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醉了
“臣一定竭盡全力教導太子殿下!”
孟軒鶴縮著雙眸,表情淡淡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王衝,掌心裏剩餘的那粒花生米,已為齏粉。
來到大齊這麽久,至此,他才真正的了解了那個宣和帝給他留下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爛攤子。
張文昌居心叵測。
穆懷信首鼠兩端。
王衝裝病無為。
真正的國之柱石已含冤而死。
其他官員的心思又是怎樣的彷徨不定。
百姓的心裏現在是怎麽看待他這個皇帝的。
水果攤主的話再一次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他雖坐著龍椅,其實是做在一做快要爆發的火山口,一旦契機到了,後果不堪設想。
王衝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也不敢抬頭。
半晌之後,孟軒鶴才說了一句:“王司徒快請起。”
王衝顫巍巍的起身,大冷的天,背上竟出了汗。他擠出笑容說:“相請不如巧遇,今日老臣七十歲壽辰皇上來到府上,就留下吃壽宴吧,讓老臣也沾沾皇上的福氣。”
孟軒鶴笑著點頭。
王衝笑容加深,滿臉褶子。
這時,王紀跑過來說,飯已擺好,就等壽星入席了。
王衝與孟軒鶴一同去了花廳。
一頓壽宴,因國喪沒有舞樂戲文助興,又因天子在席,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安安靜靜的,隻有觥籌碰撞,與王衝與孟軒鶴之間的客套聲。
飯畢,孟軒鶴也不願意再在王家多呆。相比之下,他覺得跟上官振吃飯應該會自在的多。
皇上起駕回宮,王家人送至大門外,看著皇上與滄海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原本由夫人與兒子扶著的王衝,一下子出溜到了地上。
“老爺——”
“父親——”
“爺爺——”
眾人驚呼著,合力把王衝攙扶起來。
王夫人命家丁關門,並上了門閂。
王衝仍然耷拉著腦袋,癱軟著身子。
“父親,皇上已經走了,咱不用裝了。”王紀小聲提醒著。
“為父沒有裝,為父這會兒是真的全身無力,不舒服啊。皇上他,皇上——”
王山著急問:“父親,皇上到底是怎麽了?”
“皇上讓為父做太子的老師……”
“這是好事啊!太子可是儲君啊,您做了太子的老師,咱們王氏一門的前途不可限量!”
王衝瞥了王山一眼,“你個憨貨,老子還能有幾年可活?皇上春秋正盛的年紀,我怕是看不見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了。可是剩下的這幾年可活的時間,都要被迫參與到朝政之中,不免樹敵,甚至危機四伏啊。”
王山被罵心裏很不是滋味,嗡聲道:“你一直裝病,在朝堂上和稀泥也不是長久之計。太子太傅的榮耀可是實打實的,你也可以趁此把兒與二弟扶持起來,量也不敢有人輕易敢動我們王家。”
王衝歎氣,關鍵是太子太小了。
“扶我回屋,我要先躺會兒。”
眾人點頭,扶著王衝慢慢往正房大院走。
王衝又想起什麽,停步道:“先前媒人來提的,維實與張家二房那位姑娘的親事,還是算了吧。維實與涵兒從小就定的娃娃親,不能輕易說退就退了。”
王維實是王山的兒子,從小與莫家的姑娘莫涵定了娃娃親,這兩年兩個孩子年紀漸長,逢年過節的親戚們聚在一起,兩個孩子眉眼之間早就遞起了秋波。
與張文昌的弟弟張文邦家次女的婚事,王維實本就不同意。
好在,隻進行到了匹配八字的階段,隻要找人說他們二人八字不合,親事就能推掉。
站在後頭的王維實喜的跪地磕頭:“謝謝爺爺!”
王衝看著自己的長孫,不論模樣還是品格都比他那個憨憨爹像他。因為婚事這些天孫子都不大開心,在他麵前話也少了。此時孫子臉上的笑容卻是發自內心的。王衝的心裏突然生出一個想法。
……
“皇上,您慢點,小心著腳下。”
建章宮內,滄海跟在孟軒鶴身後,伸著胳膊防備著,生怕皇上腳下一滑給摔了。
孟軒鶴在王府吃了幾杯酒,從王府到皇宮,這一路酒勁也上來了,步子不穩。
“皇上來了。”書桌旁伺候的六月小聲說。
林初南瀏覽著奏折上的內容,“嗯”了一聲。
她上午得閑之後就來了建章宮,卻沒看見孟軒鶴的影子,聽宮人說他同滄海公公換了便服出去了。她看見案上摞的高高的奏折,便如往常一樣幫他批閱起來。
午膳是回溫室殿陪太子一起用,吃完讓秦平帶著太子去玩,她又過來了。
其實,心裏麵還是在想,他去了哪裏?
留在這兒批奏折也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合情合理又不會被看出來的,等待著他回來的姿態。
“你去看看。”
六月福了福身,過去了。
一沾著炕沿,孟軒鶴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滄海緊扶著,沒讓他磕著頭。
趕過來的六月替他褪了錦靴,輕聲問:“這是怎麽了?”
滄海道:“吃了幾杯酒。你怎麽在這兒?”
“自然是跟著昭儀來的,昭儀在批奏折呢。”
兩人說話間已將孟軒鶴安置在炕上。
滄海道:“我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下,你照看一下皇上。”
“你快去吧。”
滄海小跑著離開。
六月瞅了瞅皇上的臉色,有點發紅,微醺的醉態。她走到門口,吩咐宮人傳下話去為皇上準備醒酒湯。
而後,她跑到林初南跟前道:“昭儀,皇上果真出宮去了,也不知道在哪喝了酒,都醉了。”
以前的皇帝哥哥出宮愛去哪兒她是知道的。
但現在是孟軒鶴,她不願意憑空猜想。
她放下折子,笑了笑:“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皇上又不是沒在宮外吃過酒。我去看看。”
林初南走到炕前,孟軒鶴頭朝裏腳朝外躺著,她隻好爬上去,打量著他的俊顏,低聲道:“去弄點熱水來。”
六月低“喏”了一聲,趕緊去了。
林初南掖了掖孟軒鶴身上的毯子,似自語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還醉的不省人事了。”
很快,六月就回來了,將一銅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擰了熱毛巾遞給林初南。
林初南已經褪了鞋子,跪在孟軒鶴跟前,用熱毛巾仔細的擦拭他的臉龐。
他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在臉上一蹭一蹭的,別了別頭。
林初南嘴唇微翹,伸出一隻手擋在他左臉那側,不讓他亂動,擦拭得力道大了些。
心裏念著,你到底去哪兒喝的這麽醉?
外麵的花花世界怎樣,林初南這個在宮外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是清楚的。
一旦人見識到了它的多姿多彩,就會被吸引。
單調乏味的深宮生活,就會覺得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