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幽篁行(二)
女子鬼仙走後,幽篁庭一行人緊緊盯著他們,甲士渾身都藏在厚重鎧甲後,隻露出一雙跳動魂焰,火紅而充滿侵略。
見其形式,該是控製的傀儡,雖不知戰力如何,能跟隨鬼仙鎮守山門想必不差,少說也是真我之中的好手。
隻是此刻這般形式,便不太好受了。
竊臧本來想著隻是將花主等人護送至幽篁即可,誰想到突然出了這等事,既然涉及到那位魁首,對方必定不會輕易放他們走。
待幾人被甲士圍住,燼華便默不作聲,低頭靜待,若非此等莊嚴之境,還以為他睡著了呢。
最為緊張的實則是花主,這消息似乎是一個約定,一個交易,按照她的性子,若是危及到自身的情況,自然是另辟蹊徑。
如此魯莽地在幽篁庭兩位鬼仙麵前喊出來,便沒有了回旋餘地。本可以先踏入幽篁,再行詢問,即使銀身份特殊,亦可讓竊臧先行照顧。
不過此念一起,便被否決了,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逐漸侵蝕這份約定,恐怕入得幽篁些許時日,銀便要被拋之腦後,更別提說出那離奇至極的話。
花主自然察覺出了不妥,如何連念頭都不受己控,須知她乃魂欲之修,最擅神魂,想必牽扯之事甚巨。
修魂欲者,明晰本我欲念,控製自如。這般情況其實已經有些入魔了,故而不僅僅是約定本身,更在於她的修行之道,平素小節,能屈能伸,為保命審時度勢,善於利用自身優點,說一句欺軟怕硬亦不為過。但此間幽冥,不都是這般情形,若化為枯骨沉於冥河,誰去關注呢?
但她能修至如今,小節便無礙大道,真正遇到此番能成為心魔之事,猶豫片刻便果斷說出,不曾欺瞞自身。魂欲者最忌騙己,今日她可找理由搪塞此事,明天便有一萬個接口來推脫,但刻於心間的真相永遠不會失蹤,待到某日魂欲劫起,便是身隕之時。
要麽便幹脆拒了此事,一了百了,甘當那忘恩負義地白眼狼。於她而言,沒有什麽需要愧疚與懺悔,隻要內心篤信,神魂反倒強健。可惜,終究還是沒能拒絕。
荒在一旁看著愁眉的花主,一陣沉默。
確是他用了些手段,以防萬一。從最早借花主凝異軀,便在其心中種下深不可測的種子。及至三絕陣破,再次鞏固,此時依花主地性子,自然緊抱其大腿,甚至甘願以身飼虎。再到孟渡之上一係列神秘術法,敢和鬼仙抗衡的底氣,徹底將花主折服。
這並非是單純的心念較量,而是魂欲之術的大道切磋,要怪隻能怨她最開始不知好歹,凝結異殼時先動了此番手段。若是當初在焚香幻化的沉舟上,荒一時不慎與其顛鸞倒鳳,在夢中行巫山雲雨,如今滿心癡念,心癢難耐的便要換做荒了。不過還是荒技高一籌。
修劫修心,便是如履薄冰,為何言劫子十不存一,便是動法皆劫,傷人傷己。
在孟渡最後的時日,荒便與花主做下約定,把銀帶給姒,並傳遞此話。當然,這是最壞的境地,即他熬不過漫長漆黑,在路途上便化作虛無。
那麽花主把銀帶到,也算他還了此前道緣。不過如今之際,雖然已是危在旦夕,卻終究沒有到最壞那一步,花主幾乎遺忘了他的過往,可關於銀的事件依舊記得清楚。或許不僅僅是關乎己身劫法,更多與銀本身有關。
雖然荒最初有些許預防,可花主之言依舊存了些許心念未忘,倒是頗為感激,以銀的身份,花主做下此選擇,或許能為以後道途積下緣法。不過是否能成,便在一念之間。
本來行至此處,一切安然,但荒內心我劫心潮,又為此事蒙上一層陰影。
他盯著那些甲士,特別是名叫燼華的鬼仙,時刻警惕。但沒有理由啊,縱使花主說的假話,可事關幽篁魁首,對方如何做主,不也叫師妹前去喊使者前來。
或者是來人會對他們不利?事實上香女之身份,骷髏山白骨洞便將其暴露,再加上她之前所言,幾乎能確定為大名鼎鼎的石磯娘娘。
萬年妖仙,能與太乙真人抗衡的截教弟子,更是與哪吒關聯極深。此等人物,竟然淪落到被榨屍取油,生不如死,便知曉無量劫難的恐怖。
但此中關隘,在於石磯最後遺言是否為真。她確實念念不忘,可若帶話給仇人,或者有更多牽扯,會怎樣?
荒選擇此行,不僅僅是封神線索,大劫之幕,也不隻身受虛空,尋找暘穀。最為本質的,還是金蟬對命數劫運的感知,此行避無可避。
荒依舊在思量劫數來源,靜坐的鬼仙卻有了異動。
隻聽黑暗中似乎傳來一聲模糊問話:“竊臧?”
本來稍有焦躁的竊臧,在等待許久不見異動便卸下些許緊張,突然聽得暗中呼叫,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隨後挺拔身姿從黑暗中走出,正是那久久未動的燼華,再次詢問道:“竊臧?”
愣了愣神,莫非對方口中的掌燈使來了,這樣也好,將花主等人交給對方,便可離去,不由自主便再答一句。
可忽然之間,他又覺得有些不對,來此地後雖然說了自己是幽者接引使,卻沒有說自己名字。燼華如何得知?
且初始還沒察覺,這兩聲呼喊一句比一句急促,更是模糊不定,來源不清。第一句似身邊親近之人呼喊,第二句似燼華站出後隨意而問,可此時起了疑惑,那語音細細辨別與燼華之前所說還是有些許差距。
就如同半夜睡夢之中,耳邊傳來故人清問,卻多了一絲陰森與鬼魅,倒像是鬼火狐鳴,時有時無。
曆經大小劫數的竊臧頓時內心警惕大增,卻還未等他思索周全,耳邊冰冷寒氣掠過,好似鬼魂吹氣,直達心間。
“竊臧?”
轟隆巨響,神魂震懾,一時之間天旋地轉,腦中轟鳴,念頭無法聯係起來,隻剩此中質問。
他緊咬牙關,萬萬不敢有絲毫答複,心中有恐怖直覺,若是再應一聲,今日怕是要隕落於此。
可即使如此,形式也不容樂觀,神魂暫時混沌,陷入一種奇怪的折磨中,因畏懼回答而處在克製自我的狀態下,可若是解除此番抑製,又時刻想答複此音,端的是怪異無比。
須知這已是他施展蝕陰,運轉仙法才能勉強抵禦,之前與躍八丈對敵都沒有如此棘手,便知對方來勢洶洶。
竊臧的困境荒自然看到了,可他卻也來不及提醒了,隻因之前不動如山的甲士,已經圍了上來,並且施展秘技,三人成陣,化作一道霓虹光圈,竟然將虛無的身影都逐漸映照而出。
光圈之內充斥著宛若鬼手的幹枯爪牙,處處襲來。荒已然抵擋數次,每每交手,隻覺體內劫氣震蕩,竟然有消逝的趨勢。
燼華手上一抹,英俊之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渾身盔甲,綠焰浮動,麵容漆黑一片。
“掌燈使說了,他們乃淵心宗奸細,殺無赦。”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