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用幾個一生
瞧見她並不出聲，只是凝眸望著自己，莫征衍又是開口道，「我找了你的好朋友，才問到了你的住址。」
陶思甜？
楚喬困惑，他怎麼會找陶思甜？
「我沒有調查你，也沒有派人跟著你。」就在楚喬瞠目中，莫征衍又是說道。
楚喬卻因為詫異，所以再次說不出話來了。
莫征衍站在她的面前，一向無所不能的他，竟顯得有些緊張，「她說你今天加班，會挺晚回來，所以我才在這裡等。」
他這是在做什麼？
難道這是在解釋？
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楚喬抿了抿唇，終於開了口，「是有什麼急事找我么？」
為什麼要去找陶思甜詢問她所住的地方，為什麼又要在這裡等她，以他的作風，調查或是派人盯梢，這似乎是定然的。
「想見你，這算不算是急事。」莫征衍沉眸，卻是如此說道。
楚喬心裡一怔，卻有說不出的感覺，浮了上來。
「前幾天我不在國內。」他這麼說著，她才明白過來，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日子的原因。
原來是出國辦事去了。
「今天剛剛回來，不過明天還要飛回去。」他這麼說著，她又是心中一悸。這麼飛了一個來回，難道說只是為了見她一面。
兩人對視著，莫征衍沉默了下，繼而開口低聲問道，「那件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話一出口，莫征衍發覺到自己真的是那樣緊張。
他突然提起那讓她無法平靜的事情，有關於是否可以重新開始的結果，楚喬望著他的時候，發現自己其實一直都沒有忘卻過。在早晨醒來的時候，在晚上入睡的時候，在每一次拿起手機，不經意間瞧見那則信息的時候，還一直都在信件箱里，不曾刪除過。
而結果，到底是什麼。
楚喬蹙眉，許久后才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她尚未理清楚，更甚至是一直都不敢去碰觸，因為一旦碰觸，只會讓自己陷入到反覆的漩渦中去，無法自拔。
莫征衍在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卻笑了。
楚喬詫異，她不明白他此刻臉上的笑容，又是怎麼回事，他是在高興什麼。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正在考慮。」在夜色中，在昏暗的光線里，遠處的路燈打著不明亮的光芒，莫征衍的雙眼，微微彎著，很是好看的一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陷。
「楚喬，我很高興，聽見你這麼說。」莫征衍微笑著說道，那眼神，那神情，那嘴角的弧度，卻是認真而專註。
楚喬望著他的時候，發現心有所動了。
她不明白那隱隱一動是什麼，卻又突然惶恐，因為未知，因為不可預料，「我……」
她動了動唇，發現自己是如何的艱澀，所有的話語都似乎不夠了。
「我沒有答應。」楚喬懊惱道。
「可是你也沒有拒絕。」莫征衍的目光，在月光下，彷彿覆了一層銀白光輝，很是朦朧溫柔。
「這幾天我一直想那幾個問題。」莫征衍低聲說著，眼底還有一絲的煩惱，似乎尚未解惑，他喃喃說著，「你要什麼，你到底希望我怎麼樣，怎樣才能讓你高興。我想了很久，但是也沒有完全想明白。」
「但是我想，你想要的，也許就像是現在這樣。」莫征衍低頭，楚喬的心口一窒。
他不曾說明白，她卻聽懂了。
楚喬愕然，她所要的，她所要的不就是現在這樣。
那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最必要的。
那是——尊重！
「不瞞你說，楚喬，我從來沒有這樣煩惱過一件事情。」莫征衍的聲音是誠懇的，楚喬凝眸瞧著他。
她清楚的瞧見了他微蹙的眉頭，他眼中浮現起的迷惑閃爍，甚至是他英俊的臉龐上，不曾有過的神情，那是不知所措。
「之前雜誌社那份工作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這麼做。我曾經以為你只是想要自由，想要出去，那麼我給你就是了。我只是想在你的身後，看著你保護你，我並沒有想要囚禁你監視你的意思。我更沒有想到，你會那麼生氣。」
「還有你的父親，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他，從來沒有。」
「如果我當時說了讓你害怕的話，那只是我一時口不擇言。」
「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想這樣，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他誠摯的話語，他真切的眼神，楚喬差點就要淪陷了。又有哪個人，會不為這樣的他所淪陷。
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莫征衍，上一次你也是這樣。」楚喬蹙眉，輕聲反問，「其實我給過你機會的不是么？」
也就是在上一次，在那家旋轉餐廳里，他也是用這樣的姿態，這麼動容的話語，讓她以為他們之間真的可以有新的轉機，可以有更適合的相處模式，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的接近彼此認識彼此。
那日在事務所里，他突然的質問，讓她慌亂了思緒，說不出話來。
而此刻，她的理智回歸，她那樣清楚的記得。
她曾經給過的。
給過他機會。
可是他的反覆無常，讓她在希望之後，只剩下失望。
只有失望。
「是我太著急了。」莫征衍的聲音很低沉，悠遠的，彷彿很遙遠，只是一句，「我怕來不及，也等不到。」
楚喬眼中有困惑，莫征衍溫溫道，「不過，還有時間，不是么？」
「楚喬，我們重新開始。」莫征衍堅定地說。
楚喬的心猶如指針搖擺著，彷彿塵埃飛起，卻遲遲不曾落定。
她無法拒絕，卻也無法應允。
過了許久，楚喬才道，「莫征衍，沒有這麼容易的事情。」
她倔強的沉凝的雙眼，讓莫征衍不禁嘆息，他飛揚的嘴角，卻是如此泰然若定。
楚喬蹙眉，更是凝眸，卻見那些夜空里的星光，彷彿全都墜落下來。
墜落在他的眼中。
「沒有想到，我都這麼老了，還要學著去追女孩子。」最後，莫征衍這麼說。
在楚喬錯愕的目光中，莫征衍笑了。
莫征衍在說完那句話后，楚喬嘀咕了一聲「我要上去了」就奔進了小區。莫征衍仍舊站在小區門口，只是望著她進去。楚喬想著他是不是瘋了，不然的話，又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學著去追女孩子？
他是要追她嗎？
楚喬不禁煩惱，心跳卻也有些加快。
回到了公寓里，楚喬一進房間，就給陶思甜打了個電話。
陶思甜正和季向陽在某個地方唱k，接起電話的時候，那頭很是吵鬧。而後她忙說等等，就大抵是換了安靜的地方，這才問道，「怎麼啦？」
楚喬道，「他去找過你是不是？」
「喔，你說莫先生嗎？恩，是啊，他來找過我，就是今天晚上，我下班的時候。」陶思甜在電話里將他們之間見面交談的事情，說了個大概，也是驚奇道，「楚喬，我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哎！」
「你怎麼就把我住的地方告訴他了。」楚喬鬱悶道。
「哎？我看他親自過來的，我不說也不好意思啊。再說了，就算我不告訴他，他也總能想到辦法的是不是。人家好聲好氣來找，我不能冷著臉吧。」陶思甜犯難說道，楚喬轉念一想，確實也是。
「楚喬，你知道嗎？我們就站在公司大門口，他竟然還拿出一張名片來，正經八百地自我介紹，說他叫莫征衍。我當時一愣，差點就要笑出來了！這個畫面是不是很滑稽很好笑？」陶思甜又是嚷嚷著。
楚喬的腦海里，也不自覺地描繪那副畫面。
似乎，還真是有些滑稽可笑。
莫征衍，他竟然去陶思甜的公司，甚至是站在大門口談話，而且還自我介紹？
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楚喬只能嘀咕一聲，「……他瘋了。」
「我也覺得他是有點瘋了！」陶思甜表示贊同，她歡快地笑著。
楚喬卻想著，他是真的瘋了。
所以，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來吧。
「楚喬，我覺得那個如果的問題，你要認真的思考一下，也許這個假設是成立的哦！」掛斷電話前，陶思甜說了這麼一句話。
◎◎◎
周末的時候，楚喬出門去附近的便利店採購一些生活必須品以及食物。提著滿滿口袋的東西，楚喬往小區的方向折回。路上的時候，一通電話進來了。楚喬拿出手機一瞧，居然是莫征衍。
遲疑了下，楚喬想著要不要接。
就在遲疑之中，電話響了好長一段時間后終於斷了。
楚喬想著算了，都已經掛斷了。
然而，再一次的，電話又響起了。
掌中不斷地振動，楚喬還是接起了。放在耳邊，聽見莫征衍道，「是我。」
「喔。」當然知道是他。
「你在做什麼？」
「我在馬路上。」
「恩？」
「剛剛去便利店買了點東西，現在回去。」
「都買了什麼？」
他低聲問著，楚喬竟也一一作答了，而就連買了什麼，她都瞧著收銀條說了出來。當她說完后，才驚覺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呢。
楚喬不禁蹙眉，似乎自己的思緒又被他這麼帶著走了。
「我要過馬路了，不和你說了。」楚喬站在路口，輕聲說道。
莫征衍卻喊住了她，「楚喬。」
耳邊的手機，只得繼續貼著耳朵，楚喬聽見他說道，「你那裡天氣好嗎？」
楚喬抬起頭來，瞧著晴空萬里的天空，「很好。」
「我這裡是陰天。」莫征衍低聲應了一句，忽而又是問道，「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
楚喬記起前天晚上他來找她，說起過隔天還要飛國外，想來他現在應該不是在國內。
「反正不在洛城。」楚喬道。
莫征衍笑著，是很溫煦的笑聲，「我在巴黎。」
洛城，晴天。
巴黎，陰天。
她在洛城，他在巴黎，兩個國家，兩個城市。
卻因為掌中握著的手機，忽然就好似感覺這個人，就在自己的身邊，他的聲音，清楚傳來。
「你知道我眼前是什麼嗎？」莫征衍低聲問道。
巴黎，這個據說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城市。
無數的傳說和讚譽，將這個遙遠的國度塑造成了夢境。
巴黎，那裡又有什麼呢？
楚喬沒有去過那座浪漫的城市。
年少的時候，父親忙於公事，鮮少會陪同她出國遊玩。而母親不愛出門，更是樂衷於安靜的繪畫，所以也沒有帶她去國外遊玩。過年的時候雖然一家人都齊了，可是要守歲，依照規矩，必定是要在家裡的，所以也不會去國外遊玩。
唯一的一次，在楚喬的印象里，是前往瑞士滑雪。
那是在瑞士的滑雪勝地，是在聖誕節前夕。與其說是滑雪，不如說去欣賞那白雪世界。楚喬的運動細胞向來都不好，再加上她體質有些弱，所以到了那裡，也是里三層外三層裹著厚厚的防雪服保暖服。可即便是被裹成了熊一般的模樣，她卻依舊記得，那個銀裝素裹的世界，白雪皚皚，銀白冰麗。
那一年，楚喬十二歲。
在瑞士的雪地里，母親允諾她，來年帶她去法國，因為那裡有一座能夠讓整個世界都傾倒的埃菲爾鐵塔。
就在當時，母親微笑告訴她，那座鐵塔是如何的宏偉，如何的美麗。
楚喬不禁開始幻想，用母親所描繪美麗語句，在腦海里拼湊出那一座唯美壯觀的建築。
「巴黎鐵塔嗎？」思緒微微有些散開，楚喬動了動唇，不禁問道。
回國之後，楚喬特意去查了有關於那座夢幻鐵塔的資料。
——居斯塔夫埃菲爾。
那座鐵塔就是以那位建築師的名字而命名的。
用那位大師的原話來說……
眼前人潮擁擠，車流不斷，前方就是她所在的小區。楚喬站在一邊，握著手機，提著東西。
莫征衍很低沉的聲音，一下子傳了過來，「錯了。」
「是玫瑰。」
「凡爾賽的玫瑰。」
「楚喬，你喜歡玫瑰花嗎？」
居斯塔夫說：埃菲爾鐵塔，把我淹沒了，好像我一生只是建造了她。
可是。
可是，又要用幾個一生，才能遇見一個對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