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方有佳人

  新野的日子就這樣開始了，可是卻沒有鄧綏想象中的快活。


  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嚴母，對子孫們管教甚嚴。當她看到鄧綏舉著針線手足無措的時候，可是著實吃了一驚，忍不住斥責鄧夫人疏於管教，鄧夫人隻能低頭稱是。


  這裏沒有兵書，也不能騎馬，沒過幾日，鄧綏便覺得沉悶至極。於是，她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回憶在冀州的日子，回憶蒼涼雄偉的山海關，回憶廣闊無垠的天地，回憶漢軍將士們金光閃閃的鎧甲和震天的吼聲，甚至回憶鮮卑人粗獷的外貌和巫木歸兀鷲般的眼睛。


  當然，更多的時候，她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耿夑，想起他如天降神將一般站在自己的麵前，對她說：“小丫頭，相信我”。鄧綏不會察覺，每當她回憶起這些畫麵時，嘴角都會輕輕上揚，臉上洋溢的是幸福而癡迷的笑。


  可是鄧夫人卻看在眼裏。


  知女莫若母，鄧夫人雖然猜不出女兒到底有什麽心事，但她相信女兒一定是有了什麽心思。也是，鄧綏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該給她張羅一門親事了。


  南陽郡地方不大，能與鄧家門當戶對的總共也就幾戶人家，又能與鄧綏年齡相仿的，大概數也數的過來。鄧乾的夫人趙氏是個熱心人，一聽鄧夫人有了此意便立即開始張羅了起來，鄧綏還蒙在鼓裏，媒婆就已經上門了。


  這日晌午，不明所以的鄧綏便被趙氏給拉進了內室，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陌生婦人正與母親坐在一起喝茶。見鄧綏走進來，這婦人便立刻上前，親熱的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鄧綏被她看的心裏發毛，也不知是何事。


  看了半天，這婦人方才歡天喜地的與鄧夫人講：“夫人啊，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姑娘生的這般俊俏，與那吳家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鄧綏一聽此話便立即明白了，又急又氣的對鄧夫人嚷道：“娘，我何時說過要嫁人了？您怎麽不問我的想法就替我做主呢？”


  鄧夫人和趙氏麵麵相覷，那做媒的婦人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沒等母親發作，鄧綏便氣鼓鼓的轉身跑了出去。


  回到閨房，鄧綏想到自己剛剛這一鬧，被老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興師問罪，她也不想與老夫人衝撞，連累母親受責，不如索性溜出去躲一躲，也好散散心。隻是鄧綏自從回到新野鄧府，還從未出過門，一個女孩子家終究有些不便。


  這時，她忽然想起當初偷鄧騭的衣服還在包裹裏。於是靈機一動，麻利的換上了鄧騭的裝束，然後趁著沒人注意，躡手躡腳的溜出了鄧府，徑直奔往最熱鬧的街市而去。


  這裏的街道比洛陽窄了許多，街道兩邊的鋪子也少了許多，鄧綏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也沒有心思看光景，一想到母親要為自己提親的事，便心事重重無精打采。


  不知不覺，鄧綏走到了這條街的拐角處，猛然一抬頭，發現眼前是一處高高的樓閣，這樓閣看著比剛才路上所見的都要氣派許多，上麵掛著一塊金光燦燦的牌匾，寫著“蘭樂坊”三個大字。


  鄧綏好奇的走了進去，心想看來新野百姓也是喜歡附庸風雅，也罷，正好心情煩悶，聽聽歌樂倒也無妨。


  於是，鄧綏學著鄧騭以前的樣子，擺出一副公子哥兒的氣勢，大搖大擺的在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店裏小二立馬上來招呼，鄧綏點了一壺上好的春茶，氣定神閑的看向二樓的戲台。隻見戲台之上，是兩位娉娉嫋嫋的歌姬。


  她們各自抱著一隻琵琶，唱的是詩經上的詞兒，曲調有幾分悲戚，看不清楚她們的臉，被琵琶遮了一半。一曲唱罷，便盈盈退下，稍過片刻，卻見一個舞姬款款登上了戲台。


  那舞姬身穿一條水粉色曳地長裙，包裹著層層疊疊薄如蟬翼的淡紫色輕紗，腰間鬆鬆地綁著一條黛青色宮滌，胸前是白色錦緞抹胸，露出天鵝般優美的頸項，遠遠看去宛如一株搖曳的芍藥。及待她緩緩轉身過來，一張粉雕玉琢的臉逐漸呈現在眾人麵前，一樓的看客們頓時開始騷動起來，就連鄧綏都情不自禁的看直了眼睛。


  隻見她一張巴掌大的鵝蛋臉上，小巧而挺立的瓊鼻，光潔而圓潤的額頭，眉若遠黛，目似桃花，白皙如凝脂的肌膚，點綴著櫻桃般嬌俏紅潤的雙唇，烏黑瑩亮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至腰間，旖旎如雲的發髻上插著素雅的玉步搖，搖曳生姿，燦若桃花。


  鄧綏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女子，就連世上最高超的畫師也畫不出這般絕美的容顏，真真是九天仙子下凡，美豔不可方物。


  須臾，舞姬輕揚水袖，蓮步輕移，看客之中又湧起一陣騷動。


  鄧綏環顧左右，這些看客一看便知都是些浪蕩公子，隻聽到旁邊兩個形容猥瑣的男子正在竊竊私語，其中一人用輕浮的口吻說道：“這女子便是蘭樂坊新來的舞姬，在南陽郡可是豔名遠播，今日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若是能與這般絕色佳人共度良宵，哪怕破費千金也是值當了！哈哈哈······”


  這人一邊說著，一邊拿淫蕩的目光盯著台上的舞姬，嘴裏的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鄧綏不由心生鄙夷，想到這麽美的女子卻淪落此地供這些猥瑣的俗人賞玩意淫，不免覺得有些可憐又可惜。


  正胡思亂想時，一曲已經舞罷。然而，就在舞姬嫋嫋婷婷退向後台之際，意外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