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第225章 玉堂春

  說著,玉堂春從從容容地就走來幫柳金蟾寬衣。 

  前幾年在蘇州時,柳金蟾忙得馬不停蹄,時常換衣裳都沒時間,玉堂春這麼來幫著搭把手,替她主理在蘇州的家事,與三郎井水不犯河水的,她還習以為常,感恩不盡,但…… 

  今兒,她怎麼感覺這麼怪呢? 

  難道是因為北堂傲當年缺失,正夫位置空懸,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單身,一切無所謂,現在北堂傲回歸,又是一副霸著正夫位置,一副對其他男人們虎視眈眈的模樣,忽然讓她覺得…… 

  玉堂春而今還這樣,有點過了? 

  「我我……我自己來!」柳金蟾不待玉堂春再解她汗巾,就慌忙先自行褪了沾滿了泥水的外衣,「看你這一來,就忙前忙后的。」要怎麼說才好。 

  玉堂春噗嗤一笑,眼看著柳金蟾這忽又見外了的模樣,心裡雖掠過几絲不祥,但臉上還是柔柔地笑著: 

  「不來這裡忙前忙后的,難不成還來這裡享福?來,先把這件衣裳換上,我在蘇州閑著沒事親手縫的。」 

  說著,玉堂春還從一邊的包袱里抱出一疊衣裳鞋襪來,笑著撐開讓柳金蟾探手過來試穿: 

  「你一去京城,說半個月就回,誰想半月半月的過去了,還沒見人影,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才知你突然從京城直接回了這老家丁憂,也不來封信和我說說,害我巴巴地等著,天天兒盼著—— 

  還想著你這次回來,會不會把三個孩子隨帶著捎回去,一時那妞妞見了我,會不會又怕我搶她爹的位置似的,霸著她弟弟妹妹防著,一臉的不歡喜呢?」 

  「這個這個……你牡丹亭里的事兒也多……丟給綉坊……」柳金蟾咯咯澀澀,越來越不知道怎麼開口和玉堂春說「你最好還是現在就回去」的話。 

  「傻了你的,家常的衣裳,就是手上的活計,何苦丟給那些個貴得嚇死人的綉坊,若是穿在外面的官袍倒還罷了,這蘇州城就是大戶人家的兒子出嫁,也有好多都是自己親自綉嫁衣呢!你當你的錢都是水裡漂來的?」 

  玉堂春絲毫不理柳金蟾為難的神情,一副權當沒看見的模樣,繼續專註於他的「柳家妾侍」的身份,一邊拿開柳金蟾胡亂系汗巾的慌手慌腳,愣是半蹲下身,仔仔細細地將自己親自縫的衣物裹上柳金蟾的身: 

  「來,坐下,抬腳,把鞋也換了!看你這一腳的泥踩得,進來也不知換換。」 

  「哪個哪個……玉班……」主 

  柳金蟾坐在床沿邊,低頭眼看給她換鞋的玉堂春,怎麼看怎麼覺得如坐針墊,三個月前里北堂傲自別後頭一遭給她穿鞋著襪時吧,她也覺得過彆扭,但……那彆扭和眼前的心慌慌比,可大為不同了,總……覺著自己是在無故給玉堂春什麼希望,平白耽誤他似的。 

  深知自己將來絕對不可能再娶玉堂春的柳金蟾,鼓足勇氣開口,豈料,她一個「玉班主」還不及喊出口,就被玉堂春忽然抬起來的臉給逼了回去: 

  「喊誰呢?誰是你『玉班主』?都跟你說了好多次了,別『玉班主』『玉班主』成日里的喊,別人跟前你不便喊一聲『玉兒』,怕從了別人的,私下裡,你喚一聲『春兒』也成啊?」 

  玉堂春一邊放下柳金蟾的這隻腳,又抬柳金蟾那隻腳,縱然是臉上露出惱色,也不會像北堂傲那般說掉臉子就掉臉子的和柳金蟾鬧—— 

  而且,這學戲就是學戲的,橫你那眼兒都跟「秋波輪轉」似的,一雙眼珠子砸過來,愣是瞪出一個萬種風情,嗔比笑更添柔媚,將你「砸」得暈陶陶,滿是醉意,就宛若那綠茶青山綠水中,蕩漾杯心的春之韻—— 

  直酥到骨子裡。 

  論美,玉堂春,不及北堂傲一根手指頭,但論媚? 

  縱橫蘇州名利場數年的他,能一個眼神就讓你酥到骨子裡,某怪當年在蘇州有女人私下裡口耳相傳說:「摘得蘇州一枝春,自此不思秦八艷」。 

  此中「一枝春」就是玉堂春,「秦八艷」便是秦河畔的八家赫赫有名的八大花魁。 

  也因著玉堂春這在官商女人們嘴裡的艷名兒,「從良」后,也被不知是不是吹大了的帳里水磨功夫,讓掛了「專屬他」之名的柳金蟾在蘇州當知府時,可謂是艷遇不斷: 

  有時難得忙裡偷閒牽著孩子走在大街上,給三個娃娃買枝糖葫蘆,都能突然被人貼身摟著送上香吻好幾枚,再附贈一句: 

  「柳大人,今夜要不要換個口味兒?」然後唇上耳畔再附贈一句「你來……時時都有空……」 

  生怕爹爹生病期間被人取代了的妞妞,嘴裡還含著山楂呢,瞪著大大的牛骨眼兒,立刻就不管人家臉面下不下得來,開口就是嫩嫩的一聲: 

  「擦得跟個血盆大口似的!嚇死人。」 

  氣得美人脂粉跟著臉上的肌肉顫,她尷尬得直給人道歉,晚上還讓雨墨送人鮮花一束附上上等的點心一盒,說小孩子不懂事,護爹護得凶。 

  要麼,她人還在命案現場,強迫自己看仵作驗屍,那邊一個擦得就跟死屍一樣白的男人,對著她擠眉弄眼笑得各種「猙獰」,幾度害她都以為詐屍了,加上日夜顛倒,嚇得一頭栽在地上,不省人事好幾次。 

  這青樓頭牌的營生,被一個戲子砸了招牌,對那片紅燈區,尤其是以官商富豪為主要經營目標的高檔勾魂院而言,可不就是要斷了他們的財路? 

  反正,後來,也不知想出來的。 

  蘇州乃至秦河流域,甚至那片但凡流傳著玉堂春舊日葷段子的地方,眾青樓但凡有點上進心的,皆以壓倒她柳金蟾為目標—— 

  以至於,明的、暗的、官的、私的……只要她柳金蟾所到之處,幾乎可見浪蝶狂蜂地湧來,投宿客棧夜半都有爬窗進來的—— 

  蒲松齡寫得女鬼午夜來幽會算什麼? 

  她柳金蟾睡得迷迷糊糊,睜眼就看見過一人坐在她床邊,直接寬衣送抱要奔主題的,以證實力,不但不要錢,還不需要你和他談談情說說愛,甚至騙騙他,仔細一思量,北堂傲那年送己入狼口,也不過爾爾。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