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第614章 相忘於江湖
2016年1月15日,林秋韻乘坐飛往英國的航班,她堅持沒有讓陳臨去送,陳臨就坐在青松園裡,跟江老對坐著下象棋。
一路上行游種種,讓陳臨落子頗有些心不在焉,江老也不催,只是陳臨這一次出神似乎太久了一點,江老咳嗽一聲,陳臨連忙落子。
結果江老卻是一笑:「你的馬走直線,這是什麼套路?」
陳臨低頭,頓時大感尷尬,自己剛才以為挪動的是車,沒想到一下整成馬了,還好沒有吃掉什麼子。
「爺爺,有點心不在焉。」陳臨苦笑一聲,也是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江老何等超然,哈哈笑道:「沒事,你要是深思敏捷,我沒準也會不高興,反正不論如何,你今天下棋都不能讓我滿意。」
這話讓陳臨有些無所適從,想想只能摸了支煙出來點上,苦笑著看向江老。
江老伸手,也掏了一支煙,不去管七零八落的棋局,笑道:「你心裡沒準還在恨我吧,怪我為什麼要答應百合那丫頭,把秋韻送到國外去。」
「哪裡的事情,爺爺你看似分開了我們,卻給我了一個機會,這件事我都有些不好意思。」陳臨陳懇道謝。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江老雖說將他們分開了,但這也是給了陳臨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這是以進為退最高明的手段了。反過來倒是陳臨,難免要做一回不負責任的陳世美,能有如此包容,實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要知道林秋韻不論家世自身,都是不凡。想求親的人都能從青松園排到長安街上去,到頭來要給自己做一個沒有名分的妻子,這又談何容易?
江老笑笑道:「不一定就能成,你有這個信心是好的,可未來的事情未必就都如你所料。我不會從中作梗,可這一切也都要你們自己去努力爭取,不必多說其他,我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老爺子抽了口煙,搖搖頭道:「秋韻目前在你身邊,恐怕難以立足,這孩子實在是實在了點,但沒有立身的本事,老頭子我還活著的時候,她自然是風光萬丈沒人敢招惹,可二十年後怎樣?四十年後又怎樣?人老了,看的東西自然也更遠一些,我讓她出去,未必不是給她找另外一條路。」
「我待她始終如初!」陳臨低頭,沉聲道。
「不論你怎麼想,反正就是如此了,你今天下午也得回中海了吧?過年的時候,記得帶上那位姓玉的丫頭,來給我拜個年。」江老笑笑不談誓言,只是提起了玉靈。
「她會來的。」陳臨頓了頓,隨後也點頭,這本是一件荒唐事,但兩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其他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秋韻那丫頭回來專門交代了一件小事,那位姓蘇的女孩我會交代百合去辦好的。你也沒什麼好擔憂的就是了,還得去給你父母打聲招呼吧?」江老笑了笑,把陳臨送出了青松園。
陳臨自己開車去了自家老子所在的工地,沒說兩句話,陳閑便笑呵呵的讓他滾蛋:「過幾天你就到這邊來過年吧,其他的日子不管,三十至少是要在的。秋韻那丫頭也走了,不過總不至於讓你媽一個人包餃子吧?」
陳臨苦笑一陣后卻有些暖意,看來他在燕京發生的事情,總是沒有脫離陳閑的視線。自己老子有多大的本事,陳臨不清楚,但陳閑雖然沒繼承青苗的衣缽,卻有著不凡的能耐,這一點總是沒錯的。
「那你們保重身體,我回頭就來。」陳臨笑笑,也是洒脫的上了車。
陳閑在後邊笑罵道:「快滾蛋,被別人瞅見了是要扣錢的,對了,給我留兩條煙。」
陳臨微微一愣,又從車上跑下來,上後備箱一找,還真找著了兩條特供的煙,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著兩條煙,陳閑居然發現了!
哭笑不得的把煙留下,陳閑很小氣的一包都沒給他,陳臨去青松園吃過中飯後,被秦百合送到機場。
「一路順風。」過了安檢口,秦百合笑著跟陳臨揮手。
陳臨點點頭:「秦阿姨保重身體。」
半小時后,他在燕京機場登機,飛往中海。
而與此幾乎同時,在中海中醫藥大學里,玉靈看著身著黑色布衣的青青,微微有些嘆氣:「怎麼選了現在?」
「他今天就要回來了吧?」青青眨了眨眼,笑笑。
玉靈不知該如何說,只能感慨面前女子與他之間的默契。
但青青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眨著眼道:「這不是我感覺出來的,是我從你身上看出來的,你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玉靈啞然失笑道:「你難道不高興么?」
「我當然高興。」青青很平淡的抿嘴道:「可我在你這裡呆了這麼久,應該有所回報的。所以我回去了……」
「那我該怎麼告訴他?」玉靈苦笑一聲,其實她和青青之間相處的時間已經很多了,但兩人之間的了解卻並不太多。
只是青青若是不告而別,陳臨那邊或許會很難做吧?玉靈不是一個愚笨的女子,就如同她知道陳臨在燕京做了什麼,依舊是一句也沒有提起來。
青青搖頭笑道:「我已經給他留了信,我還會再回來的,就是不知道玉老師你是否歡迎我?」
「隨時歡迎你回來。」玉靈頓了頓后,淡淡笑了。
青青也笑了,她長身鞠躬道:「我只願在他身邊而已,其餘的無所求無所取。」
兩個人間絕色錯身而過,青青剎那間消失。
好像她從未來過一般。
在暗處,屠三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同時也閃身離開,他手裡拿著一封沒有郵票的信件。
…………
「陳臨,見信如面,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說明我已經走了。
很抱歉沒有見你一面,我也在想著見你,可到了這時候,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呆在這裡。
秋韻痴弱,玉靈尤痴於她,我長於半夜聽見囈語及君,每每如此,我亦輾轉難眠。
君為青苗之主,我來此欲尋你救人,然君亦有欲行之事,非獨為青苗所生。
年關到此,黃千秋難以出現,我不在此,屠王爺可護你一身平安,然你亦要注意,皇苗難善罷甘休。
此去不知歲月,珍重身體,相忘江湖。
你知道該來哪裡找我的!」
字跡娟秀,很難想象這是一位大宗師的字跡,她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字卻如此柔弱。
陳臨下了飛機,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來接他,只有屠三呆在機場外,沉默的交給了他一封信。
陳臨坐在車裡,默默的讀了三遍,放下信閉上眼,點起了一支煙。
「她什麼時候走的?」過了半晌,陳臨平靜問道。
「下午,老奴看著她離開的。」屠三沒有開車,坐在那回答了陳臨。
陳臨手抖著:「你為什麼沒有攔住她?」
「老奴怎麼攔?」屠三反問了一句。
他沒說理由,陳臨也是苦笑一聲道:「是啊,我該怎麼攔住她?」
兩人沉默一陣后,陳臨嘆了口氣:「開車吧,我回去問一句玉靈,你先安排一下行程吧。」
屠三沒有回答,他會把陳臨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做好,陳臨沒有癲狂失態,也沒有做什麼其他的多餘動作。
月侗燕京一行,已經讓他變化了太多,世界上的麻煩總是有的,每個人都會碰到,不論大小,這些麻煩只是需要人去解決而已。
屠三的車速很快,陳臨再度站在玉靈那棟小別墅前的時候,突然笑了。
「屠三,我來之前沒有查,玉靈今天是不是休息?「陳臨眨了眨眼。
而屠三也笑了:「少主,我也沒查,但應該是在休息吧!」
「那就好。」陳臨眯了眯眼,笑眯眯的下了車,整了整衣衫,從裡邊摸出了一把鑰匙。
但他剛把鑰匙插進鎖孔里,門卻自己開了。
「你回來了。」門前一張略顯冰冷,眼眸卻溫和的面龐。
陳臨在這一刻,不知多少種情感突然的在心底湧起,有自己在月侗受到的委屈,也有在燕京的遺憾,讓他的鼻子都酸了。
他點點頭,強忍著自己有點發紅的眼眶道:「嗯,你今天放假?」
「我請假回來的。」玉靈笑了笑,很自然的幫陳臨接過了肩上的背包,先去洗個澡吧,我去做飯。
她轉身,窈窕身子上還套著圍裙,然而陳臨卻拉住了她:「先別去了,我想你了。」
說著,一把將玉靈摟在了懷裡。
而玉老師明顯被陳臨這個動作給嚇了一跳,身子都有些僵硬,但她卻沒有抗拒,任由陳臨抱著她。一隻手也搭上了陳臨的肩頭,低聲道:「我也想你。」
千言萬語都不必在多提,兩人就這麼靜靜的擁抱著,卻無比踏實。
…………
玉靈如同一座纖柔的山峰,柔弱卻堅毅,與她在一起,陳臨似乎永遠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
沒有更多的親密,僅僅是擁抱就能夠給予對方很大的溫暖。
陳臨回來后還有不少事情要辦,但他很固執的和玉靈在家裡呆了足足一天的時間。
兩人沒有談起燕京,也沒有談起月侗,沒有其他的事情,只是兩人最簡單的交流。
陳臨依舊是拿著玉靈那個已經好久沒有排位過的遊戲賬號打英雄聯盟,讓陳臨很無奈的是,似乎習慣了扎針治病,操作都變的水了太多,一不小心竟然連連失利,玉靈在一旁安靜的看書,時不時抬頭看看窘迫的陳臨發笑。
一如既往的溫馨平靜,玉靈依舊是那一身毛茸茸的白色睡衣,清冷可愛,看的陳老爺心痒痒的,卻不說出來,享受著這種別樣的刺激。
第二天一早,兩人同坐一輛車去學校,只不過陳臨在中海中醫院門口就下了車,他在燕京做了那麼大的事,好歹還是得給李老交代一聲。
在門口抽了支煙,陳臨笑眯眯的進門,轉頭去婦科診室。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羽絨服,看上去就像是個來看病的學生,只不過鑽的科室有點怪而已,誰也沒想到這位居然是國醫館獲得全科資格最年輕的醫生。
李老的門診依舊很忙,他老人家每日限號二十五個,比起陳臨在國醫館的工作量,還要大上不少,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李老最少得在此坐診三百五十天,從無例外。
而他進門之後,李老也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淡淡道:「換身衣服再進來!」
陳臨微微一愣,隨後笑呵呵的跑到更衣室去了,找找看,自己的儲物櫃竟然還留著,看來李老的面子也是相當之大,他一天不說撤,誰也不敢動自己的柜子。
有幾分得瑟的換上了衣服,他瞅了瞅還別在衣服前的實習生胸卡,笑笑跑到李老的診室里。恭敬的站在一旁,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
李老也不說別的,每逢患者,總是讓陳臨伸手探診,也讓他開藥,然後在藥方上簽字。
師徒兩一早上就這麼過去了,早上的十五個病人看完,還不到十一點,李老瞅了陳臨一眼,淡淡挑了挑眉毛就要出去。陳臨這下是綳不住了,可憐的喊道:「老師,我知道錯了,您想怎麼罰我都行,但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你還需要我管么?」李老哼了一聲,語氣前所未有的激烈:「在國醫館開診堂,而且一來就要開全科,開全科就算了,還跟前輩起了衝突,弄的警察都去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居然不知道,你說還要我管么?」
陳臨被罵的狗血淋頭,但心裡卻是高興的很——李老終究是把步子停下來了嘛。
當下他也是委屈的道:「老師,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也是有苦衷的,您老人家耳聰目明,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了才要罵你!」李老一聽,吹鬍子瞪眼道:「不罵你還指望我誇你不成?玉丫頭老實,你就欺負人是不是?她不找你算賬,我這個做外公的都要找你算賬!」
陳臨苦哈哈的道:「那您要怎麼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