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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陳年舊事

  呂貴聽到那個名字,身體猛地一震,死死盯著麵前頭發全白,佝僂著背,原本懦弱淳樸的蒼老麵容上,眼神卻是銳利的像是一把利劍,直刺呂貴的心窩。他震動之下,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你……你……不可能的,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死了?是啊,你倒是當真希望我死了,可是我命大,我沒淹死!我不僅活了,我還回來找你報仇來了!”啞婆嗬嗬嗬笑著,她多年未說話,嗓子像是鐵鏽摩擦過,刺耳而又沙啞難聽。


  呂貴渾身都開始發顫發抖:“不……不是……”


  啞婆低低詭笑著:“這些年,你過得很舒坦吧,是不是從未想過我還會再出現在你麵前?!”啞婆咬牙切齒,眼神銳利凶狠,像是要撲上去,咬下呂貴一塊肉才解恨。她的牙齒摩擦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極為詭異。


  眾人皆是一臉莫名,根本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楚輕的視線朝管家看過去,他的身體僵硬,右臉的肌肉跳動了兩下,嘴角緊抿,喉結上下滾動著,昭示著他此刻的情緒,極為緊張不安,還隱隱帶著幾分焦躁的情緒。楚輕的視線再去看那呂達,他反倒是在場裏,最為淡定的一個了。無悲無喜無怒,仿佛這些事都與他無關,他身處於塵世之外,孑然一身。


  呂貴隨著啞婆的靠近,朝後退了一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了,被管家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穩了。


  他扭過頭,不安地緊盯著管家道:“管家,你告訴老夫,這不是真的,她、她她她不是明明已經死了麽?怎麽還會突然活過來?”


  啞婆的右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疤痕,是舊傷,這二十多年來,一直都掛在臉上,加上她整個人常年佝僂著背,又不說話,隻出沒於後院,所以,呂貴隻聽說過這個人,壓根就沒見過這傳聞中的啞婆。


  “不用他告訴你了,我來告訴你!”啞婆陡然朝前快走了幾步,竟是直起了腰,把眼前的頭發給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張臉。


  呂貴瞧著,一張臉死青一片,嚇得慘無人色。


  “是不是覺得很恐怖?”啞婆道:“當年我才十六歲,就算是如今,也不過區區五十不到,可我看起來,卻像是七八十歲的老嫗。這都是誰害的?是你,呂二苟。也不是,現在不應該叫這個名字了,應該叫你呂貴呂老爺,你瞧瞧,你如今是大老爺了,可我呢,卻是給你當了二十多年的下人……”


  “不是,你……你……”呂貴不知道說什麽,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上前一步,給拽住了啞婆的手臂:“你……你當初懷的那個孩子呢?孩子在哪兒?是不是還活著?”


  “活著如何?死了又如何?你難道忘記了,當年為了攀上高枝兒,你拋棄妻子,不肯承認與我拜過天地,害得我因為未婚生子而被浸豬籠扔進了河裏,看到了嗎?這張臉就是那之後被衝下去時刮傷的!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恨!”啞婆的十指緊扣在呂貴的手臂裏,幾乎要撕下來他一塊肉。


  呂貴的臉色變了變:“老夫當年是……是……”


  “是什麽?是說你沒有做過?還是什麽?不過也沒什麽,你當年害了我一次,我也用你的兒子來償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難過?”啞婆瞧著呂貴如今潦倒的模樣,很是解恨。


  眾人也是一臉懵:啞婆是老爺的發妻?

  這是怎麽回事?


  那先前這楚公子說的“老爺的兒子”是什麽意思?

  難道老爺還有一個兒子?

  呂貴聽到“白發人送黑發人”幾個字,神情一晃,臉色也變了變:“念兒是你殺的?他當年誘發的哮喘也是你的傑作?”呂貴厲聲道。


  “是,都是我的傑作!我恨你,所以,我怎麽可能看著你過得好?我當年隻不過耍了點小手段,就讓他變成了病秧子,呂二苟啊呂二苟,這些年瞧著你這痛苦的模樣,我真是解恨啊。不僅如此,我還氣死了你的兒子,你知道他怎麽死的嗎?”啞婆道。


  “怎麽……死的?”呂貴頹敗地坐在太師椅上,整個人都傻了。他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念兒這些年所受的罪,竟然隻是因為他年輕時候犯過的一次錯。他承認當初是他自私,他為了能娶商戶的女兒,拋棄了青梅竹馬的玩伴,還讓她背負上“未婚生子”的惡名,被浸豬籠,被辱罵……可這一切,與他的念兒無關啊,孩子是無辜的啊。


  “我告訴他,他的娘子懷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我兒子的,你說,他會不會氣得誘發了哮喘暴斃?我可是親眼看著他死的,他死的時候好痛苦啊……父債子償,呂二苟,這都是你該償還的!”啞婆惡狠狠道。


  “可你為何還要害死小玉?害死孩子,他們是無辜的啊!”呂貴低吼道,恨不得掐死這個女人。


  “無辜?誰讓她太過愚蠢,差點就暴露了,我不得已,隻好在她醒過來時,不過是誘哄了幾句,為了不連累別人,她自然也就心甘情願的去死了。”啞婆低低笑著,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麽殘忍。


  楚輕朝那麵容木訥的男子看過去,他眼底終於有了變化,流露出一抹痛苦與掙紮,最後卻隻剩下無窮盡的無力。


  “是誰?那個孩子到底是誰?”呂貴吼道。


  “……是我。”呂達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麵無表情地看著呂貴。


  呂貴傻眼了。


  啞婆眼底卻是閃過一抹報複的快感。


  “怎麽會?”眾人低呼一聲,交頭接耳。


  呂貴難以置信地瞪著呂達:“怎麽可能?”


  他的另一個兒子,竟然一直在他身邊待了近三十年,他竟然都不知道?

  呂達沒有回答呂貴的話,而是徑直走到了楚輕的麵前,他原本木訥的臉上此刻一掃而淨,隻露出一抹沉穩內斂的悵然:“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他的兒子的?我與他的麵容並無相似之處。我在呂家二十多年,從未有一人覺得,我與他相像。”


  楚輕道:“有人觀容,看得是五官,可我看的,是骨。你雖然麵容與呂貴不一樣,可骨頭的相似度,卻達到了十分之八,這絕對不是巧合。”每個人的顱骨都是獨一無二的,這麽相像,怕有血緣關係的是占了一大部分,更何況,她當時本來就在找凶手,自然一聯想,也就猜到了。


  像呂貴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當年未發跡之前,怕是更加自私無情。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啞婆竟然為了複仇,潛伏在了呂家這麽久,忍了這麽久,害了這麽多人,隻為了報複呂貴一個人。


  呂達的神情有些恍惚,點點頭:“也對,我不僅遺傳了娘的容貌,還遺傳了這個人的根骨。原來,竟是這樣暴露的。”


  楚輕瞧著呂達,心情有些沉重,這個人,心裏怕是也不好受吧。


  為了報複呂貴,他從小就活在娘親的仇恨裏,等稍微大一些,為了報複呂慈念,他還要對呂玉百般討好,隻是不知道,他對呂玉到底存了幾分真心。可從他此刻的模樣來看,他大概對呂玉還是有心的吧,隻是這份心思,到底沒能大得過他娘親的仇。否則,這麽長的時間,他完全可以帶著呂玉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禁錮了他足足近三十年的牢籠。


  啞婆一把把呂達扯到了自己身邊,對著楚輕喊道:“你不就是想知道這些麽,如今我也都說了出來,你也該放過我的達兒了,這些事情都與他們無關,全部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呂慈念的死,小玉的死,還有呂二苟體內的毒,都是我下的……與達兒無關,與管家無關,全部都是我一個人的!”啞婆說完這句話,嘴裏突然噴出一股血,楚輕臉色一變。


  李天嘯赫然上前,握住了啞婆的手腕,隻不過,卻是晚了一步。


  啞婆倒在了呂達的懷裏,她抬起手,渾身都是血,伸出手去,想去碰呂達的臉。呂達握住了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臉,不斷摩挲著:“娘……”


  淒涼的一句,讓啞婆濕了眼眶。


  “達……達兒……娘……對不起你……”她為了自己的仇恨,困住了他的一生。


  可她是真的恨,真的好恨啊……


  當年被驅逐被辱罵被浸豬籠時,所有人的汙言穢語似乎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了眼前,她咬著牙,憤怒地朝著呂貴張著手:“我……好……恨……啊!”啞婆的手無力地搭落在地上,頭一歪,徹底沒了氣息。


  李天嘯站起身,朝楚輕搖搖頭。


  楚輕無力地撫了撫額頭,呂達眼底平靜一片,無悲無喜,隻是抱緊了啞婆。


  楚輕心裏黯然一片,待在一個地方,卻母子相見不相認,啞婆這些年,在懲罰呂貴的同時,何曾不是在懲罰自己,折磨自己的兒子?


  不知道呂達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還有管家,呂達母子兩個到底與他又是什麽關係?為何管家會選擇幫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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