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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歡呼

  待天子歸宮,董承、皇后、董貴人等俱要來問細由,卻叫他如何說得出口去? 

  堂堂的天子、數百年的大漢,竟然在一個臨死的賊廝口中被拿出來當做賭注,這是何等的褻瀆? 

  當然,不能說出口的還有心底那隱藏著的另一種情緒。 

  對一心想著振興漢室的少年天子來說,今日事也是一個巨大的機遇,他那隨時發抖的身軀中,一半是憤怒,另一半是隱藏著的興奮。 

  今日鄧賊畫了一個大大的餅,若他真不治而就此死去,田豐、太史慈這幹人,能真依其言還軍政權與朕?[ 

  若真能得鄧季三郡地,數萬精兵,大漢數百年餘蔭在,豈再興之機? 

  自董卓起亂以來,忍辱負重這許多年,終於得見大轉機!只是鄧賊如此令人憎恨,名聲又如此之差,朕還要借其力才能得成事,若再將這份興奮告人,還要顏面不要? 

  只是得其地、其民、其軍之後,為了權利穩固,是否還要將鄧季屍身從墳墓中挖出,戳骨揚灰以報前者之恨?是否還要報復於他的家眷後人? 

  或者人死不與計較,反倒可如光武帝對鄧賊先祖鄧禹般,將其冊為中興之臣,子孫得永享盛名? 

  對於美好的未來,少年天子都有些拿不準主意。 

  至於被河南排擠拆散的豪族世家,已經歷過許多事的天子對他們倒與鄧季yyng,並多少好感,不過能用則用。不能用棄之可也。 

  現在要擔心的。就是田豐、賈詡、太史慈、徐晃、韓浩四人。能否遵鄧賊之遺言,到時會不會生出其它變故來,自己能不能用得動! 

  只需要擔心這些就可,難不成朕還要擔心逆天之賊死不死么? 

  如此重病,如此忤逆冒犯於天,鄧賊豈能再得活? 

  若蒼天真已死呢? 

  呸!賊寇所語,朕豈能附之? 

  這是另一半興奮之下,又隱隱藏著的一種大恐懼。死死盤踞在心中,論如何也驅逐不開。 

  今日所行,帶回的憤怒難以對人言,興奮顏對人言,恐懼不敢對人言! 

  鄧賊病入膏肓、藥石難救不假,若再得天助,其當離死不遠! 

  可是,上天真的就在自家這邊么? 

  或許,應該是吧? 

  只是,萬一就不在呢? 

  身為天子。便是上天之子,受命於天可質疑的皇帝。也突然會害怕萬一老天又突然偏心,轉眷顧於鄧賊。 

  呸!呸!呸!豈能有此等事![ 

  只是那嬴氏,似乎也曾稱受命於天的? 

  暴秦士民俱怨,獲罪於天,豈能與我大漢相比? 

  若大漢未獲罪於天,這些年為何瘟疫、大旱、蝗災、地震、日食、流星就沒個停歇? 

  就如心中也有個逆賊,在與天子不停地辯論,越不欲再辯,偏就要越想,越往深里想,就越發要坐立難安。 

  仰賴的蒼天似乎並不如何可靠。 

  鄧賊若死,便是大漢僥倖。若不死…… 

  呸!家國事豈可憑僥倖? 

  若不欲坐以待斃,便只能奮起一搏? 

  只可恨顧升賊廝將自家送歸宮內后,卒兵又復守住宮門,董承等不可使喚出去,百官亦當為軟禁家中,此時竟人可用! 

  且雒陽城盡為賊輩所盤踞,便有人可用,又能成得何事? 

  堂堂天子竟然身畔可用之人,莫不成鄧季生死之契機,便只能眼睜睜在宮中看著? 

  自家終究是天子,大漢正朔!身畔人用,尚可借諸侯之手! 

  此時亦需得忠良之臣的外力來才可得破局! 

  便鄧賊身死,再得有諸侯勤王至,田豐、太史慈等內患外憂,還敢不依其遺言將軍政權盡歸還?便得權后,朝中亦需有人能挾制河南眾,不使一家獨大。 

  鄧賊若不死,更需得一諸侯行勤王事,先救朕出此火炕,再召天下群雄共討此逆,平朕心中之怒火! 

  然尚有何人可招? 

  前次楊彪等所議的劉表不成,其人雖為宗室、黨人,膽子卻小了些,難進取,不足為用。 

  其餘長安以西儘是賊寇,關東二袁亦皆有異心,實與鄧賊同為一路人,更不可用。 

  思去想來,前些日子才獻上數車綢緞的曹孟德便浮出水面,聽聞其尚獻有三千童男女為用,可惜盡被鄧賊所屬扣下。 

  且聞曹孟德年少時,盡與黨人親善,又有杖責違禁之蹇碩叔父蹇圖事、入府刺殺張讓事,可見定秉直為公、肝膽俠義,又急天子所急,身為大漢忠良,豈能不用之? 

  更可喜的是,為押運綢緞、童男女獻貢於宮中,聽聞曹操尚有屬臣董昭領千人滯留於雒陽中,此非天假其便乎? 

  迅速選定要借外力的忠臣,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聯絡上。[ 

  河南卒兵雖緊守宮門防備,卻也只是堵住與城內連接,並非毫破綻。 

  宮城位於雒陽城最北,與北城牆相連,本就有谷門、夏門兩道小門直通城外之北邙山,天子回舊宮后,之前一直廢棄不用的兩門已改由董承軍士看顧。 

  想清楚這一切,天子立即書密詔,招來董承,令他暗遣心腹自谷門出城,繞行一圈后再歸雒陽城內,往尋董昭密告此事。 

  鄧季生死只決於三日之內,卒兵們於各處城門戒備自森嚴,然而董承遣出的軍士也是有白腰牌的,記錄的又是訪友,雖被多問過幾句,卻也成功混入城內。 

  董昭領著一千軍,三千童男女,被勒令只可呆在校場內,外圍有蕩寇軍駐守著,兩家雖有盟約在,非常時期卻也不許軍士出入。 

  不過校場甚大,使者繞行一圈,便得見東牆甚矮,急尋空隙越牆而入,由軍士引得密見董昭,頒布天子密詔,又言鄧季數日內當死,速請曹公往雒陽來勤王。 

  董昭押運貢物到雒陽后,絲毫自由也未得,不敢引田豐等憤怒,一直只能居於校場內,雖知鄧季病重,卻法探知得更多,突然得天子密詔,又知近日為其生死大劫,自然不盡之喜。 

  董昭便忙往求見田豐,請辭歸。 

  曹操已是河南如今在亂世中唯一能結到的盟友,其雖有殘暴之舉,卻也還有忠於漢室之名,若鄧季不治身死,真還權於天子,兗州更可成為平定天下的助力。 

  反正鄧季生死三日內便有結果,曹軍便有圖舉事,再快也應變不及,此時只憂心於鄧季服藥后情況,田豐、賈詡兩位軍師便也不強留董昭,使周毅領軍護送,隨他引軍出關。 

  待渡過洛水,董昭既令斥候輕騎先行,出汜水關先將天子密詔帶回給曹操,周毅也只當平常。 

  董昭已去。鄧府內,服藥后鄧季反應極大,體溫初時比之前還高,後來才慢慢退熱。滿六個時辰便得飲水、進食一次,旋即又大排汗、排便液,如同用刀子刮一般清除去體內毒素,實在摧殘人。 

  高熱雖解,然藥效仍在繼續攻伐殘毒,偶爾清醒時痛不欲生,多數時間處於意識狀態,滿六個時辰還得弄醒,強迫飲水、進食,讓體內有新東西得排出。 

  第二日晚的時候,鄧季已熬不住假死過去,幸得雒陽這般大動靜,李當之亦隨在側,使針灸將氣又復順回來。 

  華佗眾弟子中,本以樊阿最善針灸,李當之精修《神農本草經》,最通藥理,不過就這一手「二流」的針灸術,亦讓隨觀的張機佩服不已。他全族已被強留河南,其它雖有不滿,能得隨時與李當之與一乾女醫匠探討醫術,研習《青囊經》也是極好的。 

  周而復始讓身體接受摧殘,苦不堪言,數十日傷害折磨下來,鄧季身體本已虛弱到極致,本實難抵此難。萬幸府門外民眾出力,獻葯者多,有一名老人進獻多年老藥酒,張仲景嘗試過,提神補虛實在大佳,得此助力,總算是挺過來。 

  三日過後,鄧季還有一條殘命,然已又昏迷不醒,身體極虛弱,需得一兩月才能將養回來。 

  不過傷寒進去,虎狼藥效也過,性命已是憂,得這結果,一直陪著受罪不已的田豐、賈詡等方得長舒口氣。 

  消息傳到外間,頓引歡呼一片,堅持在府外默默相陪的人盡多,有學子歡欣而舞、而歌,有婦人喜極而泣直至暈倒者,有老人齊誦念「大賢良師護佑」語,歡騰成一片。 

  亦有數人奔走相告,沒多久,整座雒陽城都變成歡樂的海洋。 

  這位不被諸侯、名士們看好,渾身缺點的鄧慕安,擁有那些人永遠也不會有的東西。 

  之前聽旁人語田豐、太史慈從賊舊事時,大多時候都要一笑,看到這雒陽城之景,再想想三郡百萬餘民,張遼、趙雲兩人突然覺得,能得從賊亦不差。 

  宮城中,正忐忑不安的天子聞得整座城市發出的巨大歡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這些歡呼,總不會是為天子、為大漢而發出的。 

  之前聽旁人語田豐、太史慈從賊舊事時,大多時候都要一笑,看到這雒陽城之景,再想想三郡百萬餘民,張遼、趙雲兩人突然覺得,能得從賊亦不差。 

  宮城中,正忐忑不安的天子聞得整座城市發出的巨大歡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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