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曾經的她

  “老師,我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你知道我的,不到頭破血流我是不會放棄的。”季末用著餘光撇了一眼另一桌吃飯的男女,很快的拿起水杯想遮掩掉自己的小心思,有時候她自己也希望自己是個不要那麽鑽牛角尖的人。


  曾裘看著她,突然這幅表情讓她又勾起了另一段回憶。


  季末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明明是有著同樣一半血緣的妹妹,但是關於跳舞的天分卻截然不同,一個從小被譽為最有潛力的芭蕾公主,一個從小就被斷定不是跳舞材料的人。


  而季末就是那個被否定掉的。


  沒有天分的人要得到認可,總要比別人付出的更多。


  “季末,其實……你能練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要不我們就放棄吧?你現在有很好的芭蕾基礎,若現在轉民族舞或者現代舞也能有很好的發展,不一定要堅持芭蕾。”


  這是10歲的季末又一次輸給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曾裘勸她放棄芭蕾時說的話。


  曾裘至今都記得那時小小的季末一邊低頭聽著她的話,一邊用雲南白藥噴著早已紅腫不堪的腳踝,明明很痛的地方她卻沒有喊出一聲,隻是默默的處理著傷痛,默默的做著準備活動,默默的換上了那雙底已經爛了卻沒有及時跟換的舞鞋。


  “曾老師,如果我真的不是一個舞蹈的天才,那就讓我做一個努力的天才吧!”


  她又一次的輸了,又一次的聽到別人說著讓她放棄芭蕾這樣的話了,但是最後她轉身抬起頭笑著回答道。


  原本,她擁有的就很少,學習芭蕾從不是她所願,喜歡芭蕾更是無從說起。


  可偏偏。芭蕾——卻是她真正所擁有,陪伴著她一路,鑒證她所有的東西。


  那時的她有著必須站在舞台上的理由,


  曾裘想到那時笑著說要做“努力的天才”時露出的就和現在說著“不頭破血流不放棄”時一模一樣的表情,明明在笑卻像仿佛在哭泣般。


  10歲和22歲,從青澀到如今,一樣漂亮的大眼睛漸漸重疊,卻一樣有著溫暖人心的力量。


  明明是個軟弱無力的千金小姐,但是骨子裏她有著絕不輕易認輸的倔強。


  20歲時,她幾乎斬獲了全國大大小小的芭蕾舞比賽所有的第一名,當年她麵試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時僅憑借一個單腳32圈揮鞭轉的動作驚豔全場,全國乃至亞裔裏唯一一個拿到錄取通知書的人。


  而就是這樣一個芭蕾舞的明日之星,卻在她舞台生涯真正開始時選擇了離開。


  “季末,有沒有考慮過自己開一個舞蹈工作室,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的!”


  “老師,我不行。”季末在很多時候相當內向,不太善於和人交流,就連唐景清一直都以為她對唐太太這個身份適應良好在多數的時候都是錯覺,隻有季末自己知道那些晚宴聚會她通常緊張的都會胃疼。


  “和小朋友打交道會來的容易許多,考慮看看吧。既然選擇了放棄站在舞台上就用另一種方法繼續跳舞吧。”


  曾裘的小建議卻在季末的心髒蕩漾開來,若真的能夠有一個自己的舞蹈工作室,她是不是也可以像鬱夏一樣做喜歡的事情?

  在陪著老師吃晚飯以後兩個人又在外逛了會街,季末晚上7點左右回到家的時候意外的看到唐景清比她先到家讓季末感到十分意外,畢竟唐景清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怎麽這麽早回來?”


  “到是你回來的不早。”


  唐景清今天中午和謝一楠吃完飯就回來了,雖然分不清是想看看她還是想看她發脾氣?唐景清最近總是想到鬱夏“抓奸”葉暮塵時張揚舞爪的模樣,他們還不是夫妻,鬱夏卻早已習慣將葉暮塵劃到自己的範圍以內,反而是他的妻子,雖然偶爾會對上謝一楠說上些不痛不癢的話,但總的來說平時實在是安靜的過分。


  今天和謝一楠一起吃飯其實隻是順便,謝一楠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正好在葉暮塵那裏談合作,畢竟以他和謝一楠之間的交情一起吃個飯還是沒有問題的,隻是謝一楠不清楚以為他是特意趕過去的,唐景清沒有特意解釋全當是沒有必要卻不知道反過來成了讓她嘲笑季末的資本。


  雖然唐景清表麵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他下午卻早已無心去公司隻將工作帶回了家,倒反而看到她一個人玩的盡興的回家,這個認知讓唐景清非常的不爽。


  “恩,曾老師是我的恩師,所以她這次好不容易回來想多陪陪她,明天也約了她一起看申陽城芭蕾舞團的表演。”季末像是沒感覺到唐景清的低氣壓似得自顧自的走到沙發邊上將老師從瑞士帶回來的一些禮物拆開來看,是一盒瑞士巧克力,上麵還有張賀卡:已經是怎麽吃都不用怕胖的時候了,好好享受!

  季末看到老師幾句溫情的笑了起來。


  “在笑什麽?”


  “景清,你要不要吃吃看?這個巧克力很好吃。”


  “一盒巧克力就讓你那麽開心了?”唐景清這話倒不是嘲諷,季末的開心是發自內心,這點他看得出來。隻是很難想象一個名門千金麵對一盒巧克力都那麽滿足的模樣。


  “我以前練舞的時候不能吃甜食,因為我小時候很容易發胖,是那種喝口水都能胖的類型,甜食就是我最大的敵人!”


  說到這裏,唐景清將她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易胖體質是什麽?他能一個手把她舉起來還能做著親密的事情能胖到哪裏去?


  “不要這麽看我,我知道自己的體質,隻是這些年一直控製的很好,也很少碰甜食,所以現在看到這盒巧克力很高興!”


  “你學了多久芭蕾?”唐景清過去隻知道她學芭蕾,因為過去在季家,她有個自己的舞蹈房,對於和媽媽兩個人住在兩房連寫作業都隻能在客廳的家時,很長一段時間季末在他眼裏就是一個穿著漂亮的舞衣隨心所欲的大小姐,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背後的努力。


  “好久了,4歲還是5歲?久到都不記得了。”


  “為了唐太太的身份放棄這些可惜嗎?”唐景清不知道季末被英國皇家芭蕾舞團錄取的事,也一直以為舞蹈對她就是消磨時間的愛好,所以在那個時候他能很輕易的說出讓她放棄的話。


  “有得就有失啊,我不貪心的,現在能做唐太太也很好啊。”季末一邊小心的拆著手裏的巧克力對待她像是對待珍貴的寶物一樣,一邊對著中午還在陪別的女人吃飯的丈夫回答道,所以……既然不關心,又何必問她可不可惜?直到現在偶爾還會偷偷的將自己珍藏的舞鞋拿出來穿穿過過癮,沒有人能知道她曾為這段婚姻做過多大的放棄。


  從來都隻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種表情,永遠在他麵前粉飾太平。


  其實今天早就可以回來,但是拉著老師在外麵逛了很久,她也需要做心裏建設,給予自己繼續微笑的勇氣。


  果然最後的結果如唐景清所想那般,他依然沒有看到季末對她有任何的不滿。


  “季末,你真不愧是一個優秀的名門千金。”大概就是從小受著上流社會名媛的教養,所以才能在看到自己老公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都那麽雲淡風輕。


  季末停了手頭的動作默默無聞,唐景清起身帶著文件走上了樓。優秀嗎?季末當然知道他這話中的意思代表什麽?但是她能怎麽樣?她在她母親失敗的婚姻上看到了就是無止境的發泄隻會帶來兩個人不停的爭吵。


  “景清……”像是想到了什麽,季末喊住了唐景清上樓的步伐。


  “什麽事情?”


  “我,我現在每天在家也沒有什麽事情做,可不可以做一個小小的芭蕾舞工作室?我保證不會麻煩到你。”曾老師的建議她考慮了一天想著可行性,也是她目前想做的事情

  “舞蹈室低調點就好,不用太大宣傳,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如果、如果被關注了就當做是唐家的一項公益性活動可以嗎?”


  “我保證所有的費用全部自己承擔,不會讓你出錢,每天也會控製好上課的時間不會再外麵逗留太久引起別人的風言風語,可以嗎……”


  唐景清聽著季末小聲的說著請求,印象中她真的很少對自己提出要求,當時讓她放棄芭蕾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故意為難她,後來更是因為唐家需要一個完美的唐太太,不需要一個芭蕾舞演員,而現在季末的要求其實也很簡單,唐景清相信她是一個有分寸的人,但是當聽到她說不會為他製造麻煩,全部費用自己承擔時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像之前她對自己和謝一楠吃飯卻毫無反應般的不舒服。


  “你隻要做好唐太太就可以了,別的不用你多操心。”


  季末看著唐景清頭也不回上樓的背影,輕輕的咬住了下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硬是倔強的沒有讓它掉下來。


  而明明已經拒絕了季末的唐景清在回到自己書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讓陳昊做一個關於芭蕾舞工作室的方案上來,是出於什麽樣的考量他並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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