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昔日(1)
“笑死我了, 你們快看,我就算踹他,他的表情都不會變, 哈哈哈。”寸頭男嗤笑一聲, 又用力的踹了一腳蜷縮在牆角男生的腹部。
此刻的他正在用一種大哥大的姿態招呼著旁邊的人一起加入這場暴力。
整個教室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無聲的看著這一場暴行。
被打的那名男生抱著自己的頭,發出幾聲細碎的悶聲□□,沒有說話。
他的右眼紅腫, 眼皮都略有外翻,甚至就連睜開都有些費勁。
更可怕的是, 男生的左臉靠近下顎線的位置, 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傷疤,傷疤很新, 還沒結痂, 甚至隱隱約約的深處血漬。
男生的眼神空洞,略有幾分失焦,就跟被人丟在垃圾桶裏的芭比娃娃一樣, 本就偏向於冷白的膚色, 更襯得他的傷口無比駭人。
“魏文兵,先住手, 要上課了。”魏文兵旁邊的另一個胖子男小聲的提醒了一句。
魏文兵聞聲, “切”了一下,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 竟洋洋自得的把頭抬得更高,像是獲得了什麽異樣的滿足感。
又用一副看起來十分裝.逼.顯.吊的模樣, 朝著牆角的那名男生身上撮了一口口水。
又悠然自得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裏的一道道視線伴隨著魏文兵暴行的中止,也跟著收回。
“叮――鈴鈴――”
上課的鈴聲照常響起。
原本蜷縮在牆角的男生像一隻醜陋的俎, 艱難的動了動自己的四肢,他喘了一口粗氣,試圖重新站起來。
但他以同一個姿勢蹲縮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他才剛站起來半點,就跟著踉蹌了一步,差點直接趴到了地上。
聽到教室後麵傳來的動靜,全班的目光再一次默契的齊刷刷挪到了這名男生身上。
此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有感到害怕的,也有覺得好奇的,還有看著他半死不活的樣子而莫名覺得快感的……
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眼裏都是司空見慣。
哪怕是看著男生這副可憐樣子而感到於心不忍的那一群人,他們也都隻是皺了皺眉頭,心底暗歎殘酷,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伸以援助,――哪怕隻是走上前攙扶一把。
魏文兵在一旁更是毫不留情的吹了一聲口哨,眼裏滿是戲謔和嘲笑。
男生忍著巨大的疼痛,艱難邁步坐到了教室最後排的那張獨立出來的椅子上麵。
這張座位與教室裏其他的座位格格不入,――它被人惡意丟到了垃圾桶的旁邊。
而這個課桌的桌麵不僅被人寫滿了惡毒的辱罵,上麵還被人潑了什麽黏糊糊的液體,看起來有點像鼻涕,又長又渾濁,裏麵還有泡沫星子,還有各種各樣的垃圾袋包裝。
就連桌子都散發著惡臭,讓人看了就覺得倒胃口。
男生卻像是見怪不怪,隨便用衣服袖子擦了一遍凳子上的紅色顏料,便麻木著一張臉坐上去,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存模式。
第一堂課是數學,任課老師是一名年輕高挑的女老師,姓趙。
她今年才剛大學畢業,一畢業就被分配到了這所初中。
最開始任職時的她,也有一顆躊躇滿誌的心,想要用心栽培每一個孩子,盼望著他們可以有一個燦爛的人生。
但好巧不巧,她一來就被分到了這個學校唯一的一個差生班。
她並不歧視差生,所以她對這份職業可以說是,依舊心存信仰般的期待。
可她來了以後才發現,這個班級裏所有的學生,並不單單隻是成績差。
這個班裏的學生大部分都是有錢人家裏的獨生子,在家裏被寵得無法無天,帶著一股全世界都要圍著自己轉的牛逼勁,行為舉止上麵可以說半點都不懂得尊重!
她後來才知道,這些孩子的家長背景都很硬,基本上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在這個學校卷著鋪蓋走人。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無所謂這些學生聽不聽,也不在乎他們的成績能不能上來,上完課就走,半點不停留。
因為她是農村裏走出來的孩子,她有四五個弟弟妹妹要養,她不能丟掉這份工作。
趙老師才剛一進門,就眼尖的注意到了坐在垃圾桶旁邊的男生。
她眉頭一跳,走到講台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座位表,找到了男生的名字,然後當著全班的麵,喊道,“顧雩風同學?”
一聽到熟悉的三個字,剛剛還興致乏乏的所有人全都噌噌的抬起頭,然後又用幸災樂禍般的眼神望向了垃圾桶的位置。
顧雩風一頓,垂下的腦袋也跟著抬起來,教室裏的燈照到他的臉上,可謂是慘不忍睹。
趙老師剛剛本來還有幾分奇怪,怎麽還有人的座位會在垃圾桶的旁邊,一看男生把頭抬起來,心都跟著猛地一沉。
趙老師踩著高跟鞋,火急火燎的走到他的旁邊,心急如焚的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顧雩風麵色蒼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見他沉默不語,又看著他身上的慘相,趙老師心裏似乎明白了幾分,一股無名的怒火竄上心頭,側身,掃射了一眼全班,大聲質問道,“有誰知道這是什麽回事嗎?”
班上的人神色各異,有的把頭埋下來,有的坦然跟她麵麵相覷,還有的麵露不屑。
麵露不屑的自然就是魏文兵,他翻了個白眼,無語的回答,“你到底上不上課,誰知道他是不是被車撞了,還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被人打了,你管他幹什麽。”
說完,班上夥同著他一起霸淩顧雩風的男生一起發出哄笑聲。
老師的臉一下子也跟著變得非常難看。
魏文兵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張揚的微笑,看起來十分欠揍,甚至可以用小人得誌來形容。
他拉長自己的聲音,嗤笑道,“老師,你還想當老師是吧?”
趙老師本來都要罵出來的話在魏文兵話音剛落的瞬間卡在嗓子眼,就像一根魚刺,半天拔不出來,堵得她無比難受。
她認識魏文兵,也清楚他家裏的背景。
她的肩膀都還在因為憤怒微微顫抖,但她的腳卻先一步離開了男生的座位,走回到了講台前麵。
她艱難的扯出一抹官方假笑,一如往常地說道,“來,孩子們,我們繼續上課。”
魏文兵這才滿意挑眉,又往身後看了一眼,動了動嘴巴,無聲威脅道,“你要死了。”
……
“喂喂,同學,你還好嗎?”
顧雩風癱倒在學校外麵的巷子口,周圍一片寂靜,他就像是被人丟掉的有害垃圾,無人問津,也沒有人回收。
他甚至有一種自己的肋骨被人打斷的錯覺,巨大的疼痛襲遍他的全身,他的兩眼發黑,渾身發冷,大腦無限放空。
已經堅強了整整一天的他,無聲的流出兩行眼淚,身體瘋狂顫抖,但奇怪的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依舊維持著三無表情。
聽到聲音的他,先是恍惚了一下,努力的想要睜開自己的眼,但眼前仍一片模糊,而他的兩隻眼睛也痛得不行,不管他怎麽努力,就是看不清周圍的一切。
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有一個人形輪廓。
沈熙白見對方不回答自己,麵色大變,跪在地上,用手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男生的胳膊,感受到了男生身上的餘溫後,他才長舒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又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個男生的小動作,這才確定人還沒死。
沈熙白見狀,剛想站起來,打算找人求助,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幫忙將其送到醫院。
但他才剛抬腿,有要起身離開的駕駛,癱在地上,四肢癱瘓的男生卻突然一下爆發,猝不及防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沈熙白的手腕,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他幹裂的嘴唇顫了顫,艱難地啟唇,吼出聲,“別走!”
聲音嘶啞,像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
沈熙白的心都在此刻跟著一抖。
男生就像是在海裏溺水的遊客,命懸一線的在海麵上飄浮,在因為體力不支,而最終決定認命赴死的時候,突然抓住了一塊浮板,再一次點燃了生的**。
眼見著這塊浮板也要離他而去,他隻能用盡全力的抓住。
沈熙白立馬低聲安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現在要去找人幫你。”
男生卻依舊死死地攥著他的手腕,半點沒有泄氣,像是聽不懂他的話,隻能死死地維持著這個動作。
沈熙白也有些著急,眼看著對方的傷勢越來越嚴重,他另一隻手開始嚐試小心翼翼地扒開男生對他禁錮。
結果他一動,躺在地上的男生就跟個受了什麽刺激一樣,渾身發抖,抓他的力度也跟著越來越重。
沈熙白頓了頓,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猛地一把將自己的手從男生的手心裏抽出來。
直接站起身,往人多的方向跑,試圖呼救。
走之前,沈熙白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宛如死屍的男生,跑得速度也跟著加快。
聽著腳步聲的走遠,男生的意識也跟著愈加薄弱。
走了……
男生的眼淚又滑了出來。
他.……要死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男生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就連巨大的疼痛都在此刻顯得不值一提。
就在他快要睡死過去的時候,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衝了過來。
他聽見有人說。
“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