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鬼羅地（六）
此時，在高處觀望的藍若風慢慢放下手道，“靈修派的萬寶袋還真不錯，好多寶貝！”泓澈冷笑道，“你倒是一箭雙雕了，除去心頭之患，又可遮掩這妖雲之事。可冰翎到底與我姐妹一場。”
藍若風道，“分明是她們自找的。若非她們從冰魂山一路不放過此事，會有今日嗎？”
泓澈歎口氣，看著圍困中的冰翎卻是不忍看下去，扭頭去了。
“我們不是妖怪，是來抓妖怪的！”小蕊大聲喊道。
而此時冰翎身上已散出粉紅色的雲霞，身上飛舞著桃紅，這天羅地網之間，她的法力在慢慢消散，已然沒了力氣。她隻將最後一點法力聚集到小蕊的身上道，“小蕊，你快走，不要管我！”
“這丫頭身上在飛花瓣，還說不是妖怪？！給我殺！”刀劍並舉直取冰翎。
小蕊本可離開，但他豈能棄冰翎於不顧，奮力拔出寶劍阻擋，殺退那些侍衛立身喝道，“我們不是妖怪，是好人！”此時，聞聲趕來的笑梓和龍昊也大喊著從外麵向裏殺要救人，一時亂作一團。
藍若風冷笑一聲，緩緩幻出一把弓箭對準笑梓就是一箭，卻是射偏了，隻射死了他旁邊的侍衛。他又取出另外一支箭對著。而此時，笑梓已然看見冰翎和小蕊，大聲叫她們。
小蕊看見他們卻是喜上眉梢，大聲向他們喊道，“你們快來！”同時回身對著後麵的人喊道，“我們是好人，我是鐵雲關端木將軍的女兒——”話音未落，一支利箭射中了她，將她的話打斷。
“小蕊！”龍昊和笑梓同時大喊一聲，揮舞寶劍砍殺那些侍衛。
“她是端木將軍的遺孤啊！她爹為國捐軀，你們怎能殺她？！”笑梓大聲喊著，恍如瘋了一樣砍殺著那些侍衛，侍衛們見他們如此不怕死，隻能後退，龍昊已然抱住了小蕊，而冰翎拚盡全力掙紮起身。笑梓取出四道靈符——危急關頭用來脫身。
四道電光，他們消失在皇宮之內，藍若風目光冷冷看著他們消失。
荒郊之地，四人現身。龍昊懷裏的小蕊此時已呼吸困難。冰翎讓龍昊放下她，要化出神丹救她，卻力不從心，猝然吐出鮮血。
笑梓見那箭傷出血不止，卻要用手去拔，冰翎忙道，“不行，箭上有妖法，不能拔。”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小蕊流血致死嗎？！”笑梓大聲嚷道，氣急敗壞。
“道士哥哥.……”小蕊咳嗽一聲睜開眼，卻握住笑梓的手。
“你幹嘛這麽叫我？”笑梓愣住了，看著發抖的小蕊。
“我認得你——我終於記起你了。”小蕊流下了眼淚道，“可惜卻是在生死之時。”
笑梓看著小蕊眼神蹙眉道，“小蕊，你在說什麽？”
小蕊苦笑道，“實在可歎，前世我認不出你，今生你認不出我，你我卻是注定錯過三生。”
笑梓隻覺得心底絞痛，卻根本不知她言之何意，但見她麵色慘灰，傷口血流如注，隻得一把捂住道，“小蕊，你別說話了，你省省力氣，讓我們來救你。”
一旁的冰翎和龍昊見狀都看過來，冰翎支撐著身子，泫然淚下道，“笑梓，莫非你就是與小蕊前世有瓜葛的道清嗎？她一直找的你好苦。”
笑梓慌亂地搖頭道，“我不知道，我記不起來。小蕊——”他看著小蕊，不知所措。
“從前，我總要用離魂術去陰司，如今卻不去也不行了——可惜，少棠哥哥，我此生不是妖怪，你卻還是道士，難道你我，如此無緣？——”說完這一句，小蕊身子一震，用力抓住笑梓的手，笑梓也緊緊抓住她的小手，直直看著她道，“小蕊，你別死，別死啊！別死！”
小蕊笑了一笑，卻是仰頭倒了下去，沉在他的臂彎裏——
“小蕊！”笑梓一把抱住她放聲大哭，一時的痛斷肝腸，卻不知從何說起。龍昊和冰翎也圍過來，見狀都哭了起來。笑梓雖記不起前世情緣，卻已然心有驚痛，思來想去，忽然喃喃說了一句道，“因緣鏡，因緣鏡！我要看因緣鏡！”隨即卻放下小蕊，近乎癡狂地徑自衝向羅府。那裏有他們的包裹，因緣鏡就在裏麵。
小蕊一魂飄忽，走在荒草淒淒，日月昏暗的大路。那大路幽幽曲折、萬籟俱靜，卻隱隱孽風如磐，看不清的前路，聽不盡的悲涼，身子卻似乎千萬斤重，每一步，都走得步履蹣跚。她努力抬頭，卻見前頭有兩個飄忽的身影引路，便渾渾噩噩地跟著走，偶爾看見路邊似有人影，再看去卻一陣風煙，了無蹤跡。
這條路，似乎很多人行走，又似乎隻有她一人而已。
踏上一橋，卻是路旁一個黑袍人出現，對著兩個人影說話，小蕊聽不真切，隻聽見些古怪刺耳的聲音，隨即那兩個身影消失，眼前那黑袍人出現，對著自己笑道，“見過小姐。”
“你是誰？”昏暗中，小蕊看不清此人的臉，隻是灰白一片。
“我奉命在此等候，引小姐前去。方才已然與那使者說好，小姐隨我來便是。”那人說完，卻前頭帶路。小蕊竟不知為何，搖晃著身子跟了過去。
亂石堆積處，煙水空渺茫，小蕊轉過那亂石，眼前忽然一亮，並不見那黑袍人，卻是山頭落日，還有那棵熟悉的大楓樹，對著夕陽飄舞著落葉，青石上，坐著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紅葉坡，是爹？！
“爹！”小蕊失聲喊出，疾步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了父親哭道，“爹，你終於回來了，小蕊好想你，小蕊好害怕，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端木將軍回過身來，麵色依舊，目光滄然。
此時的端木將軍，一身白衣飄舞絕然於世，幽幽拉著女兒道，“小蕊，傻孩子，爹永遠回不來的，此時你所見，不過虛幻之影，前生牽絆。”
小蕊搖頭道，“不是的！爹，你此時就在我身邊，如何說是幻影？你不要再走了，就是走，也要帶著我，不要再丟下小蕊了！”
端木將軍歎息道，“小蕊，你可知父母兄弟，有今生，無來世，你我父女緣分已盡，此時相見，隻為了結而已。你來看！”說完一揮袖，卻不見了夕陽、不見了楓樹，二人分明立在一片煙波浩渺的大河旁，河麵上漂浮著各色明豔的花。
“浮生如夢，情若浮花，怎知生死難留一如逝水滔滔——總要走的。小蕊，你看這河水何曾為誰止步、歲月何曾為誰停留？逝水如斯，眾生該懂得放手。”說完伸手一指，卻從那水裏拿出一朵明豔的小黃花簪在小蕊鬢邊道，“此花不拾，轉瞬即逝。你若痛惜流水，卻要失去應得之花，豈不可惜？”
“爹，我不明白。”小蕊搖頭。
端木將軍笑道，“你慢慢會懂的，從前我並不放心，可如今小蕊長大了，竟能做如此大事，我很欣慰。本答應你天下太平後帶你遊山玩水，走遍天下，此時你自己便可做到。小蕊，你是好樣的。”
小蕊聞言依偎在父親肩頭，雖近在咫尺，卻覺萬裏之遙，縱親人在身邊，也感覺心痛無比，悵然若失，隻看著流水遠去、浮花茫茫，一時生死渺渺，神思茫茫，不知過了多少光陰。
“小蕊，你命不該絕，卻注定有此一劫。彼岸之地終究不是你該去的，回去吧，有人在等你。”端木將軍立起身來，河麵一條小船出現，他身形一動，卻是立在船上要順流而去。
“爹，別離開我。”小蕊要去追，端木將軍回頭臨風道，“傻孩子，回去吧。回去的路很遠，但你能找到，爹卻不能陪你了。”說完卻流下兩行熱淚，扭頭離去，眨眼消失在煙霧裏。
“爹！”小蕊立在河邊大喊，卻追之不及，隻見水麵之花搖蕩流逝，不作停留。
當龍昊和冰翎帶著小蕊的屍身回到羅府，笑梓正握著因緣鏡發脾氣。他法力有限，根本啟動不了，不由大發雷霆，作勢要摔。龍昊忙過去攔擋道，“笑梓你瘋了！摔了因緣鏡，鏡花水月湊不齊，我們一番功夫，豈不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