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個冒牌貨
華馥君的話說的嬌滴滴軟綿綿的,孟軒鶴的手拳了一下,雙眉凝著,看向她。
她見皇上沒有說話,也沒有將她推開,以為終於撩動了皇上,伸手撫上了皇上的英俊的臉龐,帶著一絲幽怨道:“皇上都不問問妾身的傷勢怎樣了,是真的都不在乎妾身麽?可是又為什麽每天都要來拾翠殿呢?”
孟軒鶴隻覺得她手掌柔膩溫軟,給她這麽一摸,臉上說不出的舒服受用,但他臉上的表情是抑製的隱忍的,他闔了闔眼睛,拉住了華馥君的手,眸色變得沉了一些。
華馥君委屈道:“皇上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皇上知道嗎?原本,妾身對皇上已經死了心了,隻想著皇上對清漪好一點兒,待清漪長大為她結一門好親事,妾身此生就別無所求了。是皇上……又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這希望雖然很小很小,卻像野外的草一樣,縱使枯萎過,被火燒過,可一旦遇到了春風,便會再次瘋長。皇上,你讓妾身現在覺得好痛苦啊……”
孟軒鶴的眼睛動了一下,眸色複雜。
華馥君知道皇上不是那麽無情的人,再次撲上去,摟住了皇上的脖子,身子使勁地往皇上懷裏蹭,哭著說,“皇上,妾身早已經忘記了快樂是什麽樣的感覺,皇上就忍心麽?皇上也是愛過妾身的對不對?否則怎麽會跟妾身生下清漪?皇上,就再可憐妾身一次吧?”
話說著,華馥君的手從孟軒鶴的衣領處伸了進去,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遊走著。
孟軒鶴身體緊繃,臉上閃過一抹恐懼之色,一把將華馥君推開。
他用力過大,華馥君跌倒在床前,怔怔地看著已經站起來的皇上。
這些天,她也算是使勁了渾身解數,卻仍然無法得到皇上的寵幸。
人的崩潰往往隻在一瞬間,今日,她還因為他的“寵幸”與皇後對立,還惹得闔宮的妃嬪討厭,臉也受了傷,她受不了了,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就是讓後宮的妃嬪們羨慕嫉妒恨的獨寵.……
有誰知道,皇上宿在拾翠殿的這些天與她秋毫無犯。
什麽獨寵,什麽愛重,但凡皇上對她有些感情,也不會讓她枉擔寵妃之名,遭到所有妃嬪的反感。
這更像是一種懲罰,一種折磨。
華馥君抬起頭,淚眼看著孟軒鶴,用一種抱著被賜死的倔強問:“皇上,這到底是為什麽?您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當初張新柔對皇後娘娘那麽狠,幾次三番算計陷害,您也沒有對她這樣啊!如果您真的厭惡極了妾身,就把妾身打入冷宮,或者賜妾身一道白綾,一杯毒酒也可以,妾身都可以接受,卻唯獨忍受不了這樣溫柔的折磨!”
孟軒鶴努力保持著威嚴的樣子,並沒有給她任何解釋,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淡淡道:“容華累了,好好休息吧。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回建章宮了。”
說罷,他往外走去。
華馥君伸著胳膊喊,“皇上!皇上——”
他沒有停,生怕慢一點就無法再走脫。
殿門被打開,孟軒鶴離開了,月缺跑了進來,見自家娘娘趴在地上,連忙上前攙起,“容華,這是怎麽了?皇上怎麽突然就走了?”
華馥君不說話,隻是哭。
這教她怎麽對下人說,傳出去,她會變成天大的笑話。
拾翠殿外,蘇騰見孟軒鶴出來了,有些意外,但還是迎了上去,作樣子施了禮,捏著嗓子問:“皇上,您怎麽出來了?”
孟軒鶴些許煩躁道:“回建章宮。”
蘇騰沒有多問,叫了攆轎。
回到建章宮,孟軒鶴一言不發進了寢殿。蘇騰驅散下人,跟著進去。見孟軒鶴盤腿坐在軟榻上,胡亂地翻著榻幾上的一本書,心中的情緒,都在翻書的動作之中流露了出來。他很焦躁,很生氣,很煩悶,也很痛苦。
蘇騰在榻邊停下,攏著拂塵,慢悠悠地說:“怎麽突然不在拾翠殿呆著了?”
孟軒鶴不搭理他。
蘇騰笑了笑,“也是難為你了,每日麵對著後宮佳麗三千,卻不能碰……”
“放肆!”孟軒鶴翻書的動作一滯,垂著眼睛,緊繃著嘴角,十分生氣。
蘇騰臉色變冷,諷刺道:“在宮裏呆了沒幾天,脾氣倒是見漲了,你可別真把自個兒當成皇上了。”
孟軒鶴闔下眼睛,屈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也像是在壓抑自己的不滿。
片刻後,他抬起頭,臉色已經恢複平靜,淡淡地對蘇騰說,“我從不敢把自己當皇上,無時無刻都在恐懼著,害怕著。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才放我走?不能讓我這個冒牌貨在這兒當一輩子的假皇帝吧?”
蘇騰笑著說,“這件事灑家可做不了主,侯爺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你就不能走。”
孟軒鶴把書摔了。
蘇騰裝著體諒的樣子道:“皇上的女人你是不能碰的,要是實在忍不住,灑家可以給你找兩個模樣標致的宮女……”
“我沒有!”孟軒鶴生氣地強調。
蘇騰笑了,那笑容明顯的是不相信。雖然他不再是真正的男人了,但對男人嘛,還是相當了解的。
蘇騰這樣的表情,讓孟軒鶴覺得受到了侮辱,他騰地從榻上站了起來,恨恨地說,“蘇騰,你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跟朕說話注意你的措詞!”
一個冒牌貨,蘇騰自然不懼,反唇相譏,“怎麽,你還真想利用皇上的權力來懲治灑家嗎?李顯。”
“李顯”兩個字蘇騰故意將音節咬重,無情地提醒著眼前這位長的跟大齊皇帝孟軒鶴一模一樣的男子,他隻不過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落榜秀才!
這輩子,他能夠入一回皇宮,當一把做皇帝的癮,已經賺大了。
還想擁有像皇上那樣的權力,就別做夢了。
李顯身上的強硬瞬間褪去,跌坐回榻上,擺了擺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蘇騰撂下一句話,“先想著趕緊把侯爺新交代的事情在朝堂上落實下去,別整天想些沒用的,讓你進宮,可不是讓你淨享福的!”
看著蘇騰氣勢離去,李顯擱在膝的手緊緊攥了起來,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飽腹詩書的讀書人竟然被一個無根的太監脅迫控製奚落,當真是辱沒祖宗,又做下冒充聖上,欺天滅地的大罪,他隻想一死了之罷了!
可一想到自己的老母在那個侯爺的手裏,又隻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
經過華馥君在椒房殿被皇後掌摑一事,華馥君安分了下去,終日呆在拾翠殿內,也不出門了。而皇上,去拾翠殿的次數也減少了。
後宮妃嬪都覺得痛快,終於把那個狐媚皇上的華馥君的氣焰給打壓下去了。
這麽看來,皇上最看重的還是皇後娘娘,畢竟是皇上曾經那麽寵愛的女子,大齊曆代規矩,皇後必須出身名門望族,當初為了立王氏為後,皇上還破格將王氏的父親從一個布衣,直接封了公侯。
但平靜隻是暫時的。
椒房殿內,林初南因為肚子變大夜裏不論用什麽姿式都不睡好,渾身難受,白日裏也沒有精神,又加上天氣一天比一天熱,日子就更加難熬了。
她挺著個大肚子,靠在榻上,懷裏抱著一個大靠枕,秀致的眉蹙著,精神懨懨的。
一旁兩個宮女手執宮扇為她納涼,六月在廚房忙活,孟悅慈在隔壁書房教玉兒讀書。
秦平匆匆進來,在門口道:“娘娘。”
聽到秦平的聲音,林初南應了一聲,“進來。”
秦平挑開簾子邁進房內,瞅了瞅兩邊的宮女。
林初南會意,揮手道:“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諾!”宮女齊聲應著,款步退了出去。
秦平這才附在林初南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話。
林初南的眉頭不禁皺起,臉色也沉了下去,“什麽時候的事?”
“已經三四天了,奴才就覺得王司徒稱病請假有些不太對勁兒,果真是出事了。”
林初南沉吟著,搖著頭道:“當初讓王司徒做太子的先生是皇上引以為傲的一步棋,他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出爾反爾?而且,皇上又不傻又不昏,怎麽會讓穆懷信接任太子太傅一職呢?”當初張文昌的死,他們還都懷疑是穆懷信趁亂滅口為之。
秦平道:“不但如此,娘娘,禦史台那邊禦史們也有好幾個被罷免的,有的是確有罪名,卻並不至於被罷官,大多都是莫須有的罪名。頂上去的人,全是咱們不熟悉的。”
林初南心裏很是不安,“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如今的朝局,是她與他共同付出心血才換來的。
林初南沉默了一會兒,拖著笨重的身子要起身。
秦平趕緊搭上手讓皇後靠著自己的手臂,“娘娘打算怎麽做?”
林初南一手本能地攏在腹上,做著保護胎兒的動作,有上無奈又不解地說,“他就不能讓我安安穩穩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秦平,帶我去建章宮,我要麵聖。”
孟悅慈與玉兒聽見動靜,都跑了進來。
就這麽,林初南帶著他們三個去了建章宮。
到了門口,又被擋了。
這次侍衛已經認得林初南與椒房殿的人,恭敬地說,“娘娘,皇上說了,不見任何人。”
林初南為了胎兒,說話保持著輕緩的語氣,“本宮有重要的事情要親自對皇上說,麻煩你通傳一聲。”
孟悅慈則又往侍衛手裏塞銀子。
侍衛接過銀子歎了口氣說,“不是卑職不想幫皇後娘娘,一是皇上是真的下了這樣的旨意,卑職不敢抗旨。再說,皇上這幾天心情不好,已經好幾個身邊的宮人挨了板子,卑職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皇上,打板子事小,要是掉了腦袋,卑職家裏上有老下有小……”
林初南暗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我們回去吧。”
孟悅慈心疼地看著那錠銀元寶,真想再要回來。
就這麽,他們又回到了椒房殿。
建章宮的書房內,李顯聽著侍衛回報的皇後娘娘沒有多說什麽黯然離去的情況,他無力地揮了揮手讓侍衛退了下去,抱著頭趴在了書桌上。
無力,無奈。
他當初把入宮假冒皇上的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按照那位侯爺的意誌行事的前提下,盡量不去傷害任何人,可是現在,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失控。
不但前朝震動,後宮之中,他也傷害到了皇後,也傷害到了華馥君。
他就知道,那種膽大包天竟然敢將皇上挾持,以假換真,瞞天過海的人,所做的事根本不是糾正幾個皇上錯誤的決策而已。
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發現,皇上以前的策略是完全正確的。自從皇上發布了罪己詔,百姓們對皇上的評價都有了改觀。
如今,他又替皇上把以前的種種推翻,無疑又把皇上推上了昏君的位置。
但他除了裝了一肚子的詩書,沒有任何別的力量。他想改變這一切,想糾正自己的錯誤,甚至想逃走,讓那些人的計劃落空,然而,他並沒有逃跑的能力。
這一刻,他總算體會到了什麽叫百無一用是書生。
李顯呆呆坐在書桌前,很久很久。
直到蘇騰進來,看到還有很多奏折沒有批,又催促他趕緊幹活兒。
他一言未發,提起筆,埋起頭,批奏折。
待奏折批完,天都黑了。
他回到後殿,小順子問要不要傳晚膳。
李顯應允了。
很快,禦膳房的就抬著膳桌來了,將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擺好。
李顯坐在桌子前,滿滿一桌子整整三十六道,可他早已經沒有了第一次吃到禦膳時的那種激動滿足之感,就近夾了點菜,就著米飯吃下去,將肚子填飽。
剩下的菜被撤了下去。
小順子遞上漱口的茶水,李顯漱了口。
小順子要退下去的時候,李顯突然叫住了他,“且慢。”
小順子恭聲道:“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帶朕去……太極殿。”入宮前,那位侯爺不知從哪裏將皇上在宮內的言行習慣各種信息摸的一清二楚,讓他牢牢記住,他記得,建章宮裏有一個太極殿,皇上稱作是減壓的地方,他也想去減減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