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給你時間
莫征衍站在馬路那一頭桀驁的身姿，而她卻因為他的話語，無法再有所動作了。只能這麼僵在那裡，不能往前，卻亦是不能退後。她只是回頭望著他，心裡亦是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只能沉默，胸口卻澎湃涌動。
行人早已經過了斑馬道，唯有她還在道路的當中。
隨後，紅燈跳轉過綠燈。
車子就要來往通過，但是因為楚喬還定在中央，不由得停住。
「吡——」有人在按著車喇叭。
楚喬驚醒過來，她甚至是來不及開口說上一個字，只能扭頭，往那端奔跑而去。
直到跑過了一條馬路，楚喬再次回頭，卻見莫征衍還站在那頭。
楚喬的面前，不斷有車穿梭而過。
他並沒有離去。
那目光隔著一條馬路，深沉地注視過來，專註到會讓她驚心。
有什麼東西在眼前沸騰，灼灼的氣息。
印刻在楚喬腦海里最後的畫面，是莫征衍一雙深沉的眼眸，那樣堅定篤定的身影。
只是楚喬，卻無法給予任何回應，思緒因為他而亂作一團。
楚喬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而後又是一步。
再兩步后，楚喬飛快地轉身，匆忙地跑了。
楚喬不知道莫征衍是否有追上來，但是她卻有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直緊緊地注視著她。
這就是楚喬對於莫征衍最後的畫面。
距離那一天在事務所，楚喬落荒而逃后。
再一次的，楚喬逃了。
楚喬悶頭奔跑著，飛快地來到附近的車站。也不管是哪一輛巴士，她只是在人群後頭，本能地奔了上去。
楚喬是最後一個上車的。
車子啟動，往前方駛過了。
楚喬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的胸口起伏的如此厲害，她的心亦是跳動的如此厲害。
「小姐，找個位置坐下來吧。」司機在喊。
楚喬回神，急忙從包里掏出了兩枚硬幣。她將硬幣丟入投幣口，那清脆的哐啷兩聲，叮咚落下了。
是一種確切的聲音。
卻和此刻楚喬彷徨不定的心情截然相反。
楚喬找了個空座位坐下，她懷抱著自己的包包，側目望著窗外。那些掠過的城市風景，都成了幻影，模糊不清。楚喬這才慢慢定下了心神，她的手緊緊地揪住了自己的背包。
剛才。
就在剛才，他說了那樣的話語。
——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楚喬原本已經平靜的心，原本以為自己和他就這麼不再有牽扯了，原本認定他們之間徹底的一清二楚了。卻在瞬間，因為他突然而然的話語，驚起了驚濤駭浪。繁雜的思緒，無法理清楚的心結，楚喬徹底迷茫了。
因為莫征衍，她迷茫了。
「楚喬，中正的面試怎麼樣啊？」
「哦，讓我回來等消息，大概是沒合格。」
「沒關係，你就再投投其他公司，一定會成功的。俗話說的好，成功是失敗的老媽嘛！」
事後，陶思甜打來電話詢問關於中正面試的結果，楚喬如實告訴了她，自己估計是沒有被錄用。陶思甜嚷嚷著說著沒事，只讓她繼續努力繼續加油。楚喬笑著應聲，她自然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而有關於今日和莫先生見面的事情，楚喬沒有告訴陶思甜，她已經麻煩她許多，不能事事都找她商量。
況且，她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結果。
掛了電話，楚喬躺在房間的床上。她抬起手，擋在額頭前，更是煩惱。
翻了個身而起，楚喬蹙眉想著自己不能再繼續這樣，如果只是被那句話就給困住了，那怎麼能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一份工作，這才是自己最需要解決的事情，而其他的，全都暫且擱到一邊，不要再去理會了。
如此做了決心，楚喬立刻就坐到了書桌前。
打開筆記本，遊覽那些招聘網站，她開始做著記錄，將適合自己的職位都逐一做了備註。
楚喬將郵箱打開，將自己的簡歷投遞到對方的郵箱里。
正是聚精會神的時候，手機卻響起一聲急促的鈴聲。
進來了一條簡訊息。
楚喬隨手拿過，按了閱讀鍵。
目光稍作停留從屏幕上移開，而後落在那個信息上，卻讓她瞠目屏氣。
這個簡訊息的發件人是——莫征衍。
信件內容：你不用立刻回答我，我會給你時間。
楚喬瞧著這則信息，剛剛整理好思緒，決心要努力找工作的情緒，全都被打亂了。
莫征衍，那個男人，他就這樣讓她無法再平靜。
◎◎◎
接下來的日子裡，楚喬全身心的投入到找工作的行列中去。去了無數家公司面試，結果卻是不盡人意。沒有多少工作經驗的她，並沒有得到青睞。一次次被婉拒后，楚喬的信心也有些被打擊到。
楚喬不是不知道現在就業困難，但是她尚未明白，原來找一份工作是如此不易。
畢竟之前，她沒有費力。而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易就成功，與莫先生這個幕後的操縱者是分不開聯繫的。
難道說沒有了他的幫助，她就找不到工作？
楚喬不信，她不願意認輸！
在被打擊了信心之後，楚喬重新收拾了心情上路。
上天可能是看見了她的努力，終於在經歷了大半個月的奔波后，楚喬求職成功。
而且幸運的，這次的工作竟然與楚喬的愛好相關。
那是一家中型規模的報社，華新報社。
而楚喬所任職的部門，是在該公司的新聞部。前期負責的工作，大概是和雜誌社的類似。而正是因為有了雜誌社的工作經驗，再加上報社又是急需要職員，所以在十餘人的求職者中一下就定了楚喬。
「謝謝總編，我會努力工作的。」楚喬心裡高興萬分，立刻感謝道。
總編姓高，是個中年男人，大概是四十多歲，微胖，戴著眼鏡。他和藹微笑，禮貌地伸出手握了握楚喬的手，「歡迎你加入我們報社。」
隔天楚喬就準時來到報社上班，新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報社的工作，相比起雜誌社而言更加的忙碌，為了能夠順利排版交稿，加班是三不五時的。只是剛剛進入報社一周，就已經加了三天的班了。楚喬想起從前在雜誌社的時候，似乎都沒有開口讓她留下加班，委派的工作任務也都是輕鬆到不行的。而往往都是楚喬看同事們忙的不可開交，她實在是瞧不過去，主動會要求分擔。如今一想，這大概也是莫先生的安排。
難道他以為她是這麼弱不禁風的嗎？
楚喬蹙眉，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有了幹勁，埋頭繼續工作。
這天是周五，楚喬接到了陶思甜的電話。因為隔天就是周末的緣故，陶思甜也空閑了下來。先前因為都在忙碌，所以沒有時間出來碰面。這天陶思甜空了，就邀她出來。
楚喬為難道，「今天晚上不行哎。」
「哎？難道你又要加班嗎？」雖然兩人沒有見面，但是陶思甜還是不時會和楚喬聯絡的，更關心地詢問她在新的環境工作如何。自然而然，陶思甜也了解到，楚喬三不五時在加班的事情。只是這加班的密集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楚喬也是犯難，「沒辦法了，只好留下來。」
「那好吧，工作要緊，拚命三郎加油啦。」陶思甜打趣說著，將電話給掛了。
◎◎◎
陶思甜這邊，掛了電話后，就想著今天晚上該找誰一起吃飯呢。翻找了下手機的存儲名單，只有季向陽一個人了。她撥了個電話過去，詢問了幾句后，從季向陽口中得知，晚上正好有個朋友飯局，之後還有唱k的活動。陶思甜一聽，立刻舉手報名，表示要去。
季向陽也應了，而後說是一會兒會提前下班，到時候順路就過來帶她。
陶思甜表示沒有意義，也樂意如此。
等到了下班的時候，陶思甜收拾了東西就要離去。季向陽這邊又打來電話，說是快要到了，讓她在路邊等一會兒。
「你這個混蛋！有沒有紳士風度？竟然讓一個女孩子站在路邊等？」陶思甜最不喜歡等人了，一聽季向陽遲到，便是罵了幾句。
季向陽一聽她在開訓了，突然沒了聲，而後就給切斷了。
陶思甜正是怒氣上涌，一出公司大樓，卻又被人給喊住了。
「陶小姐。」那是低沉的男聲，自他的耳畔響起。
陶思甜有些詫異，手機還握在掌中，一抬頭才發現面前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站了個人。
定睛一瞧，陶思甜更是錯愕，竟然是那位莫先生？
瞧見是莫征衍，陶思甜頓時如臨大敵。
她不知道他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莫征衍卻是溫雅笑著，開口說道，「上次太匆忙，所以沒有來得及向你自我介紹。這是我的名片，我叫莫征衍。」
他溫溫說著話，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她。
陶思甜委實一愣，甚至都搞不懂，此刻到底是怎樣的情況？
那個印象里應該是陰鬱霸道猶如瘋子一般的莫先生，現在竟然在這裡和她做自我介紹？
陶思甜的腦子當機了下，愣愣地接過了，「那個，莫先生，其實我知道你的，你不用做自我介紹。」
「你是楚喬最好的朋友，我想我有必要做個正式的介紹。」莫征衍說著，又是問道，「今天突然過來了，有些冒昧，不知道陶小姐現在方便談談嗎？」
聽到他提出要談話的請求，陶思甜思忖了下，也沒有拒絕，「喔，好，你想談什麼？」
「這裡說話恐怕有些不方便，不如找個地方，附近的咖啡館怎麼樣？」
「不好意思，因為我還約了人，馬上就來接我。所以咖啡館就不必了，有什麼事情，就直接在這裡說吧。」陶思甜道。
莫征衍也沒有執意，還真是與陶思甜就這樣站在門口處攀談了起來。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呃，沒事……」他到底是在指哪一件？陶思甜已經迷糊了，對於莫先生突然如此巨大的轉變，她一時反應不及，只能應著聲。
「最近楚喬的事情，讓你多關照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也說了，楚喬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麼能告訴我，她現在住在哪裡嗎？」兩人在聊了幾句后，莫征衍低聲問道。
陶思甜眼中有困惑，「你不知道楚喬住在哪裡？」
莫征衍微笑，「我不知道。」
「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陶思甜確實是不信的，依照先前莫先生的種種行為，再依照他的能力，要知道楚喬的住處，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需要找個私家偵探，查一查就可以了，何須這樣低聲下氣地來詢問她，太過曲折了。
「我想如果是你告訴我，這樣會比較好。」莫征衍如此說道。
陶思甜這才明白過來了，楚喬先前之所以會那樣反抗莫先生如此決絕地要離婚，也正是因為莫先生的禁錮讓楚喬無法承受。而現在，一直都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莫先生，似乎是有些開竅了？
陶思甜並沒有立刻就告訴他住址，而是說道，「我告訴你也沒問題，但是你要保證，不許再像以前那樣，做一些讓楚喬不高興的事了。」
莫征衍微微頜首，點了個頭。
陶思甜這才報出了楚喬現在所在的地址，「她今天加班，所以應該很晚回來。不過她是和另外一個女孩子合租的公寓，你最好不要在門口等，被別人看見也不大好，還以為你是來追債什麼的……」
陶思甜說這話的時候，也有點心虛。
追債？
莫先生這個模樣，哪裡有這麼帥氣的男人去追債？
莫征衍卻依舊是好耐性，再次點了頭。
詢問到地址以後，莫征衍又道，「她現在是在哪家公司？」
「報社啦，華新報社。」
莫征衍溫溫說道，「今天謝謝你，改天空了請一定聯繫我，讓我有機會能夠做東。」
陶思甜爽朗微笑，「一定！」
「陶思甜！」此時，從不遠處傳來另一人的呼喊。
陶思甜扭頭一瞧，正是遲遲趕來的季向陽。
莫征衍道了聲「再見」，而後就轉身往路邊停靠的車輛而去。
陶思甜瞧著他坐進車裡了，心裡更是在沉思著。這樣一個男人，瘋狂起來讓人可怕，但是也可以有這樣如沐春風優雅的一面，真是讓人意外。
在陶思甜心中那個疑問，關於那個如果的問題，她更偏向於肯定的答案。
「剛才那個人是莫氏企業的莫征衍嗎？」季向陽奔到陶思甜身邊，他張望著載著莫征衍的那輛車駛離，困惑問道。
季向陽剛剛趕到這邊，車子一停，就瞧見陶思甜和一個男人站在大樓門口在交談。陶思甜揚起一抹燦爛微笑，讓季向陽蹙眉，想著這個男人到底是誰。而後他一呼喊，那兩人雙雙回過頭就瞧見了。
竟然是莫氏企業的莫少！
季向陽這下是更加遲疑了，趕緊奔過來問個究竟。
陶思甜撇嘴道，「關你什麼事啊？」
「他找你做什麼？」季向陽詢問道。
「他又不是來找我的。」陶思甜一邊說著，收回了視線，往季向陽的車子方向而去。
「那他是找誰？」
「他是找楚喬，我幫他一個忙而已。」陶思甜回了一句。
「你幫了他什麼忙？」季向陽卻是鍥而不捨地追問。
「人家兩個人的事情，你這麼關心做什麼？」陶思甜被他問的煩了，扭頭蹙眉訓道，「倒是你，遲到這麼久！你這個混蛋！」
聽到她又要舊事重提，季向陽趕緊上了車。
◎◎◎
楚喬這晚加班到了九點，晚餐也是在報社，定了集體盒飯，匆匆吃了了事。而後趕著末班車，回到了租住的公寓。公寓是在一個小區里，巴士站離小區還有些路。走過一條筆直的馬路后，前方就是小區入口了。
路燈昏黃，一段路接連著一段路，在又走過幾個路燈的路途后，楚喬才瞧見了前方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將車停靠在小區門口的一邊道路，倚著車子正在抽煙，那姿勢很是瀟洒不凡。
昏暗之中，依稀可以瞧見他指尖的星火，一明一滅的光芒。
楚喬的步伐不禁放慢了一些。
從身後有車駛過，那車燈打的很亮，一下子就照向了前方。
借著那光芒，楚喬看清了前方的男人。
燈光像是一道閃電，掠了過去，清楚的，快速的，勾勒出他的身影，一大片的。而就連他的臉龐，也在光影中閃現，又隱沒於在那光影中。
而後自他的身後也駛過一輛車，亦是將楚喬打亮，讓她不禁眯起了眼眸。
就在兩輛車交錯而過後，周遭又恢復了那一片昏暗。
楚喬的步伐漸止，沉默地望著前方的莫征衍。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又調查她了嗎？
楚喬狐疑著，復又邁開步伐，往他慢慢走去。
瞧著楚喬走近，莫征衍抽了一口煙后，將煙蒂丟擲在地上，用腳踩滅了。
莫征衍側過身來，視線望向了楚喬，他低聲開口，「這麼晚。」
楚喬沉默著，並不說話。
自從那日後，他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段日子。在那突然的話語，突然的信息后，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楚喬差點就要忘記了。
此刻，他卻又忽然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
似乎，在她的世界里，他總是這樣。
五年前那樣的突然，五年後也是這樣的突然。肆意的，妄為的，在她的世界里來來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