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突然想見他
「楚喬，這裡有個人物專訪，特意指名讓你去做採訪。」
楚喬不得不狐疑，怎麼又是指名？上一次指名是沈妍，而顯然結果並不如意，這其中的曲折用意，更是不用言語。而現在重蹈覆轍，難道又是她？楚喬正在狐疑之中，卻瞧見部長也是一臉驚奇，笑著感嘆，「我真是沒有想到，楚喬啊，原來你和江氏的大少也是認識的？」
這怎麼能不讓部長詫異呢？
接二連三的事件發生，之前是明星沈妍，這次更是不得了，成了豪門大少。
楚喬有些尷尬，輕聲說道，「是認識的，我們以前是同學。」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之前沈妍也找你做專訪……」部長一聽到他們之間有這層關係，又忽而聯想到了明星沈妍，突然一下子全都明白過來了，沈妍是江少捧的，會找上楚喬也大概是因為江少和她是同學的關係了。
「那就這樣吧，你就快去聯繫。」部長笑著催促。
楚喬想著，如果這次還是沈妍，那麼她一定會堅決拒絕。有些事情，既然已經有一次，那麼就會有第二次。只是這次，就連她也沒有想到，居然不是沈妍，而是江言遇。楚喬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是想到了某個可能，江言遇會突然找她做專訪，其中原由，大概也只有一個了。
既然逃不過，那麼何必要躲，更何況，她也不需要躲。
楚喬微微一笑，「是，部長，交給我了。」
離開了辦公室，楚喬立刻照著部長所給的電話撥了過去，講述此番致電的來意之後，對方顯然也早就知曉，在那頭微笑說道，「楚記者，你好，言總請你下午一點來公司。」
「好的，謝謝，我會準時到。」楚喬應了一聲，將電話給掛斷了。
等到下午一點，楚喬果然出現在江氏的公司大廈。
江氏光大，這幾年來在洛城發展迅猛，業界評價很高。江父本就是手段高超的人，再加上有江靜知在旁，全無擔憂了。如今，江言遇也進了江氏近半年，更是如虎添翼，在業界風生水起。楚喬對於商界不了解，但是職業的關係，也有所知道動態。
江言遇任職光大不過是半年之久，但是這期間，外界對這位豪門大少的評價，卻是從一開始的不看好轉變為如今的誇讚有加。
每一次，當新聞報道提到江氏，提到江言遇的時候，都是在稱讚此番這位大少又奪下了哪個項目，創收了多少資產。雖說先天條件是有勢，但是江言遇本身，也的確是個人才，是個可以跨足站穩在商界的天子驕子。
楚喬站在大廈外邊，抬頭瞧著那高聳的大樓，不禁想起當年。
也許，當年的離開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江言遇，如果涉足新聞界，當個記者而已，那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夢想這個東西，也許正是因為無法實現，所以才是夢想。
楚喬揚起了嘴角，她低下頭來，邁開步子進了大樓。
經由大廳的公關小姐接待，一路直上，來到了某個樓層，而後一個交接，秘書小姐微笑說道，「楚記者，這邊請。」
這不是楚喬第一次來江氏，卻是楚喬第一次進入江言遇的辦公室。
依稀記得之前，有一次學校里有課外活動，是參觀知名企業的公司辦公環境。而那次參觀的公司，正是江氏光大。
他們一行人，在老師的帶領下，跟隨著對方的顧問，在公司里慢慢參觀著。
彼時，學生們雖然知道江言遇家中富裕，是開公司的，但是並不知道江氏就是江言遇父親創立的。所以，還被蒙在鼓裡。
也唯有他們幾個人才知道。
陶思甜當時在旁驚喜道：江言遇，你爸爸的公司挺不錯的嘛！
江言遇臉上的表情是驕傲的，也是自豪的，只是笑著，沒有說話。
陶思甜又說：哦，我以後要是能來這裡上班就好啦，你看啊，當個白領多開心。江言遇，你以後一定是坐最裡面的一間吧，怎麼說也是個經理。
原先還帶著自豪驕傲的臉上，一下子有所淡卻，江言遇蹙眉，更甚至是有些反感道：我才沒興趣。
此刻，辦公室的大門被秘書推開，楚喬跟隨她走了進去。
午後的陽光通透，大片大片的從落地窗照下來，他就坐在那一片陽光里，輪廓五官那麼清楚，卻又那麼朦朧。一時間有些錯覺，彷彿回到了那一年，彼時的陽光也這麼刺目，直直地灑在江言遇年輕英俊的臉龐上，他那麼不羈，卻充滿了無限的生機，有一種無法言語的美好感覺。
「言總，這位是楚記者。」秘書呼喊道。
江言遇坐在大班椅上，他不曾起身，如此的沉穩姿態，對著楚喬道，「請坐。」
秘書朝楚喬點了個頭，而後退了下去。
那面容一閃過，楚喬的眼睛也是一眨，彷彿從過去的時光里回到了現實中，歷歷在目，清清楚楚。
這個人，還是這個人，卻已經時過境遷。
楚喬走上前去，她不疾不徐坐下了，開口說道，「江先生，您好。」
她客氣而又生疏的開口，竟是一聲「江先生」，雖然是在意料之中，可是江言遇卻還是覺得這個稱呼，有些莫名的刺耳。
「何必呢，楚喬，現在都沒有人了，我想我們之間就不需要那些客套了。」江言遇直接點破了這樣的氛圍，望著她道。
楚喬微笑，「好，江言遇，那我們現在就開始採訪嗎？」
她倒也是爽快，更是有種無所謂的感覺。
「不用急，在採訪之前，我想我們可以先談談別的事情。」江言遇又道。
「可以。」楚喬應了，很是坦然。
「我想你應該知道，沈妍最近被雪藏的消息。」江言遇一陣見血，說到了主題。
楚喬道，「恩，我是聽說了。」
「聽說？」江言遇抓住了她話里的兩個字，他笑著道，「我想你不用聽說，因為這件事情，不是你默許的么？」
莫征衍會親自出手雪藏沈妍，這其中哪裡能和楚喬脫得了關係。如果不是因為楚喬，莫征衍又怎麼會如此。
楚喬卻覺得有些好笑，所以她的嘴角更加飛揚，「我默許？江言遇，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楚喬，別再兜圈子了，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言遇，我還真是不清楚。」
兩人一言一語之間，看似平靜無波，卻有種暗中洶湧的感覺。
楚喬望著他，江言遇也瞧著她，四目相對，半晌無言，末了江言遇道，「楚喬，你什麼時候會耍這種手段了。」
楚喬眼眸一緊，但是面上沒有任何錶露。
手段？
楚喬從來不知道，這原來是一種手段。
或許，也是，在他看來，她就是如此而已了。不過，也算了，隨他吧。
楚喬於是道，「要論手段，我可比不上沈小姐。」
一提到沈妍，這個話題又被揭開了更多，江言遇微眯眼眸道，「她動手打了你，的確是她不對。不過，你不是也動手打了我？」
記憶一下子紛至沓來，彷彿回到了那一晚在迴廊上，也是這樣的面對面，卻是白天顛倒了黑夜。
楚喬臉上的笑容依舊，「所以，你是想說這樣就兩清了？」
她那麼恬靜淡泊的微笑著，不疾不徐地說著話語，明明是在說那日掌摑的事情，可是奇怪的，竟讓江言遇覺得，彷彿是在說另外一件事情，這讓他心中一刺。然而此時此刻，卻已經無法想其他，江言遇眸色深沉，低聲說道，「我也沒有追究，不是么？」
楚喬忽然沒了聲，她只是瞧著江言遇，他的話語，那麼平靜的傳來，卻在傳達一個訊息。
「江言遇，我是不是該誇獎你氣量寬宏？」楚喬冷不防一句話，讓江言遇眼眸一凜。
楚喬不似陶思甜，平日里話是不多的。她能靜靜坐上一天，都可以不說話。如果別人不主動，她也絕對不會先開口。但是，這不代表她就能任人欺壓，她的身上，有一種不可捉摸的氣韻，那是一種傲氣，與生俱來一般。
江言遇還記得，曾有一次，因為學校有個女生喜歡他，而後就看楚喬不順眼，在有一天教唆了幾個女生在學校里圍堵她。當時，陶思甜也在場。陶思甜眼看著要打起來了，她決心要拼到底。誰知道，楚喬卻站在那裡，她就說了一句話：你要麼今天就弄死我，弄不死我，你就要小心了。
後來，那群女生被唬住了，結果是那個帶頭的不良女生帶著人離開。
這件事情是後來由陶思甜告訴他們的，季向陽聽到后很是驚奇，而就連江言遇也是驚奇無比。
陶思甜是崇拜她到不行，只說她帥到不行，絕對是偶像，比電視的女主角還要酷。
江言遇當時卻還無法想象。
平時看著這麼嬌弱的楚喬，怎麼就能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讓人驚嘆。
此刻，江言遇瞧著她，他這才知道，他從前絕對是小覷了她，她其實一向都不是懦弱的人。
她是楚家的大小姐——楚喬！
江言遇從回憶里醒來，他眼眸一沉，開口說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會記仇了。」
記仇？
楚喬微笑，「我想我一直都是這樣。」
「看來，還真是我以前有眼無珠，沒有認清楚你。」江言遇笑笑，但是那笑容里沒有笑意，只是冷冷的。
楚喬也不否認，沉默以對。
似乎此刻，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僵持了片刻后，江言遇開了口，稱呼也隨之一變，「楚記者，現在可以開始採訪了。」
楚喬聽從，應了一聲「好」，就立刻取出了錄音筆和文件。
每個採訪都沒有什麼差別，無外乎是提問和回答。只是這次面對的人是江言遇，氣氛就變得很窒悶，楚喬問一個問題，江言遇就回答一個，全程再無半句閑聊，可以往的採訪又有些不同。至少，在面對別人的時候，還能說笑自如，才不會這麼刻板。
楚喬倒也沒有讓自己緊張，只是順理地結束了採訪，她又取出相機道，「江先生，我想在取幾張照片。」
江言遇點了個頭，就端坐在大班椅上，任她拍攝。
楚喬起身，捧著相機，而後找了個角度，按下快門。
按下快門的同時，閃光燈也是一閃一閃，那些一掠而過的光芒，讓江言遇的視線有了重疊的影像。
耳畔，依稀之間響起曾經的話語。
——楚喬，你怎麼連鏡頭蓋都沒有摘下來。
——楚喬，要拿穩了相機，不然拍照的時候會失焦。
——楚喬，鏡頭對準了你要拍的東西。
曾經可是手把手教她的，教她怎麼用相機，教她怎麼拍攝才會漂亮，一點一滴，猶如光陰似箭，一下穿透過江言遇的心中，忽覺心裡一怔。如今，她技巧嫻熟，再也無法他指點了。
楚喬拍了數張照片后，收起了相機，「江先生，照片和採訪稿到時候會先送來給你過目。」
「那麼，這次的採訪謝謝你，我先走了。」楚喬收起東西，作勢就要離開。
「楚喬。」江言遇卻喊住了她，讓楚喬停止了起身的動作，她沉默地注視他。
江言遇抽了支煙，細長的煙捲夾在指間，吞吐了煙霧。
江言遇幽幽道，「說吧，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停手？」
楚喬望著他，瞧了一瞬后，慢慢起身，「江言遇，念在我們同學一場，既然你開口了，我會考慮考慮。等我想好了，我再給你答案。」
楚喬說完這麼幾句，轉身離開了。
江言遇垂眸，只是一個人坐著抽著煙。
今此一事，江言遇才恍然明白，其實她沒有變，只是他一直都未曾認清過她而已。
採訪順利結束，比預想中更加順利，楚喬走出了江氏大廈，打車回公司。坐在計程車裡，江氏的大樓從面前一晃而過，楚喬卻並沒有鬆一口氣，她沒有感到放鬆，反是蹙眉。
江言遇啊江言遇，她在他的眼中，原來已經如此不堪了。
楚喬不禁嘆息，轉念又是一笑。
不過，已經沒有關係了。
已經不再重要。
車子往前方駛去，楚喬又是在煩惱另一件事情。
江言遇問她，要怎麼樣才肯停手，可是他卻不知道，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莫征衍，他要怎麼樣才肯停手呢。
◎◎◎
「楚喬，明天見。」
「明天見。」
下班時間，同事們蜂擁而出，在公司大樓下邊揮別了同伴，楚喬微笑著轉身，往巴士站台默默走去。
人潮洶湧，每個人都快步而行，趕著約會，又或者趕著回家。
楚喬的步伐有些慢，她還在思考著，回去之後，要怎麼樣開口。事實上，他們已經有好多天，都沒有一起好好說過話了。哪怕住在一起，原來也可以真的像是陌生人一樣。想起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莫征衍主動開了口，無疑他已經主動邁出了一步，想要和好，不再鬧下去了。
可是，她卻沒有讓步。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楚喬自知理虧，也愈發搞不懂自己。
在遇見莫征衍以前，楚喬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竟然也會有一天，變得這麼無理取鬧，變得這麼任性。
他也沒有做錯，可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是不願意就此作罷。
也不知道因為什麼，或許是為了賭一口氣，或許是因為拉不下面子來。
或許，她是想確認，他為了她，是否能妥協。
畢竟在從前，她有過太多的妥協。
太多太多。
楚喬這麼沉思著，又是忽然愕然狐疑。
這五年來，他霸道地掌管著她的一切，任何生活細節。
其實他沒有妥協過嗎？
楚喬捫心自問，似乎是有過的。在她提出要出去工作的時候，在她要求騎自行車上班的時候，在她去出席江言遇生日宴會的時候，在她孤注一擲決意離開的時候，更甚至是他學會尊重她，之後搬進這擁擠的公寓和她一起住的時候……在他一味霸道的自私禁錮里，對於自己也許稱不得妥協，但是對於他而言，難道不是一種妥協。
楚喬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一些什麼。
他的妥協，因為被蒙上了那份強勢，而變得那麼模糊。
但是卻是真的存在的。
想到此處，楚喬眉頭一蹙。
突然，就好想見到他。
卻在下一秒，聽見一道熟悉的低沉的男聲，從風中傳來。
她正低頭往前走，根本就沒有注意周遭，也沒有注意身旁，更沒有注意前方。
「你怎麼走路總是不看路？」他這麼突然一聲，卻是從前方清楚地飄了過來。
楚喬一愣，而後猛地抬起頭來瞧。那樣熟悉的聲音，竟是有些想念，她看見他就在前方，不過幾米遠。
他將車子停靠在這個轉角，頎長的身軀，瀟洒地倚靠著車身，是一抹俊逸非凡的姿態。
他本就生的得天獨厚，此刻瞧著她的時候，是微微笑著的。
更不用說了，他這一笑，實在會讓人怦然心動。
楚喬走上前去，兩人之間隔了一條小道，她眉眼有著驚喜。
似乎，他總是會這樣突然的出現。
出現在她的公寓里，出現在她的公司樓下，出現在濱城的街上，出現在每一個不可預計的時間裡，就像是五年之前，他也是這麼突然出現，出現在她的面前，成為了她的生命里，那麼黑暗的時光里，唯一一束照耀而下的光芒，那麼明媚。
楚喬突然覺得幸福。
幸福的定義，會不會可以是——當我想要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