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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破空一嘯起鬆風(1)

  風清揚不虞他來勢如此之快,危急之際不及招架,一個翻身已從馬上落下,打了個滾避了開去。


  “砰”的一聲,慕容絕擊中馬鞍。


  那馬本是大宛名駒,身高體健,極是神駿,這時受此一擊,竟連一聲嘶鳴也發不出來,側身倒地,四蹄抽搐幾下,便即斃命。


  慕容雪嚇得花容失色,嗔道:


  “爺爺,你怎地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下這樣的重手?”


  慕容絕臉色鐵青,冷笑一聲道:


  “還問甚麽?我接到小柯和小桑的羽書馳報,說這小子燒了琅環福地和還施水閣。


  “我慕容氏列祖列宗五百年的心血毀在他的手上,現在他又要帶你私奔。


  “不斃了他,怎能解我心頭之恨,日後又有甚麽顏麵見列祖列宗於地下?”


  雙手一緊,便待發招。


  慕容雪急道:“爺爺,你聽我說,福地水閣的事不能怪他,當時……”


  話猶未了,慕容絕斷喝一聲:

  “住口!我不需聽你的甚麽狗屁解釋!鬼丫頭,再敢幫他說話,我連你一起斃了!”


  慕容雪極少聽到爺爺如此對己聲色俱厲的說話,知他此際動了真怒,當下臉色慘白,哭道:“那你就殺了我好了!反正你若殺了他,我也不想活了!”


  慕容絕冷哼一聲,不再理她,邁開大步,緩緩向風清揚逼去。


  慕容雪見勢不妙,疾趨幾步,挽住慕容絕的衣襟,哭求道:“爺爺……”


  慕容絕袍袖一拂,喝道:“滾開!”


  慕容雪隻覺一股大力推來,登登登向後連退數步。


  風清揚早從地上爬起,見他祖孫爭競,雪兒為己苦苦哀求,不禁心下難過,眼見慕容絕立在數武之遠,昂然道:


  “爺爺,福地水閣因我而毀,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心中不安,但當時強敵圍攻,我不得不出重手,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雪兒與我兩情相悅,重歸於好,願隨我歸華山,還望你開恩允準。”


  慕容絕越來越怒,臉上卻是冷冷地不動聲色,沉聲道:“拔你的劍!”


  風清揚道:“爺爺……”慕容絕截斷他的說話,提高聲音道:“拔你的劍!”


  風清揚知道事不可挽,黯然道:

  “我對雪兒說過,她的爺爺就是我的爺爺,今日我寧可死在您的掌下,這口劍絕不會出鞘。”


  慕容絕冷然道:“那是你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我!”


  五指挾風,疾點風清揚麵門。


  風清揚見來勢厲害,連忙仰頭閃開,右肘朝天,截擊慕容絕腕脈,左手運力成鉤,反拿慕容絕臂彎。


  慕容絕見他這一招連消帶打,守中有攻,精妙無比,不由也暗讚聲好,手肘一沉,壓向風清揚雙臂。


  風清揚知這一下壓得實了,自己雙臂必廢,暗暗心驚。


  左手疾轉,化鉤為掌,守住胸腹之間,右肘由陽轉陰,抵住來勢。


  哪知慕容絕這一壓隻是虛招,右臂霍地一長,竟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伸出四寸有餘,五指成爪,抓向風清揚咽喉要害。


  武術中有雲:“尺寸致傷,毫厘致命。”


  慕容絕用上了高明的通臂功夫,風清揚待得驚覺,一隻大手挾帶微風,已至麵門。


  好個風清揚!在此間不容發之際,大喝一聲,奮起平生之力,硬生生將身子橫向移開三尺,用的卻是九陰真經之上的怪招。


  這幾下攻守快疾無比,攻如天神行法,避如鬼魅遁形,似乎攻招每一下都能致敵死命,而守招又每一下都在險而又險的一隙中逃生。


  慕容雪在旁看得神搖目眩,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中跳將出來。


  慕容絕得勢不饒人,攻勢有如長江大河,滔滔而出。


  風清揚拳掌功夫本就遠遜,此際又存了個敬畏愧疚之心,三十招裏已是險象環生。


  慕容雪待要上前,但雙方一是心愛的情郎,一是至親的祖父,自己也不知該當幫誰,何況雙方身法極快,欲辨認出誰攻誰守已大費力氣,又哪裏插得進手去?

  刹那之間,兩手手心裏滿是冷汗。


  兩人再拆數招,慕容絕左掌忽地劃了個圈子,內力貫處,猶如一道無形的氣牆,將風清揚圍在中心。


  右掌疾出,勢如山崩海裂,正是前次勝了風清揚的“大須彌山掌。”


  風清揚避無可避,眼見掌力洶湧而至,心頭一冷,暗道:


  今日我終是死在爺爺手中。


  雙掌一並,奮力推出,那也隻是略盡人事,意圖免受傷害而已。


  “砰”的一聲大響,兩人掌力相撞,餘波所及,地下砂石飛揚,煙霧彌漫。


  風清揚有如斷線風箏一般飛出六七丈遠,重重一跤,跌在地上。


  慕容雪在一旁看得真切,大叫一聲:“風郎!”向風清揚跌落之處疾步奔出,甫及眼前,卻見風清揚氣定神閑,行若無事地站了起來,竟似絲毫沒有受傷。


  這時身後“哇”的一聲,慕容絕手撫前胸,吐出一口鮮血。


  這變故太過突如其來,不僅慕容絕驚得目瞪口呆。風清揚和慕容雪也是一時如墜五裏雲霧之中,半天才明白過來。


  原來,二掌相交的當口,慕容絕掌力催動,立意要風清揚不死也須重傷。


  哪知掌力發出,有如石沉大海一般,空洞洞的竟毫無受力之處。


  慕容絕心中電閃,“北溟神功”秘笈係他先祖自大理國偷盜而來,一直藏於“還施水閣”的暗密之處,秘而不宣。


  他自青年以來,闖蕩江湖,力圖恢複大燕帝國霸業,少有安安靜靜在莊中練武的時刻,習成“淩波微步”之後,於這“北溟神功”秘笈雖時相揣摩,卻終於沒有練成。


  這時他忽地覺出風清揚身有“北溟神功”,一驚非同小可。


  他心知自己若繼續催動掌力,非但傷他不得,一身修為恐怕還要盡數相送於他。


  情急之下,左掌疾出,打在風清揚前胸之上,右掌疾收,卻正回擊在自己胸前。


  他先前全力進擊風清揚,此刻便等於出全力猛擊自身,力道有千斤之重,饒是自己內功深湛,也自承受不起,內髒已受震傷。


  風清揚猝不及防,被他一掌擊飛,但慕容絕所使乃是巧勁,他全身又是真氣布護,竟然毫發無損。


  呆立半晌,才明白又是無意中施出的“北溟神功”救了自己的性命。


  這時眼見慕容絕受傷吐血,不由歉疚之心陡生,叫道:“爺爺!”


  慕容絕搖晃幾下,又吐出一口鮮血,運氣查看,覺得胸間痛如刀割,內傷竟是受得不輕。


  聽見風清揚稱呼自己,戟指怒道:“你……你………”


  一口氣竟自提不上來。


  慕容雪這時早跑上前來,將他扶住。


  慕容絕籲了一口長氣,緩緩道:“好小子!你練成了‘北溟神功’,慕容絕永遠傷你不得。


  “你這就去罷!毀書之仇,從此一筆勾銷!隻是……”


  他神色慘然,望向攙扶自己的慕容雪:


  “若想帶走我這寶貝孫女,嘿嘿,等慕容絕死了以後罷!”


  慕容雪大急,叫道:“爺爺!”雙目含淚,滿是求懇的神色。


  慕容絕嘿然一笑,容色甚苦,道:


  “女生外向,那還有什麽可說的?今日之事,憑你自裁罷!

  “你若跟了他去,此後再莫回來見我,我也再沒你這個孫女!

  “罷罷罷!算我白疼了你一場!”


  他臉上神色忽轉淒厲,右手一甩,脫開慕容雪的攙扶,大步向前走去。


  慕容雪珠淚盈盈,望向爺爺踽踽行去的背影,隻見他受創之後清健全無,往昔挺直的身板已變得佝僂蒼老,哪裏是昔日縱橫江湖,叱吒風雲的雄豪氣概?

  想起這許多年來爺爺對己慈愛,又看看風清揚,心中好生委決難下。


  眼見慕容絕愈行愈遠,慕容雪終於牙關一咬,道:

  “風郎!我……我要隨爺爺回去了,你保重罷!”


  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風清揚肩上哭了出來。


  風清揚也是心如刀絞,點頭道:

  “我理會得!雪兒!你且回去,待爺爺傷勢好轉,心緒平靜了,我再來接你!”


  慕容雪點了點頭,擦去腮邊的淚水,在風清揚唇上深深一吻,轉身向慕容絕走行的方向疾奔而去。


  風清揚呆呆立在當地,眼見他祖孫二人的背影終於消失在視線之外,心中隻感無限淒涼。


  隻聽得空中“嘎嘎”數聲鳴叫,一行鴻雁在藍天中緩緩向南飛去,刹那之間,他隻覺天高地迥,而天地之中又似乎隻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一般,雪兒嬌俏秀麗的麵龐卻一直在眼前晃來晃去,嫵媚清脆的語聲還縈繞在耳邊,所謂“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真地如此麽?

  風清揚長歎一聲,清淚奪眶而出。


  不過過了多久,風清揚翻身上馬,一劍一騎,蕭然北去,一陣旋風吹過,落葉紛紛,圍著被慕容絕擊斃的那匹馬轉了幾圈兒,旋即散去……


  兩月之後,河南候監集。


  這天正是冬月二十六日,天氣奇冷,滴水成冰,鵝毛般的大雪從早晨一直下到黃昏,地上積雪厚達一尺有奇。


  鎮南緩緩行來一騎黃馬,身高八尺,長至丈二,神駿異常,鞍轡鮮明。


  馬上人二十幾歲年紀,腰懸長劍,英氣勃勃,眉目清俊,卻麵色抑鬱,眼角心上,似有愁思無限。


  這麽大冷的天,隻著一襲青衫,卻無一些兒寒意,此人正是風清揚。


  他自姑蘇參合莊北行,一路之上心灰意冷,情興闌珊,胸中滿是“對此茫茫,人何以堪”之感,竟然頹唐自放起來,這兩月以來行止無定,或一日疾行三四百裏,或數日居留一地,蒙頭大睡。


  姑蘇離此地並不太遠,他卻走了兩月才到。


  眼見天色將晚,那雪又下得正緊,風清揚知道自己今夜恐怕要歇在這裏了,當下策馬徐行,揀了一家客棧,掏出一兩銀子,要了一間上房,住了下來。


  洗已畢,店家早送飯過來。那河南地屬中州,民風豪爽,所用器皿也是大碗長筷,顧有慷慨之意,很合風清揚的脾胃。


  隻是此地僻遠,物產匱乏,饒是店伴看在銀兩的麵上盡力周旋,也隻得一大碗辣醬麵,一大盤醬牛肉,一壺村醪粗釀而已。


  風清揚見酒菜粗劣,草草吃了幾口,便即停箸不食,見窗外雪漸漸下得小了,信步出了客棧,欲待尋一處好些的酒家稍慰口腹。


  沿著大道走到頭,才轉過彎子,隻見一大堆人圍成一個圈子,齊齊翹首,似正在看一件希奇古怪的物事。


  風清揚自行進鎮中便沒見到幾人,想是天氣酷寒,風威雪猛之故,也並不在意。


  這時猛見這麽多人聚在一處,不由微感好奇,湊過去張了一眼。


  圈子正中蹲著一個乞丐,三十多歲年紀,生得麵目粗獷,這樣冷的天,他卻隻披著一件無袖坎肩,兩條臂膀露在外麵,凍得通紅。


  瞧他麵上卻無寒戰之意,而身上肌肉虯結,顯得頗為威武。


  風清揚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似乎身有武功,難道竟是丐幫中人,解風解大哥的屬下?”


  隻聽他嘶啞著聲音道:“小人來在寶方,眾位便是我的衣食父母,俗語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


  “小人再侍候眾位一套玩意兒,喚作‘蛤蟆教書’、‘螞蟻布陣’,眾位看得好了,賞了一兩個大錢兒,看得不好,回頭就走。


  “那位說了,我沒錢,哎!沒錢沒關係,您隻消立住腳跟,給小人捧個人場,小人是一樣地感激。”


  幾句場麵語說罷,他從身後拽過一隻口袋,自裏麵掏出六隻小木凳來,其中一隻大如飯碗,另五隻卻隻小如菜碟。


  他將大凳擺在麵前,五隻小凳擺成一個半圓,圍在一邊。眾人交頭接耳,都不知他弄甚麽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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