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過雲雨（5）
夜，對冷紫荷而言，忽然變得漫長而冷酷。
夜裏，再也睡不著覺，她常常靠在窗畔，一靠就是一夜，透過窗子，靜靜望著天邊冷月散發著清冷的月華。
秋日的夜本就充滿了肅殺和無情，在這漫長的冬夜裏，月光也顯得愈加冷漠而孤寂。靜靜地照映在她身上，青絲在月光下飛揚，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的在這個冷宮當中苟延殘喘，但卻是不得不那樣做。
不過，因為心底有了那麽一絲期望，所以，便不再那麽痛苦。
她有很多次問那些送膳食的宮女，皇後娘娘究竟有沒有被找到，雖說那些宮女都是會搖頭，但她總覺得那樣的一日應該不會是有太遙遠的時間。有時候期望對一個人來說，就是活下去的信念，而她的信念就是司徒倩瑤定然是在羅曼國的哪一處好好的生存著。
原本的時候她同肖鳶姝並不是很熟悉，早先也不過就是相互利用著彼此，後宮的爭鬥到頭來竟是會有這樣的場麵倒也是很少見到的。用肖鳶姝的話來說，任誰都不會想到當今的皇上竟然是會有如此癡情的時候，那樣情深意重的時候。
肖鳶姝進宮全然是因為顧逸致，她本想是偷偷的看一眼皇宮當中的慕容雨澤，後來卻發現那個時常疼愛她的皇帝哥哥已經是變了模樣，心中的那些酸澀無從言說，就那樣懶死在了自己的心中。這些日子，為了能夠在皇宮當中找到打發時間的東西，也就到冷宮當中找尋到了冷紫荷，有時候她會幫著冷紫荷減少一些蠱毒發作的疼痛，但她卻沒有辦法解除那樣的蠱毒，畢竟是顧逸致下的。
這一日的肖鳶姝早早的就到了冷宮當中，身上還沾著一些雨水，她瞧見司徒倩瑤的時候隻是略略的揚了揚自己的嘴角，“你這樣日日問那些宮女，有什麽時候得到結果了，還不如問我。”
“你不也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說話的時候，冷紫荷便將冰冷的手掌往衣袖當中藏了藏。
因為是有太後的暗中照料，她在這個冷宮當中的生活也並不是有多麽的艱苦，反倒是變得有些閑適了起來。用她的話來說也許是因禍得福了，又也許這才是對她的一種懲罰，必須活在這個世界之上為自己曾經所犯下的錯誤救贖。
她當真是想不到的，自己竟然會那樣心平氣和的痛肖鳶姝坐在冷宮當中像尋常人那樣說說話，拋卻了後宮當中的那些紛雜。畢竟人生總是那樣的簡短，她已經不想要去憎恨任何的人了，就算是肖鳶姝，她也找不出是有什麽樣的情緒對麵對人家，畢竟任誰都沒有錯，錯的就是這個時間歲月。
坐在邊上的肖鳶姝倒是沒有想到冷紫荷會這樣同自己說話，隨後像是了然了什麽那般低落著腦袋輕笑了起來，“想來我離開這個後宮已經是有那麽長的時間了，回來已經換了一個樣貌，這樣瞧著倒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些宮女見到我都已經忘記了，在這個後宮當中曾經是有一個肖婉妃的。”
“過去事過去心，恐怕用不了多少的時間，那些宮女也都會忘記後宮當中是有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存在著。事事蒼涼，你是不是想要同我說這樣的一句話？”說話的時候冷紫荷就已經抬起了自己的眉頭，其實很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是要用什麽樣的心情去麵對。
她害怕被記得，但是也害怕就那樣子被遺忘在了角落當中。
隻是肖鳶姝卻是低落著腦袋輕笑了起來，“沒有被皇帝哥哥記住，倒也什麽都是徒勞。不過你的心中，藏著的那個人應該不是皇帝哥哥吧。”
聽著肖鳶姝的話語，冷紫荷很是詫異地抬起了自己的腦袋，她本以為自己潛藏得很好，沒想到那樣容易就被看穿。她的心中有些隱隱的憂慮，便是低落著腦袋不說話，生怕自己的心情被麵前的女子發現了去。
“此時此刻倒也沒有什麽好隱藏的了，我知道你心中不是皇兄，是因為我看不到你眼中任何的愛慕。人群當中，眾人眼神都會停留在皇帝哥哥的身上，隻有你不是。”肖鳶姝很是篤定的說道，“不過我也不想要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因為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隨著肖鳶姝的話音落下，冷紫荷懸著的心才算是重重的放下。畢竟此時的她不想要給任何人帶去麻煩，就如同她心甘情願的在這個後宮當中度過自己並不算太長的一生。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一個罪人，這樣的一切也算是罪有應得，也算是較為輕的處罰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肖鳶姝並不在意麵前的女子是有失神的時候，她隻是盯著自己的手掌心看了好一會兒，隔了許多久的時間才說道，“我想司徒倩瑤已經死了。”
陰沉的話語讓冷紫荷整個眼神在刹那之間變得空洞起來，之後才慢悠悠地恢複了自己的神色，用滿是顫抖的聲音說道，“你怎麽是會知道？”
“早先在苗疆的時候我見過她一麵，除了有一絲絲薄弱的呼吸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你認為在經過一番折騰之後她會安然無恙的出現在眾人麵前？”肖鳶姝說話的時候將手中拿捏著的娟帕稍稍地握了握緊，“倘若是被皇帝哥哥知道了，恐怕是要失去所有的意誌。”她不願這樣承認，可卻沒有絲毫的辦法，畢竟在慕容雨澤的心中是那樣想的，那樣令人絕望的想法。
自從到了後宮當中，她才有所明白當初自己做了那樣的錯事被保全下來，並不是因為當今的皇上喜歡她，而是因為每一個人都是會有自己的惻隱之心，畢竟她們之間也算是有著小時候的情分，光是那樣的情分就可以讓他們保全住自己。
那些全部都不是所謂的愛，待到她明白過來卻是已經好些的時候，誰都不曾知道這個世界之上會有如此的絕望。心中最為愛的那一個人，做的那一些自己認為能夠保護自己的事情，可是到最後才發現不過就是一種另外的情感，無關愛或者不愛。
當肖鳶姝抬眉的時候就瞧見冷紫荷的麵色已經蒼白到了極致，連一絲絲的血色都沒有浮現。她輕笑一聲，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今日瞧見你這番，我的心中也算是有好過一些。你的救贖，哪裏是會有這樣的簡單？”
冷紫荷捂著自己的心髒有些難受的盯著麵前的肖鳶姝，“你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全然是真，不過要看那一個人有沒有本事將司徒倩瑤從地獄當中拉回來。”肖鳶姝盯著麵前已經疼到無力說話的冷紫荷微微的皺了皺眉頭，“你的蠱毒犯了？”
因為太過於疼痛，冷紫荷在聽到肖鳶姝的話語之後隻是拚命地點了點頭，每天的這個時候她身上的蠱毒就會發作。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承受這樣的疼痛，直到現在才發現，還是會痛的，連著心髒一起疼，一起痛。
肖鳶姝居高臨下的看著麵前已經蜷縮成一團的冷紫荷，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她想要伸手卻始終都沒有伸出去，末了才說了一句，“顧逸致在你身上下的蠱毒是用了心的，隻要你感到心中是有虧欠司徒倩瑤的，那這一份蠱毒就會加重的疼痛，他是要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夠那樣輕易的擺脫。”
她知道那樣的疼，因為早先在苗疆的時候顧逸致也給自己下過那樣的蠱毒，不過是她在司徒倩瑤的身上灑了一遍蠱毒而已。縱然是有如此，她也沒有多少的責怪，逼近做錯事情的是她自己。
轉眉的時候能夠瞧見懸掛在外頭的宮燈，一閃一閃地令人晃眼。因為是冷宮，所以點著的宮燈都是的很少的，也不是很亮，給人一種淡淡然的感覺。這個冷宮是肖鳶姝早先的時候經常來的地方，小時候來不過就是為了瞧瞧冷宮的人是怎麽樣生活的，後來覺得乏味了便再也沒有進來過。
隔了好些的時候，冷紫荷才稍稍地直了直自己的身體，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女子，“你為何是要來冷宮同我說那麽多的事情？”
“我不過是發現在這樣大的一個羅曼國當中就我們兩個人的經曆很是相似，觸犯了皇帝哥哥的底線卻還是能夠安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肖鳶姝說話的時候微微地揚了揚自己的嘴角，“再說了，我在這個地方也沒有人能夠同我說話，皇帝哥哥已經將我當做了仇人，也不算是仇人，更可怕的是隻當做是陌生的人。”
肖鳶姝轉而低落地玩著手中的娟帕，她不知道應該以什麽樣的麵貌出現在慕容雨澤的麵前，故而就隻有永遠的躲著。早先的時候她去了太後的寢宮，隻是說話的時候不免顯得有些沒落，為了不讓太後察覺到她的變化，也就很少去太後那邊。
如此尷尬的身份怎麽能夠安然的呆在這個皇宮當中？就算她有再怎麽喜歡慕容雨澤，可終究是有自己的倔強的，她確實很希望司徒倩瑤已經死掉了，可是她又想要慕容雨澤能夠一切安好，有時候心中的那些矛盾總能夠將她給殺了千百遍。
因為被蠱毒侵蝕的冷紫荷已經疼得不能言語，她便是有些怏怏地坐在了邊上，手中不住的捏著那一方娟帕，“日後我就不能夠幫你減輕蠱毒的侵蝕了，畢竟你心中的那些追悔我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冷紫荷的臉上全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額頭上的青筋已經爆出來了好一些，如此看著，她倒也是不忍的。隻能夠將自己的腦袋轉過去，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變得是有那樣的心慈手軟了。
後宮當中的夜晚依舊是冷清而寧靜的，並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是會有什麽樣的情況發生，就如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在帝國的某一個角落當中有人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