬是用刀刃割下了舌頭會有多麼的疼痛,那個如夢魘一般的痛苦過程,在苒陌風的心裡,是否太過恐怖?
「陌風>
當龍涼與凰鳳開始交戰,本王又該如何去替你討回這筆即使讓他們傾盡此生都無法彌補的錯誤呢?
唇畔流連在苒陌風紅腫的臉頰邊緣,冷雨寒冰冷的眸子蒙上一層透著涼徹骨髓的霜寒。
「語妝,此次算不算是凰笞王府有史以來最大的創傷?」
替苒陌風全身上下都清洗了一遍,冷雨寒提著水桶走出苒陌風屋門,轉頭對著正坐在院子里享受美好日光的漠語妝無限感慨的問了一句。
「此話怎講?」
腿邊,安穩的卧著慵懶的小紅妞,漠語妝指尖夾著一塊豬肋骨,往遠處一撇,丟的很遠,逗小紅妞主動撲食中。
「一下在塌上卧倒了三個,不算最大的創傷?」
水桶很沉,冷雨寒剛剛滑胎,身子弱的很,走一步就得停下喘幾口氣,緩緩身體的承受力度。
「明知受傷還那麼逞強?下人都是白髮月錢的?」
實在看不過眼,漠語妝接過冷雨寒手上的水桶,幾步走到井邊,把水桶放了下去。
「想為陌風做點事情>
無力的跌在草地上,冷雨寒向著身後一躺,眸里映著湛藍天空上的流雲,哀思成慌。
「贖罪的方法有很多種。沒必要做這毫無價值的事情。」
井水嘩啦啦,清澈見底,漠語妝來來回回的提著水,儼然一個披著華美衣裝的粗活小工,一步一動,都散著美艷非常的華麗雅緻。
「語妝,知道是誰做的嗎?」
苒陌風的仇,不能不報。
受過的傷害,不能不理。
來到這個異世的頂顛,她本無心戀戰,是世人,逼得她非要做些常人不能去想,不能去問的不尋常之事,她能做的,唯有一件,就是接受。
冷雨寒仰望著頭上那片擴沃的藍海般瑰意琦行的顏色,思考著日後需要取替詩晗煙去走過一條為皇稱君的女帝霸主之路,困惑無言,寂廖無聲。
多麼偉大艱巨的一條道路,而她呢?
只是來自現代社會裡的一名浪費錢財,不學無術,毫無正經人生理念吃喝等死混日子的閑人一個,詩晗煙的千秋帝業,她能承受得了么?
主宰命運的那些人,生活,不是用來這樣子玩的。
「難纏的問題,煙兒不是應該去問上官臨?」
提好最後一桶水,把空桶放置一旁。
漠語妝按著自己那雙被井水浸濕的纖纖玉指,『咯咯』的按出了骨響,零碎散著一絲慵懶的眉眸里,透著淺色的淡漠。
「你!」
快要被漠語妝故意惱人的話噎死,冷雨寒還不曉得漠語妝是枚這般有性格的男子?
「苒輕塵。」
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冷雨寒被噎到上火的表情,漠語妝淡笑轉過身去,繼續他的馴狼大業,手裡拿著一塊骨頭滿院子的瘋跑起來,在他的身後,一頭被養得胖團團的小狼崽正奮力追趕著。
「苒輕塵?又是苒輕塵?」
沒有忘記在落水時苒輕塵對自己下的死手,冷雨寒冰眸印寒,無法想通,為什麼苒輕塵要用那樣殘忍的手段去折磨苒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