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侯門詭案(一)
《侯門詭案:南宮麒篇》
導讀:……話音未落,隻聽那邊公主一聲驚叫,卻不知為何南宮麒一把掐住鳳媛公主的脖子將她按在床上,作勢要掐死她。舞娘們嚇得一哄而散,樂郊和阿嫦跟著翠潯急急過來營救,等七手八腳將南宮麒拉起來,卻見他滿嘴是血,頓時嚇了一大跳。
翠潯第一個嚇得臉色頓時慘白,忙上前拉起鳳媛公主,隻見她大口喘著氣,臉色憋得青紫,肩膀上鮮血染紅衣裳,傷口不知深淺……
……
山如屏障水似鏈,金風吹皺遍野夕陽。樂郊與阿嫦出了酌釋州,行了不到五十裏,就到了樂江城附近的曠野。卻見一處墳地,一個器宇不凡的讀書人,跪在此祭拜化紙,很是虔誠。這本無甚特殊,卻被一夥人圍觀,還指指點點。二人覺得好奇,也過去看。此時阿嫦已換回平常打扮,形容看著像個小家碧玉,隻掩不住麗質天然,跟在樂郊身邊,這對俊秀男女頗為引人注目。
二人在人群中剛站定,一個看熱鬧的不由竊笑道,“這孫相公果還帶著傻根的,雖是個博古通今的人才,終究不是個成大器的!”樂郊不由問他們原委。那人道,“這傻相公姓孫,是樂江出名的的文人,才華橫溢,卻給自己取名‘不仕’,好幾次大老爺賜官都不做,隻傻讀書,眼看而立,也不娶親,隻和一隻狗相依為命。狗餓了,自己不吃也要喂它,狗病了,他忙不迭地找郎中診治——如今這狗老死了,他還煞有介事地買棺材收殮,聽說還要給狗立碑——他腦袋不靈光的,小時候家人都死了,也蠻可憐的。”
那孫不仕似乎聽見這邊的議論,不由扭頭看過來,眾人見他目光又是悲戚,又是憤怒,也覺得沒趣,就各自散去了。隻有樂郊和阿嫦還立在那,倒不是看熱鬧,隻覺如今世情冷暖,這人對個相依為命的畜生如此上心,定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了,不由肅然起敬。那孫不仕見二人模樣,就招呼道,“二位有話,過來說吧。”
樂郊走過去和阿嫦一起對著那墳墓施禮,孫不仕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不嘲笑我為狗祭奠立墓的人。”樂郊笑道,“狗若有義,遠勝過人。雖為畜類,也是可敬的。”
孫不仕道,“好一句,狗若有義,遠勝過人。你也是個頗有見地的人。其實二十年來,這狗與我相依為命,若非有它,我早不在人間——它也算長壽,我也算盡了心。人生在世,心盡了,方可無愧無悔,有生之日,自可安樂。若得如此,還有什麽可不足呢?”
樂郊聞言沉吟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相公果是當世高人。”孫不仕道,“承蒙誇獎。陌路相逢,一笑知音。我身無長物,並無可贈,隻送你一句話:萬事憑心,神安無憂。”說完這話,再對那墳墓拜了拜,起身徑自去了。
樂郊起身,二人走回大路,樂郊卻若有所思地歎息,阿嫦問他歎息什麽,樂郊還未來得及答話,隻聽馬蹄聲響,鳳媛公主竟騎著馬追來了。阿嫦見狀,忙走到前麵護住樂郊,樂郊去將拉她到自己身後,對正要下馬的公主大聲笑道,“公主,這麽巧,在這又遇上了!”
鳳媛公主冷哼一聲,仗劍下馬走過來道,“你這小賊,讓我無故丟了駙馬,想這麽一走了之嗎?”樂郊聞言不由笑道,“看樣子,你是要和我沒完了?”
鳳媛道,“不錯,我要你賠我!”
樂郊哈哈大笑道,“賠你?賠你駙馬?——那你看我行嗎?”說著指了指自己鼻子。
鳳媛公主一聽,羞惱地臉紅了,大聲呸一口在他臉上道,“齷齪!下流!癩蛤蟆!斷頭短命鬼!”
樂郊冷笑道,“那不得了,我又不做你駙馬,你顛顛兒的騎著馬一路追我,想幹什麽?!”
鳳媛看看阿嫦故意道,“我不要你,要你把你這個阿嫦賠給我。”
阿嫦聽了這話,戒備地瞪大眼睛,樂郊更是一把拉住阿嫦的手道,“你別想,阿嫦是屬於我的。”
阿嫦聽了這話,臉不由紅了,鳳媛冷笑道,“你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連你都是屬於我們皇家的,你的東西自然也是!”
樂郊怒道,“你也太不像話了!若是皇上知你這麽滿天下仗勢欺人、打著滾兒的丟他的臉,不把你嫁到不毛之地一輩子回不來才怪!”
這話卻正中了鳳媛公主的痛處,姐姐鳳犀公主嫁到異國他鄉,姐妹難得一見悲苦無限,聞言不由大怒,拔劍喝道,“我誅你九族!”
樂郊怒極而笑道,“‘誅九族’是公主你的口頭禪,還是你的小名啊?成天掛在嘴上?反正靈堂裏你給我一劍了,來來,再來!”
鳳媛公主見狀,也失了銳氣,此時也得知樂郊是天華山來的,父皇也提到過靈修派,說是懲惡揚善的仙家,自己也不能對他太放肆,但既已一口答應了人家,就不能反悔,於是隻能放低身份道,“算我借的。等過了事我就還給你,到時重賞——”樂郊還是不準,說有急事馬上走。鳳媛不由怒道,“一個小妖怪,又不是打緊的人,幹什麽這麽小氣?!”
樂郊道,“妖怪怎樣?她也有自己的心性意誌,不是可以要來要去的東西!”
鳳媛長歎一聲,這下威風徹底沒了,卻說了軟話道,“那就算我求你吧,我有個朋友得了怪病,生不如死,我想你法術雖不精,但阿嫦必能看出端倪,救人一命,不也是積德嗎?”
樂郊道,“這奇了!這病了該看郎中,你們不是有太醫嗎?你找錯人了。”
鳳媛道,“他病情古怪,懷疑是妖怪作祟,他還懷疑妖就在自己身邊,惶惶不可終日,眼看就要死了,寫信給我求救呢。”看著這公主此時真是急了,眼淚快下來,阿嫦看看樂郊,樂郊道,“我卻真有急事,要去找鎣璃山——”鳳媛公主聞言驚道,“鎣璃山?就是終年煙霧火光之地?”
樂郊聽著對路,不由喜道,“你知道?”
鳳媛公主道,“我知道此地,但你先隨我去救人,我再告訴你在哪——要知道,我自幼在皇宮看遍了天下名山大川的地圖,沒有我,你們也去不了。”
樂郊聽了道,“你說的是真的?”
“哈!我堂堂公主,會騙你?!”鳳媛嚷道。
“那好!我們隨你去就是,你那朋友此時身在何處?”樂郊問道。
“他是鎮南侯的獨子,南宮麒。”
“鎮南侯?離這多遠?”樂郊問道。
“由此向南,一千四百裏。”鳳媛道,“不必擔心,我有快馬,日行千裏,我們最遲三天後就能到。”公主說完,擊掌喚出武士,樂郊知道,想走也不得了。
翌日,快馬齊備,由武士護送著,三人一路南下,直奔鎮南侯府所在鄺詹州。
而此時侯府之內已然亂成一團,南宮麒居住的落雁閣,聲聲淒厲慘叫讓人聞之驚心。
若說這世上的疑難雜症,可謂千奇百怪,因人而異,有陰陽不調、水火不濟,有寒熱相攻、五髒失和,有七情抑鬱、六欲損傷,有外感風邪、病祟入侵。得病之人也千差萬別,隻這南宮麒的病,可謂前所未見,罕見之極。
發病不過一年光景,多少名醫看過,都說小侯無病,但他發病的模樣著實嚇人。一日十二個時辰,他每個時辰都會不一樣——子時怕靜,說心跳如鼓欲破胸而出,耳鳴如雷頭痛欲裂,侯府上下大作齊聲,喧嘩不休。醜時懼黑,隻說暗處鬼魅叢生,要來吸他腦髓、掏他心肝,無奈府內上下燈火通明,照如白晝尤其落雁閣內,戶牗之上,燈影搖曳,高照華堂。
寅時,他不再怕靜,也不再怕黑,卻呼喊火海四起,焚身欲死,起初曾有人懷疑小侯爺是癔症,這不過是他幻象,但看過才知不是,眾人都聞到焦糊之味,扶他上床,隻見他雙目血紅,渾身火燙,分明是火燒之相,於是這個時辰,南宮麒隻能呆在裝滿冷水的大浴盆之內.……卯時天明,日出東方,他卻又聽不得吵鬧,連鳥叫與腳步聲聽了都會發抖,於是一到這時候,侯府內人人以布帛裹腳,前後院中的大樹自是不能留了,以防鳥雀棲息。辰時怕光,巳時怕風,午時身癢用手抓,皮膚鮮血淋漓,隻能捆綁。未時貪食,吃得嘔吐方停。申時口渴喝水,能飲得肚腹如牛,酉時氣閉,恍若死去,是為離魂,那時必要僧道作法,百人叫魂,一個時辰方得醒轉。
若覺得這就算,卻是錯了,戌時如換了個人,不認父母,縱情發狂,打罵下人,還要笙歌豔舞,美女相陪,鬧得極不成體統,都說邪祟附體所致;到了亥時三刻,才忽然暈厥,不省人事——終日之中,也就此時他不再折騰人,自己也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