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第613章 不放開
陳臨脾氣不好了一次，收穫莫名其妙的居然還不少。
次日一早，黃瑞思這個陳臨全科剩下的最後關口，竟然是主動來到了婦科的診室，給陳臨推薦了一個病人。
陳臨笑著應下來，黃瑞思久仰久仰之類的寒暄幾句后離開，至此陳臨已經再無障礙。
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天，陳臨也不急，坐在診室里全心全意的坐診，多練手熟，這幾日里陳臨也不是沒有碰上過棘手的病人，但他琢磨琢磨，也都驚險的趟過去了。
若是讓孫炎孝等人得知，也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然而陳臨自己卻沒有太大的落差感，他本就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的，再退一步說——他雖說有天縱之才也有旁人難以尋得的機緣，但有些東西就是需要好好的磨練，一日不達千人熟練，盤瓠心一日不出現。
林秋韻也是越來越熟悉自己在這裡的身份，默默在陳臨身邊學了不少東西，至於張學敏這丫頭，已經被壓制的不敢亂動，連以前對陳臨的一些小眼色都不太敢使出來了。
臨午飯的點，陳臨早上預約的五名患者全部診斷完，郭老從對面診室慢悠悠的踱步過來，看著陳臨好一陣笑。
他就笑著不說話，陳臨起初也笑，但隨後卻不得不苦笑道：「郭老，你這麼看著我，壓力好大！」
「你也會有壓力么？我得先恭喜你一聲了，雖然這事不好宣傳，但明眼人都是要為你驚艷的。你大概是在國醫館開全科最早的醫生了。」郭老也不笑了，很平淡卻又不掩飾自己欣賞的看著他。
這位老人，也沒有想到，陳臨竟然真的做到了！
意外嗎？說實話，他並不意外，每一代的青苗都是不世出的奇才，這一點，他信。但真的看到這樣一個近乎於奇迹的事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卻有些由衷的感慨，到底是什麼樣的教育，才能讓一個年輕人，在如此的階段，就有了如此之高的成就？
八位名老，包括他自己在內，沒有一個放水的，頂多就是沒有過於刁難，可他都能夠解決——剩下的黃瑞思，在針灸方面成就不見得比陳臨更高，也沒有理由會難得住陳臨這位針仙弟子。
更難得的是此子不亢不卑，手段心術，讓這位老江湖都為之震撼，明明欺負了孫炎孝，強壓了地頭蛇，但反彈卻並不大，否則黃瑞思何至於放下自己的臉面來放陳臨過關？
陳臨看著郭老，也是笑：「其實一路上走來都不輕鬆，不過我有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好。我讓自己失望過了，讓別人也失望過了，但我不希望以後再有什麼遺憾的事情。」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可有些事終究是難以順著你的心意來，但有些事，看不開也好。」郭老難得的笑了笑：「本打算中午請你喝酒，但你下午還有事，那就等到晚上吧。」
「可巧了，晚上我正打算謝謝各位的指點，郭老不妨幫我去邀請一番？」陳臨笑了笑，下午的測驗他不會失敗，也沒有準備失敗，那一場不算慶功會的慶功會是一定要開的，而且不能小氣了。
只是他自己去邀請，難免有自大的嫌疑，讓郭老去，最好不過了。
郭老微微一頓，隨即哈哈大笑：「算計到我老人家頭上來了？也罷，你有這份本事，我也不好說什麼了。就這樣子吧，地方定在哪？」
「盤古飯店吧。」陳臨笑了笑，攤手訂了地方。
………………
「晚上除了那些名老，還要不要邀請一些別的人？」吃午飯的時候，笑著問了一句林秋韻。
但林秋韻好像沒聽到似的，低頭對付著一隻蝦，直到陳臨又問了一遍，她才驚覺道：「嗯？」
陳臨一看，頓時奇怪道：「怎麼像是走神了，在想什麼呢？」
「沒有！」林秋韻俏皮的笑了笑，長長的睫毛卻抖了抖，又眨眨眼笑道：「我還沒恭喜你呢，看的出來，郭老對你很讚賞，這可不容易。」
「沒什麼好恭喜的，倘若連這一關都過不去，我又憑什麼……算了，不說這些，晚上要不要叫秦阿姨過來一趟？我可以叫李興秋去請，這點忙他還是能幫的。」陳臨頓了頓，笑的有些勉強。
秦百合到底怎麼看，陳臨此時沒個底了。
說句實話，秦百合對他，對林秋韻，都是極好的，但最近在兩人之間發生的這種爭端，不關乎關係的好壞，而是路線上的根本不同。
甚至陳臨都沒法子為自己去辯解，反倒是覺得自己對不住秦百合。
他起初想用自己的醫術來征服對方，現在看來是有些想當然了——秦百合的電話很簡單的說明了一點，我們沒有任何看不起你的地方，你願意娶，我們就願意嫁！但你不能對不起林秋韻！
林秋韻頓了頓，有些喪氣道：「我也不知道，這兩天媽媽都沒有給我電話……」
嘆了口氣，陳臨也只能是苦笑道：「那就吃飯吧，看來是想不明白了。」
兩人這一頓有點食不甘味，而另外一邊，李興秋吃的倒是很高興，食不甘味的，是秦百合。
「照你這麼說，這小子下午就得成為一個傳奇了？」秦百合坐在真皮軟沙發里，身子陷進去，手裡還夾著半支煙，面前精緻的餐點，她一口都沒動。
李興秋只點頭不說話，繼續關注著桌上的美食。
「別光顧著吃，興秋，你沒什麼跟我說的？」秦百合抽了口煙，悠悠道。
李興秋抬頭，死人臉上有些無奈：「秦姨，你說我能說什麼，我說什麼你都不高興，但讓你高興的話我又實在說不出來。陳臨這小子，我看他是有點不爽的，不過也清楚這純粹是妒忌。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就這麼簡單。而你要我說他玩弄感情，那也是扯淡，怎麼回事你自己心裡都清楚，我還能說什麼？」
「我當初告訴他，也是讓他配合一下，可秋韻那傻丫頭也不知道做了什麼，讓這小子這麼賣力，弄的我現在也很難受。」秦百合揉了揉太陽穴，這兩天不僅僅陳臨愁，她更愁。
「要我說，這事您也管不著了啊？」李興秋冷不丁冒出一句，從自己兜里摸出中南海點了一支搖頭：「當然，我更管不著，我也就這麼告訴您一聲，沒準下午回頭陳臨還得來找我跟秦姨說，我不如主動點坦白從寬。」
秦百合面色一愣，隨後卻無奈：「連我自己都說不準的事，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去管了。但我是孩子他媽，只要有一絲可能，我都得儘力。你說，陳臨有可能放棄那個姓玉的老師……」
李興秋一聽，笑著道：「秦姨，倘若陳臨真的這麼做了，您願意讓他娶，江老也不願意吧？再說了，陳臨的身份其實沒什麼不行的，一代青苗，您不了解但我知道，放在過去，跟王爺一個身份的，而且這傢伙怪老實的。心機手段都有，卻從未主動對誰用過，說句笑話，這輩子我看人還沒這麼順眼過。」
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王老李老，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到燕京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其實也是一種另類的表態了。
兩位老人都沒老糊塗，一言一行都是自有深意，陳臨在燕京折騰的這麼厲害，兩棵大樹沒有一顆挪了窩，這本身就是一種證明。
長久的沉默，李興秋抽了小半盒中南海，時間幾乎過去半個小時，秦百合終於再度開口了。
「幫我安排一下，晚上我也會過去一趟。」
………
黃瑞思介紹來的病人，陳臨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已經讓黃瑞思服了氣。
「陳醫生，針仙弟子名不虛傳。」黃瑞思是真的服了，語氣都變化很大，而這句話伴隨著陳臨已經成功過關的消息，迅速的在整個國醫館都傳開了。
陳臨隨後回到了自己的診室里，但並沒有病人，今天下午的預約已經全部都取消了，他坐在這裡，倒像是接受各方面的道賀。
最先來的自然是郭老，郭老是國醫館真正的中樞所在，他早上已經祝賀過一次，但這並不妨礙他再來一次，隨後則是一群人魚貫而入。
查潛庸和孫曉嬈一起來的，孫曉嬈是由衷的感謝。
李興秋來了，但把張學敏這個他的弟子丟在了這裡，是一種隱晦的支持，也是一種對張學敏個人的見識提升，這種機會殊為難得，錯過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碰上第二次。
收了這個學生，他還是要下心思培養一番的。
隨後的錢枚等人來祝賀之時都紛紛向陳臨討酒喝，陳臨也不小氣，告訴今晚在盤古酒店設宴。
下午好一陣哄鬧，國醫館似乎都多了一層莫名的喜悅氣氛。
下班后，夠得上分量的人物，都朝盤古酒店進發。
盤古酒店在燕京算是商務氣息比較重的酒店，但也是絕對的高端酒店，七星級，國內再無一家比這檔次更高。陳臨不差錢，自然也犯不著在這方面和自己過不去，這既是一種實力的展示，也是一種對來賓的重視。
吃什麼已經不重要，晚上過來的人倒是真的不少，陳臨擺脫郭老請人，這位李興秋的老師也是不遺餘力的把這場宴會升級成了一場範圍很大的聚會。
不僅僅是國醫館內坐診的八位名老，一些與郭老交好，與王老有關的名宿也都到場。
陳臨一見，頗有些驚訝，但方寸不亂，更方面接待做的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一場酒會辦的氣氛很高，陳臨有一周沒碰酒杯子，將將養好了傷，此時又是舉杯頻頻，酒到杯乾。在場都是國醫名老，紅酒有，洋酒也有，但最多的還是茅台五糧液，陳臨混雜著喝，但紅臉不醉，在場的各位名老不禁更喜歡。
但陳臨一直留著三分酒量，他在等一個人。
直到晚上八點，諸位都喝的差不多了，門口終於是出現了一道身影。
陳臨一見，虛浮的腳步立馬就變的端直，深吸一口氣后，面上的紅暈都消退了。
「秦阿姨，您來了。」陳臨端著酒杯，笑著上前。
而秦百合在這種場面中，沒有說其他的話題，只是端起杯子笑著對陳臨道：「先恭喜你。」
兩人乾杯，但陳臨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秦阿姨，我有些事做的不對，請您原諒。」
說著，他自己幹了杯，但秦百合卻沒有動，她笑著搖搖頭，看了看旁邊的林秋韻笑道：「一周后你就要出國了，兩人總呆在醫院有什麼意思？陳臨，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一去你們或許一兩年都見不著，不趁著現在出去走走？」
陳臨愣住了，一旁的林秋韻也愣了，只是剎那，眼淚就從她的臉上滾滾而下。
「秦阿姨……」陳臨只覺得自己喉嚨里似乎被什麼哽住了一般，周圍還是一樣的喧鬧，秦百合的聲音甚至只有他們三個人能聽到，卻好像擊穿了一些最柔軟的東西。
林秋韻紅著臉要上去理論什麼，秦百合卻淡淡的搖頭道：「秋韻，你要怪我，我不反對，但你必須去。你外公也答應了！」
陳臨一聽，眼角頓時流露出苦澀，他咬著牙什麼也說不出來。
但秦百合隨後笑了笑：「出去劍橋，讀完研究生再回來吧，這期間，你們不能見面。但相對的，我和他老人家打了個賭，等你回來，我不會再管更多。」
林秋韻放聲大哭，而陳臨一錯愕后，滿滿倒了一杯酒，仰頭喝掉后，不等兩人說話便低聲道：「等我一會。」
他急匆匆的跑到了正在觥籌交錯的郭老身邊，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眼神，俯身在郭老耳邊說了兩句什麼。郭老紅潤的面色頓時變的錯愕起來。
他喝了酒，聲音也大了幾度：「陳臨，你想好了？」
「嗯，只有一個星期，我和她在這裡呆夠了，還有好多地方咱們沒去過。」陳臨聲音中，前所未有的肯定。
「你真要這麼做的話，五年內不可能再進國醫館的，這是規定！」郭老沉聲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已經決定了。」陳臨笑了笑，對郭老鞠躬道：「原因您老知道，陳臨自知學問不足，回去再閉關研修，大成之日，再來燕京！」
郭老一聲長嘆，陳臨卻已經跑回了林秋韻身邊，他看著眼淚還沒擦乾的林秋韻，一把捏住那雙有些發涼的小手：「還有哪是你想去的，未來的一周，我是你的。」
「你傻不傻……」林秋韻想說什麼，卻剎那間泣不成聲。
是日，整個燕京的中醫學界再度震驚！
已經獲得了國醫館全科資格的陳臨，居然不告而辭！
當晚，在飛往西疆的飛機上，林秋韻靠著陳臨道：「你怎麼這麼傻，這麼難得的機會，就這樣子放棄了，郭老肯定在罵人。」
「那我回去讓他好好罵就行了，但現在我是你的，沒時間去工作了。」陳臨寵溺的道。
「我不能永遠抓著你。」林秋韻又快哭了。
「那我就抓著你，一輩子都別想跑。」
我欠你的太多，無論要放下什麼，不可能放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