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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懸棺屍妖(五)

  薛毅歸來,那若蘭豈有不知的?她由樹上下來,飄然而歸了楊柳鎮的家中。那正是薛毅道揚州的前一晚。有兩個鎮上的人看見了若蘭飄飄而過,由於夜色倒也看不分明,不由稱奇:“這薛娘子離家三個月有餘,公婆死了也不見回來,孩子丟了也沒見人影,倒不像她平素的行止。怕是在娘家起了異心了!如今卻是回來做什麽?薛家不是沒人了嗎?”還是賣包子的梁開眼尖,一把拉過那兩個人搖頭擺手,因為若蘭分明停下腳步在聽他們說話.……

  他一直阻攔二人繼續說話,口中直說道,“你們這兩個潑皮東西,昨天吃了包子還未給錢,今天倒是拿來啊!”那二人正納悶梁開的反常,卻一時也停了口。那僵僵立著的若蘭,見不再說她,也就繼續走開了。直到若蘭過去了,那二人中的一個才問道,“你這梁開,平白打什麽趣,哪個吃了你包子不給錢?”梁開臉色發青,直到若蘭過去了才哆嗦著開口說話,這一句,讓那二人脊背生寒,目瞪口呆。


  “你們倆隻管在那說,沒看見那薛娘子腳跟離地——是飄著走嗎?”


  一句話,三人悚然,嚇得臉色都變了。
……

  那秦若蘭一路回了家中,此時的薛家,早已是麵目全非。房屋破舊,門窗損壞,牆頭上荒草隨風搖擺嗚咽做聲。隻有那門上的鈴鐺倒還是會隨風叮鈴作響,若蘭木然走進了空蕩蕩的院子,揮手一推,門就開了。灰塵遍布清鍋冷灶,但是若蘭已不覺得冷了,她低頭看著那爐灶,緩緩吐了一口氣,火苗頓時燃了起來,隨後若蘭一如往常開始收拾桌椅板凳,灑掃屋子……最後,若蘭擦幹淨那破舊的銅鏡,對著裏麵那形容慘淡的自己微微一笑,輕攏黑發,頓時容光煥發.……

  若蘭拉了拉衣領,遮住了那勒痕,隨即盯著門外的桃樹林,那桃樹上,已經三兩成花,她望著那桃花輕輕地笑道,“薛郎,你回來吧,若蘭在家中等你呢.……”


  話音落地,一陣陰風吹過,院外桃花林竟次第開放,嬌豔無比,灼灼其華,透著無邊詭異的嬌豔.……

  且說那薛毅,催馬回了楊柳鎮,那時正是大清早,人人看著他議論紛紛,薛毅心中好生奇怪,是不是家中出了什麽變故?於是趕緊催馬向家中奔去,由於薛家住的偏僻,沒幾家鄰舍,此時也多已搬走,於是那茅草屋顯得冷清孤獨。正是:門下青苔滿目綠,牆頭茅草隨風傾。


  薛毅遙遙看見故居蕭瑟,心下複雜,不知該不該回去,畢竟三年不歸,聽聞家鄉遭災,不知家中父母妻小可好。他心中又是慚愧,還有些七上八下,倒不是怕家中人責怪,而是想著怎樣向家中說再娶之事……

  他哪裏知道,家中人已死的死,散的散,隻有那亡妻的屍妖還在家中等他……

  桃花入眼,薛毅頓時覺得奇怪,今年桃花開的如此早,可這也正如當年的光景,想著那年和若蘭桃花林定情,若蘭的一顰一笑恍若還在眼前,心下恍惚,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轉過桃花林,卻驚疑近觀之時,反不與遠看時一般破爛,隻見院門打開,庭院整潔,也許是聽見了馬蹄聲,屋門忽地打開,若蘭恍若當年光景出門,倚門而笑,燦然道,“郎君,你可是回來了……”


  薛毅見若蘭還是如當年,端莊賢淑,溫婉美麗,心中甚為寬慰,但不見爹娘和兒子,也有些奇怪。隻是心中有事,沒有想太多,對若蘭一笑,去拉她的手,若蘭卻扭捏地一扭身,走到院門那裏,幫薛毅將馬牽了進來。正要拴好了那馬。隻不知怎麽回事,那馬忽然變得焦躁,四蹄亂動,仰頭長嘶,若蘭見馬不馴,不由躲過薛毅眼神,狠狠瞪了那馬一眼,馬頓時失了銳氣,低頭趴下,隻有鼻子突突地噴著氣。若蘭這才抬手關上了院門,隨著那鈴鐺叮鈴一響,若蘭幽藍的眼珠一轉,咧嘴笑了,回頭看那薛毅已進門去了……

  若蘭笑著跟在身後款步進門,隻是那笑,冷的入骨,薛毅不知,隻有那馬抬頭看著若蘭的背影,不住地噴著氣,眼裏滿是驚恐,眼瞳裏若蘭的身影,正是她的原形:人色全無貌破敗,發如茅草一僵屍……

  薛毅進去屋裏自在椅子上坐下,和當年一樣,依舊家徒四壁,清貧潦倒的樣子,不由上來心酸,心中難受了。低頭一想,卻不見父母和孩子,心中疑問,正好見若蘭進門,於是開口道,“娘子,卻不知二老和那浩兒.……”若蘭聞言,頓時掩麵嚶嚶哭起來,隻哭的悲悲切切的,邊哭邊數落著道,“郎君有所不知,自從你離家後第二年,家鄉遭災荒旱不收,公爹染病,無錢抓藥,我四處賒借,最後是求告無門,去年臘月,公爹病故,婆母傷心過度也去了,拋下我和浩兒,卻是不知是什麽作怪,浩兒偏偏走失……隻剩下我孤苦伶仃,生死兩難的……若不是為了等郎君回來見上一麵,怕是為妻也會隨著公婆去了……”


  薛毅聽著心中悲慟,也越發過意不去,但想到自己公務在身,如今又怎能在此久待?過一會兒被人發現不在館驛,豈不是會四處尋找?如今父母作古,孩兒丟失,卻也少了一大半的牽掛——罷了,到底要對若蘭不住! 想到這,他也隻能是硬著頭皮從腰間取出一百兩紋銀,扶著若蘭肩頭道,“為夫對不起娘子,三年不歸,實屬無奈之舉,娘子勿怪。但是這次回鄉,不可久留,我這就要走……這有一百兩紋銀,留給娘子度日,浩兒我會想辦法尋找便是.……你稍安勿躁,等我消息……”


  若蘭停止哭泣,從袖子裏抬起頭來,目光淒然道,“郎君這就要走?為妻還有很多話要和郎君講,薛郎,你全無對為妻的卷顧之意嗎?”薛毅想到當年的種種情意,怎能不動情傷心?但是如今已是騎虎難下,隻能委屈這如蘭了。


  見薛毅無話,若蘭也就不再哭啼,悵然道,“罷了!薛郎今非昔比,為妻不再強留便是,隻是請薛郎少坐,為妻為郎君再做一頓飯……別無他物,一碗稀粥,還請郎君喝了再走,擋一擋春寒,聊表為妻之意。”說完不待回話,走去了後廚。


  薛毅不好拒絕,便坐下,將紋銀放好在榻上,卻感到榻上冰冷刺骨,全無人氣。不由想到,這若蘭如何躺在這冰冷的榻上安眠?用手一摸,全是灰塵,這房子裏,也是似全無人氣般.……他心中更是疑竇叢生,按納不下好奇,便起身來,從小窗破舊的簾子縫隙望向後廚。


  鍋中熱氣騰騰,是水已熱了,那若蘭背對著自己似在洗米,一段殘破日影照著她,一副嫻靜.……他不由又暗笑自己太多疑了,眼前不是那賢妻若蘭還是鬼不成?於是正要回身,恰在此時,卻見那若蘭回過頭來,這一看不要緊,隻嚇得薛毅魂不附體!


  那若蘭端著淘米盆,卻沒有一粒米,全是殷虹的血……而若蘭的眼中、鼻中、口中,甚至兩耳,都還殘留著血跡,尤其是眼中留下的兩道,讓她的眼珠都變成了紅色,血隱隱透光。此時正打開鍋蓋,將這一盆血水倒進鍋裏,翻一個浪花,頓時化為了黃燦燦的米粥.……

  薛毅捂住嘴巴才沒叫出聲來,他手腳發軟地退回來,沒敢發出一點聲息.原來,這若蘭真的是鬼!

  薛毅心驚肉跳,六神無主,不過畢竟是見過些世麵,不是尋常之輩,按住心口強穩定心神,片刻故意放高聲音道,“娘子,我那馬怎麽老是不踏實?你去看看吧!”若蘭此時正在熬粥,快要熟了,隨口說道,“郎君自去吧,我這裏騰不出手來,粥快好了。”薛毅何等聰明,怕立時出去會引起若蘭的疑心,便咳嗽兩聲說,“不妨事,過會兒再看吧.……”那馬本已受驚,哪裏能踏實,在院中不停吐氣踏地,薛毅這才說道,“這畜生真實討打,怕是餓了,我去拴緊些,別叫它跑了才是……”說著便假意漫不經心地踱著步出門,看若蘭還在那後廚忙碌,便快步走到拴馬樁前,哆嗦著解開了那馬,示意馬莫要出聲。


  馬見了主人自是歡喜,也聽話地放慢腳步,薛毅一手牽馬,一手去開那門,門半開之時,門上鈴鐺一響,薛毅吃了一驚,不管不顧地推開柴門,飛身上馬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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