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見真假
黑暗密林,高聳異常。
踏入島內,樹幹密密麻麻,卻又光禿禿地,沒有枝葉。
傀骨飛速地穿越在林內,其骨頭像是拚湊的玩具,隨意拆分與組裝,即將碰到樹幹,便分離開來,待跨越過去再行組裝,絲毫不影響其行路。若是眼力差些的,還以為是配合默契的小隊在同時前進。
說來此島也不大,行了半炷香,它便出了樹林,來到一座光禿禿地土丘,此處有一抹鮮紅泉水,沉積在中央,如琉璃寶石,璀璨奪目。
可四周卻不甚友善,立起四根燒紅的鐵柱,其下皆為燃燒的骨頭,似乎已然千萬年,卻未成灰燼。
傀骨頓了頓,盯著那紅寶石似地血泉,似乎出了神,不由自主地就踏前了一步。
可就在此時,耳旁傳來冰冷勸阻:“你往前一步,我就把你腳剁了!”
一艘轎子停於林旁,四位轎夫齊齊蹲下,那酆城貴公子下得轎,陰沉地看著傀骨。
頓時他身軀周圍似乎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大力隔開,再想前進已是極難。
“你讓媚骨捎話,耗大價錢要在這失落之地停船,豈不知此中規矩?若是觸動了隕落劫難,別說你這小小骨頭,恐怕大羅都有來無回!”貴公子盡是訓斥,怒焰焚燒。
可就在此時,傀骨忽地掉頭過來,緊緊地盯著他:“淵心宗丈八躍,此行隻是為你!”
說罷,忽地轎子兩旁出現兩具枯骨,正是那祭骨與媚骨,成三角之勢對其合圍。
瞟了一眼三位戛骨陵的骨頭,貴公子忽地大笑出聲:“你莫不是丟了腦子?就憑你們也敢和我動手?”
隻是一聲厲喝,仿若河東獅吼,將整個詭異林地都震得地動山搖,此等威嚇簡直仙凡之差。
那祭骨與媚骨明顯受到波及,微微後退,充滿忌憚。
究竟是什麽原因,敢讓一位凡俗之靈直麵鬼仙?
傀骨盯著他,一句話道出緣由:“你,真的以為自己是仙家嘛?”
此話一出,貴公子頓時愣住,仿佛聽到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一時竟然被鎮住了。
腦中閃過一幕幕過往經曆,從入宗時的天之驕子,日益精進,縱使劫煞難修,卻仗著這份天賦一路橫行。
終於,在仙凡天塹之時,遇到難題。縱使他無盡苦修,卻依舊得不到突破,畢竟逆凡成仙,酆城之中有秘法,亦難行。
不甘心的他自然不願被命數困住,接受了那宗門考驗,具體的細節已然封存,卻在無盡折磨下存活下來。
受此一難,其身魂皆受重創,可那又如何。
仙啊,這可是仙啊!就算鬼仙最差的存在,揮手間即可讓凡俗之輩灰飛煙滅。多少曾經覺得他再無機會的同門,都舔著臉上來恭賀,多少媚術無雙的女鬼,跪著求他臨幸。
此次柳河陵之行,若是來此一遭,有機會治愈他渡劫時得傷勢,故而一言即可拿下。這便是鬼仙的階位,若還是凡俗,受如此重傷,誰又願理會自己?
費勁畢生心血,成就仙體神胎,如今卻被一個小小骨頭質疑,頓時怒火融入全身,燒灼他的身魂。就連幽都的禁令都暫時放置一邊,在此等地方,因果已歸過去,看誰能查的出來。
於是手掌一揮,浩瀚劫氣湧出,以一敵三,他要這些螻蟻付出代價!
血池咕咕地冒起泡沫,那燒紅的鐵柱更顯熾熱,他的出手聲勢簡直比當時饕餮的吞天食地還要猛烈。
可傀骨絲毫不懼,反而雙手一擰,柱下燒紅的骨頭便飄浮起來,如劍如盾,橫在身前。猛烈風波席卷而過,卻未能奈何他分毫。
“哈呀!”
一聲鬼叫,渾身浮骨竟招來一套冒火的骨甲,刹那間便衝至貴公子身前,一柄折扇看看打開,兩者來了個結結實實地交手!
可此刻,公子的臉色都有些詭異了!
頓時塵土飛卷,浩蕩八方。
……
船尾之處,罪骨剛至,忽地感到船身一陣晃蕩,轉眼看向那黑暗島嶼,大驚失色。
“怎麽會有這般動蕩,此等威赫,是淵心宗那位出手了!”
話音未落,卻聽到“砰”地一聲,一具發青地女鬼被拋在地上,蜷縮成極小一圈,似乎受了禁錮。
罪骨隻一眼就認出,正是那貴公子身旁禁臠,日日房內作陪,最是得其歡心,什麽人竟然敢在孟渡上惹她,莫非詭異入侵了?
可從黑影中走出的,卻是熟悉的人物。
荒,以及略顯猶豫地花主。
看著這兩人以及地上這位,罪骨若有所思。那貴公子雖貴為鬼仙,可卻不拘束欲望,反而縱情歡愉,每每享受女鬼仆人服侍,更是提過幾次要將花主引入淵心宗。
可花主似乎有難言之隱,猶豫地拒絕了。前幾次倒還念著他是接引鬼仙,還強顏歡笑。近幾日卻愈發蠻橫無理,看這情形,怕是要讓手下侍女拿下花主,拐入房間伺候伺候。
幽都雖有令,不得擅自加害這些冥渡之靈,可若是歡愉一番,是否不過分呢?當然,一位鬼仙看得起你這皮肉,又不是什麽黃花閨女,照說從了便是。
可這花主同樣奇特,竟然不願侍奉,一直抵抗至今。若硬要說一原因,那便是淵心宗名聲不好,怕被控魂操為傀儡。
“你這般下手,怕是要惡了那位!”罪骨冷聲陳述,隻道事實,畢竟麵對的是一位鬼仙,如此衝動,又不是那剛入門的青年道士,怎麽會?等等!
罪骨看向黑暗島內,隨後詫異地望著荒,幾乎在瞬間想到一出不可思議地謀劃。
“莫非?”
“他回不來了,因為他本就不是鬼仙!
若等閑戲耍紅塵,也就任憑他瘋癲,可他過界了,可還能享受?”
荒的話語破天驚,就連身旁花主都愣在那裏,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怪不得今日這侍女闖入,想要用一魂欲克製之器迷住她,卻被荒恰巧當場誅殺。若是她自己,或許會麻煩一點,卻怎麽也不敢將淵心宗貴公子的侍女殺掉,隻會給個教訓扔出去。
可若真的如荒所說,貴公子不是鬼仙,那緣何法力如此高超,明明三絕陣前壓服諸雄。
身旁的罪骨想得卻不是這,反而在刹那間摸到關鍵:“是竊臧!這是他布的局,你竟然與他有聯係。”
荒倒是沒有否認,言道:“能對抗仙的唯有仙,既然他想控製棕婉,那下一步呢,便是控製我和銀?
我們這些人在他眼中不過紅塵傀儡,我倒是見識了淵心宗的霸道!”
說罷,將那女鬼狠狠一踩,頓時破碎開來,在其內竟然包裹著數道魂靈,蜷縮於內,不得自由。更是渾渾噩噩,偶爾才由其中一道主格,清醒過來。
此種手法,荒在之前的廟中早有所見,若是再把棕婉包裹進去,任憑她魂術精湛,亦不過塚中枯骨,難以施展。
見得此等險惡術法,棕婉才不由慌了片刻,頓時眼中陰狠怒氣浮現,存了絕命之念。
“當然,成與不成,還得要看罪骨!”
……
船首之處,陰影漂浮,靠在手邊的浮木,刻下暗金字樣——“貴子非仙”!
用力一抹,再無蹤影。
可身後不知何時,已然站立一位佝僂老者,輕輕咳嗽幾聲,好似垂暮之年。
原來是那公子的管家,平常跟隨在側,此次倒是沒有登島,卻不知何時出現在船首。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咳咳。”老者彎下腰,低聲問出,在寂靜風中,卻如鍾鳴。
“淵心宗玩弄世人,借他人觀己心,早有耳聞。”從陰影中傳來答複。
“初登時你不過是有所懷疑,可今日已然確定。看來是那古怪小子透露給你的。”老者說了不過幾句話,身軀愈發佝僂,“不過你想奪船支配,靠那傀儡骨頭能辦得到嘛?”
陰影沒有理會對方得嘲諷,隻是看向喧囂起來的黑島。
“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