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願使歲月靜好
在楚喬答應之後，沈妍立刻就辦理了出院手續。院工在替楚父生活物品，而後就要接她離去。
楚喬一直都站在病房外邊，她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裡面的人在整理這一切。
很快的，東西全都打點好了。
沈母為楚父穿上了外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十分溫柔。
這讓楚喬有些恍然若失。
因為從前，在很久很久的從前里，她卻不曾見過自己的母親，為父親做過這樣的事情。為他穿衣，為他擦臉，為他穿鞋，而且還是那麼甘之如飴的模樣，彷彿為一個人做這些事情，是多麼一件讓她感到快樂的事情。
耳邊，有人提醒，「楚小姐，東西已經整理好了。」
楚喬回過神來，只見沈妍站在沈母身邊，而沈母則是推著輪椅。
輪椅裡邊的楚父，除了蒼老了一些，除了不再意氣奮發之外，卻還是當年的模樣。
楚喬不禁走過去，她的步伐緩慢，在父親的面前半蹲而下，她仰起頭道，「爸爸，我會去看你的，你要好好的，答應我好嗎？」
沈母開了口，十分溫柔的口吻，「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楚喬點頭，心裡寬慰，想來她也是一定會的。
那份溫柔，是不可能偽裝的。
只是楚喬，卻在這個時候，捨不得放手，捨不得放開自己的手，也捨不得放開他的手。
那是她的父親啊！
沈妍在旁等了許久，瞧見這樣的情景，她忽感心頭煩悶，也不知道原因，只是煩悶無比。她開了口，催促說道，「好了沒有？我們要走了！」
楚喬輕輕撫摸父親的手，輕握在手中，她望著楚父，她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
楚父正望著她，微微笑著，那麼的慈祥溫柔。
因為她怕自己一眨眼，眼淚就要落下來。
她怎麼能哭。
因為就算是父親病倒之後，就算是楚家落敗的時候，她都不曾掉過眼淚！
因為父親曾經誇讚過，「我的楚喬，最勇敢了！是個好孩子！」
楚喬忍耐著，將那些酸澀全都咽了下去。她豁然起身，終究是放開了楚父的手，而後她背過身去，不再去看他們，「你們走吧。」
她感受到了風聲，輪椅轉動的轉軸聲，以及凌亂的腳步聲。
直到耳畔再度響起院工的呼喊聲，「楚小姐……」
「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楚喬打斷了對方，輕聲說道。
如此，便也沒有人再打擾了。
楚喬靜靜佇立在窗口，這個角度望過去，並不能看見父親離開的最後情景。她沒有去送，沒有看著他上車，她怕她會在最後時刻反悔，她又怎麼能放手，可是他快樂就好，只要他快樂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喬一直這麼靜靜站著。而她太過專註，魂都不知道飄到哪裡去，更沒有發覺有人進來了。
莫征衍一進來，就看見她獨自站在窗前在發怔。
他放慢了步伐，放輕了步伐，走到了她的身邊。
身旁有黑影落下，楚喬恍惚中回神，她的視線漸漸清晰，對上了他，她不禁微笑，以輕快的口吻道，「你來啦。」
莫征衍點了個頭，楚喬又是道，「爸爸被她們接走了。」
莫征衍沉默，實際他已經知道沈妍母女兩人將楚父接走的消息。方才他在和某個投資商開會，要簽署一份重要的協議，所以沒有立刻趕過來。等會議結束后，他立刻就奔了過來。而在趕來的路上，他已經知道這個結果。
「其實我不想讓爸爸跟她們走的。」楚喬微笑，那笑容很淡很淡，「但是我沒有辦法，就算是打官司，我也是要輸的。本來，我是想堅持到底的，就算是打官司，我也要爭取到最後。」
「可是，」楚喬頓了頓，她的聲音有些發澀，「可是我剛才來這裡，看到了沈妍和她的媽媽。她們陪著爸爸，在後花園裡散步。她的媽媽，對爸爸很好很好，爸爸，他很開心。我看的出來，他很高興，我有很久，都沒有見過爸爸這麼高興了。」
「我看見他們三人在一起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想衝過去拉開他們嗎？」楚喬的眼圈發紅，「我的媽媽，她不愛我爸爸，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曾經以為爸爸最愛的人是媽媽，最愛的人是我，可是原來，並不是這樣。」
「愛一個人，是不是也是有期限的？」楚喬彷徨了，徹底茫然了。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在愛著一個人的同時，還能跟另外一個人在一起？
像是一個開關，說停就停。
就像是罐頭，會有過期的一天。
曾經信以為真的，曾經沒有半點懷疑的，信奉為神一般的父親，為什麼在那麼久以前，就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女人。是他太會演戲，還是她太天真。到底什麼才是真的，什麼才是永恆。
莫征衍瞧見她如此，眼眶這麼紅的楚喬，讓他感到心中一刺，有了疼痛的感覺。他伸出手來，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未曾掉落的濕潤痕迹，低聲說道，「他只是，也在同時愛著另外一個人。你不能否認，他對你的感情，他對你的用心。傻瓜，他當然愛你，一直都愛著你。」
在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楚喬覺得心裡忽而一沉，好似被砸下了石頭，卻是擲地有聲，彷彿證明了什麼，讓她感受到了最為沉重的情感。
「其實我不是一個好女兒，我都沒有為爸爸做過什麼。」楚喬忍不住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其實她不想哭的，但是奈何，在這個時候，淚水像是閥門被開啟的洪流，轟隆一下，全都噴涌而出了，她站在他的面前，無助的像個孩子，哭著也還笑著說，「我只要他開心就好，我只要……爸爸……他過的好，我就好了……」
這大概是她唯一能為父親做的事情了。
那就是將手放開。
莫征衍瞧著面前的她，哭的像個孩子，這麼傷心，這麼脆弱的模樣。他心裡的疼惜不可抑制，伸出手將她拉進懷抱。
「楚喬。」他在她耳邊喊她。
「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他對她許下承諾。
「永遠。」他下了保證。
◎◎◎
日子就在趨於平靜之中度過，眼看著快至除夕，新年也要將至。
因為先前和莫征衍的新聞曝光的關係，楚喬思來想去，總覺得再在公司里待下去不妥當，所以她索性遞上了辭職信，在電話里向部長辭職了。部長自然是做了挽留，楚喬現在的後台可是不一樣了，他哪裡會肯讓她離去。只是楚喬已經決定，部長在挽留無果后，也只能尊重她的選擇，同意了辭職的請求。
瞧著要過春節了，楚喬也無心去尋找新的工作，想著乾脆繼續放假算了，一直到過完了年，一直到來年春天。
日子倒是平靜起來，偶爾和陶思甜聯繫，問起莫征衍，也都是一片太平安寧。
清晨醒來，楚喬睜開眼睛，看見莫征衍睡在她的身側，那麼近那麼近的距離。
這會讓楚喬想到一句話。
——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那是胡蘭成對張愛玲的承諾。撇開那些民族國恨不談，只單單是論這一句，這是多麼美麗的承諾，多麼美麗的心愿。
此刻，楚喬深有體會。
是的，沒有什麼能比現在更為美好了。
只是這份歲月靜好，卻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被打破了。
有人來訪，是一男兩女。其中一雙男女都穿著一色的黑色大衣，裡面是十分公式化的襯衣西褲打扮，瞧這模樣，大概是公司里的精英。
而另外一個人，楚喬是認識的，正是秘書徐珊。
楚喬在得知傭人的通傳后，立刻從樓上而下，她瞧見了這三人，目光落在徐珊身上，微笑開口，「徐秘書，是有什麼事嗎？」
「小姐，您跟我來吧。」徐珊簡單說道，但是她的眉頭微蹙。
「是莫先生要見我？」楚喬有些狐疑問道。
徐珊卻是為難，她斟酌說道，「是莫夫人要見您。」
莫夫人？楚喬當下大驚，徐珊口中的莫夫人難道是莫征衍的母親？
而就在楚喬怔愣的時候，後邊的那位陌生女人催促道，「請跟我們走吧。」
「徐秘書，是莫先生讓你來帶我去的嗎？」楚喬不禁問道。
「小姐，您到了就知道了。」徐珊犯難應道，原本就微蹙的眉頭更加攏起了，顯然並不是自己情願到這裡來的，更像是被脅迫的！
這樣的情景，讓楚喬隱隱意識到情況似乎不對勁了！
楚喬定定一想后，她輕聲道，「我跟你們去。」
上了車，男人開車，女人和徐秘書則是前後各一個位置。而徐秘書坐在前方，那陌生女人則是貼身坐在楚喬的身側。楚喬不知道要去何方，只是瞧著車子一路往城南而去。
等到了城南，經過陌生的道路，楚喬已經認不得了，她索性也不去理會。
最終，車子在一幢老宅子前停了下來。
那一座宅子，看的出來，已經有許多年了，高牆聳立，氣勢恢宏，乍一眼瞧去，倒像是一座碉堡。進了大門下車后，只見森幽的庭院，青石板覆著苔蘚，在冬日裡更添一絲寒意。
楚喬在幾人的帶領下，走進了老宅。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也從來不知道，莫家在這裡還有座老宅。
似乎，在踏進這裡的開始起，就感到了陌生。
這才是莫征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