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鬼羅地（七）
笑梓紅著眼道，“什麽功夫？我們到底在做什麽？拯救眾生？眾生何曾要我們來救？他們如何是自家的事，怎要我們多管閑事？他們要死要成魔，與我們何幹？！你看見了嗎？他們叫我們妖怪，他們連小蕊都殺！我們鏟除什麽天狗星？簡直是笑話！哈哈哈！”他笑得滿臉淚痕道，“我敬重大師兄，他卻成了魔，我想懲惡揚善，卻被人當妖怪追殺，這是什麽天理？！”
他神情近乎癲狂，似要入魔。冰翎在一邊聽著，此時忍不住道，“笑梓，聽這話你是在怪我了？當初是我拉你進這樁事裏，如今小蕊也是我帶進宮遇害——你放心好了，我當初跟隨不老法師學得些祈禳借壽的法子，會去救小蕊回來。走到這一步，我是不會回頭的，你們誰想退出，各走各路吧！”說完卻扭頭出去，到了小蕊的屍體旁邊，靜靜坐下開始念咒。
龍昊跟出來，聽她念咒，分明是要將自己的壽命借給小蕊，卻一把拉住她道，“冰翎你別胡鬧。你此時重傷，一旦傷了元氣必死無疑，到時小蕊也回不來！你們都靜靜心，莫要被這魔障入了心！怎麽一個個，都這麽狂躁起來？！我們四人中我雖不才，卻最年長，小蕊的事大家都很傷心，但此時要做的，是商議下一步的事，不該在這鬥氣內訌！”
話音未落，笑梓卻從屋裏走了出去，龍昊去喊他，他也並不回頭，這邊冰翎卻抱著小蕊哭了起來，龍昊心道讓笑梓靜一靜也好，自己也就回去勸說冰翎，等羅子初回來再商議小蕊後事。
笑梓一路行到那林木環繞的王府廢宅，看著四下的霧氣黑雲。鸞奇的聲音傳來道，“笑梓，你果然還是很聽我的話，我讓你來，你便來了。”
“大師兄，你怎會在這個地方？難道你真的用了翻天陣，你這麽做是十惡不赦的！”笑梓嚷道。
“你在教訓我？你倒正氣凜然，此時卻怎麽被人圍殺，還被情所困，生不如死？！小笑梓，你是傻孩子，大師兄一直很疼你，走進來吧，回到大師兄身邊來。”
這聲音讓笑梓有些渾然若失，舉步要走進去，去猝然清醒，立住身子道，“不行，大師兄你此時入魔，我不能再與你為伍！”
鸞奇哈哈大笑道，“京城很快就會大肆搜捕你們，除了逃離京城，你還有立足之地嗎？況且你忘了，我能穿行冥界，也許能救回小蕊，你若與她有前世情緣，你就不想珍惜她，任由她再入輪回，錯過此生嗎？”
笑梓頓時猶豫了，他立在那沉思良久，終於決定舉步走進那迷霧之中。轉眼天旋地轉，撲倒在地時卻是黑夜，華燈高照，人聲喧嘩，不由驚駭道，“我這是在哪裏？”
剛要起身，卻一聲驚雷將他擊昏。等再睜開眼，一間華麗的大屋，鸞奇擁著羽嬈坐在榻上，而自己被五花大綁坐在椅子上。
“大師兄，你如何與她在一處？她鬼言騙人，迷人心智，你是不是被她騙了？！”笑梓急道。
“傻孩子！”鸞奇陰森笑道，“我要做什麽出於本心，並非受人蠱惑。再說她此時是我的女人，聽命於我，枕邊人我都不信，我信誰？”
笑梓用力掙紮一下，卻難以動彈，慧絕劍已落入鸞奇手裏。
“你說能救小蕊，可是真的？”笑梓問道。
“那你先回答我，你救小蕊為了什麽？”鸞奇撫摸著羽嬈的下巴問笑梓。
“因為小蕊不該死，她那麽善良，該好好活著。”
鸞奇不由大笑道，“那天下每天都在死人，難保會有三世積善、心如明月的，他們死了你會不會如此傷心？”
“我會難過——但小蕊不同。”笑梓遲疑答道。
“如何不同？因為你們有情，對不對？”鸞奇笑道，“縱你此時記不起前世，但情根深種，注定你對她有異樣情愫，她的死才讓你痛斷肝腸，對不對？”
笑梓不語，低頭沉思。鸞奇又道，“其實人性沒什麽分別，你與我，妖與人，也不過一念之差。你想救回小蕊，然後呢？”
“消滅天狗星，永封妖界。”
“之後呢？”
“仗劍天下，懲惡揚善。”
“再之後呢？”
笑梓愣了，這個他沒想過。
鸞奇冷冷看著他道，“你打算與小蕊如何？”
笑梓被問得懵了，而羽嬈卻聽出來他的用意，不由淺笑歎息。
“我和小蕊——在一起，相互照顧——還有冰翎，還有龍昊。”笑梓緩緩道。
鸞奇哈哈大笑道，“你說的是心裏話？你對我撒謊，我可不幫你的！”
“我沒撒謊。”笑梓驚道，“我自小愛吹牛，但不會騙人。”
“好。”鸞奇笑道，“那你對小蕊，有沒有我對羽嬈好？”
“當然有，你和羽嬈，算什麽？！”提到這，笑梓憤憤然了。
鸞奇卻伸手將羽嬈身上之衣順著潤滑肩頭拉下去，看著笑梓笑道，“如此，我今日就讓你看看，情之真相。這男女之情，究竟是個怎樣真麵目！”隨即卻將羽嬈推倒在軟榻之上，擁吻起來。
這情景讓笑梓如遭雷擊，他大聲喊道，“你們做什麽？放開我！讓我走！”
羽嬈看笑梓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由對鸞奇道，“你這麽做，可是會毀了你師弟，走火入魔的！”
鸞奇卻脫去自己的衣服道，“我是讓他看清這世間一切的真相，看清人性本心！”
眼看二人舉止越來越不堪入目，笑梓用力扭開頭閉上眼睛，用力想掙脫繩子卻越捆越緊。
“笑梓，你在怕什麽？你為何不敢看？你心若無塵為何不敢看？！”鸞奇在那冷笑著問道。
“大師兄！你——無藥可救！”笑梓渾身發抖喊道。
“你不看就能躲開嗎？我告訴你，這就是情，這就是你對小蕊的情，同床共枕、燕燕於飛，這不就是你最終想要的嗎？”那邊，鸞奇和羽嬈的嬉笑和喘息聲不斷傳來。
笑梓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心裏卻湧上巨大的好奇，他拚命告誡自己，可還是扭過頭，顫抖地看過去，卻見那熱情相擁的，竟然是自己和小蕊——而且衣裳半\裸就要行出可恥之事！笑梓魂飛天外，大驚失色：難道我和大師兄一樣，骨子裏竟如此不堪？！
“不！不是！”他隻覺得胸口血氣翻湧，四肢冰冷。
“這就是情，小笑梓，你看懂了嗎？”鸞奇的聲音再次飄過來。
笑梓眼見自己擁吻小蕊的醜惡姿態，終於一陣翻騰惡心俯身嘔吐。低頭看卻是一大口鮮血，隨著又是好幾口，終於冷汗涔涔、兩眼翻白地昏死過去。
鸞奇起身整理衣裳走向笑梓，手掐靈訣指著他的發頂。一道金光後笑梓悠悠轉來，鸞奇冷笑道，“怎樣？你是否明白了？”
笑梓隻覺血氣衰微、頭重千斤，卻盡力抬起頭來看著鸞奇道，“我知道，我鬥不過你，但你記住：我之心性，永不與你一樣的。”
鸞奇的冷笑慢慢退去，看著笑梓凜然的眼神喝道，“如此，你便去死吧！”隨即揮掌直取笑梓，怎知身後寒光乍現，那靜靜躺著的慧絕劍猝然出鞘，帶著風聲自鸞奇腦後刺來。
羽嬈看見了，卻並不提醒，隻是躺在那裏看熱鬧。鸞奇聽見腦後生風急忙閃身躲過，那劍卻化為一隻大鳥托起笑梓淩空而起，眨眼消失無蹤。
鸞奇驚魂未定，憤怒回頭看羽嬈，她卻張開嫋娜動人的身子躺在那，縱聲大笑，神態悠然。
笑梓伏在那大鳥背上，卻見眼前萬紫千紅、眼花繚亂，瞬息百變難以睜開眼。耳邊風雷之聲不絕。似乎身在奇幻無比的九霄雲中。
“你帶我去哪？”笑梓問完才知多餘，這是一把劍或是一隻鳥，如何會回答自己？
“你不是要救小蕊嗎？我帶你去。”這鳥真回答了他，倒真嚇了他一跳。
大鳥翻騰飛舞，好似在躲避雲中風雷，時而直衝向上，時而俯衝向下，終於在一處沙丘落下，四麵茫茫都是水，煙波浩渺，並無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