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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侯門詭案(二)

  一年下來,侯爺南宮君駟頭發白了大半,這兒子才二十二歲,曾隨他出征、征討異部,平定邊關之亂,文武雙全,英勇善戰,此時得了這生不如死的怪病,渾身隻剩皮包骨,一雙眼睛陷在坑裏,幾次抓著自己的手求救,“爹爹,你就殺了我吧!”但他怎能舍得?!

  因這病說起來怪異,也怕引人妄自揣測,橫生謠言,侯爺隻能暗自拜訪些傳說中的神醫、仙人,也曾想過天華山,隻躊躇良久,還是沒有去,緣故,不得而知……

  此時,正是午時,南宮麒隻覺如萬蟲行體,癢入骨髓,恨不得撕開自己的皮才好,下人和侍奉的丫頭,早將他用繩子捆了放在床上,一邊用手給他拍,一邊安慰,怎奈他滿床打滾,痛苦欲死。侯爺夫人本是鳳媛公主的親姨母,當今梁妃娘娘的妹妹,若說起來,這南宮麒,卻是鳳媛的表弟。此時夫人坐在床前,一邊扶著他粽子似的身子,一邊哭道,“兒啊,你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


  南宮麒發散如鬼,麵容扭曲地看著夫人哭道,“娘,您若真心疼我,怎忍讓我生不如死?你們為何不殺了我?讓我免受這煉獄之苦?!”


  南宮夫人眼看他受罪,卻隻能流淚,搖頭不語。侯府之內因南宮麒的病混亂蕭條,落雁閣內如是,前宅也一片肅殺悲涼。昶輝大廳上,南宮侯爺兩鬢滄桑,無語坐在廳上喝茶,眉目之間也似帶秋意蕭瑟,心事忡忡之下歎息數聲。正在這時,有人奔來稟告:鳳媛公主駕到。


  南宮侯聞訊吃了一驚,急整頓衣袍,命令人列隊出迎,自己則匆匆出府門迎接,剛到門口,風媛公主已然進門,下馬示意不必多禮,南宮侯引路,帶一行人進侯府。公主沿大道進重門,最終在廳上坐定,見南宮侯模樣,有些吃驚道,“經年一別,侯爺消瘦許多。”


  其實何止消瘦,分明憔悴得判若兩人。


  樂郊、阿嫦此時充當公主隨從,與侍衛一切並立堂下,看堂上公主與南宮侯寒暄,卻環視四下,隻見這侯府氣勢恢恢,廳堂殿閣,花木夾道,重門森森,卻無端一股落寞之氣。樂郊心中納罕,按公主所述,這侯府內該有妖氣的,但自己一路走來,卻並未察覺,難道自己修行太淺,難以察覺?扭頭看阿嫦,她似領會,隻是搖頭——妖怪都察覺不到,難道那南宮麒的病,根本不是妖邪作祟?


  少頃,廳上南宮侯正命下人趕緊為看上茶之際,內宅也得了信兒,南宮夫人迎了出來。身後是侯府的家眷。公主向廳下台階看去,隻見走在前麵,麵容和善,身形豐滿,發簪步搖,身著丁香攢金袍的正是自己的姨母南宮夫人。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南宮侯的兩個侍妾,芸、酈二位側妃,酈側妃著紅,性情奔放,歌妓出身,入府六年,喜笑自得、威而不露,得一子名宸,深得侯爺喜愛。芸側妃著白,為人淡泊冷漠。孤高難近,入府十年生了兩個女兒,一名含霜、一名啄月。與其母如出一轍,冷漠如冰,全無幼童天然浪漫。


  此時三個孩子都牽在後麵丫頭和奶娘手裏。這些婦孺上了台階進了昶輝大廳,見過公主,公主急扶起夫人口稱姨母。後麵的內眷也免禮一一起身。一時間釵環搖曳、玉佩相碰。廳下阿嫦忽拉了拉樂郊,低聲道,“主人,方才這些人過去,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樂郊點頭,壓低聲音道,“我也覺得。”


  “主人覺得,哪個不對?”阿嫦發此問,分明是自己沒看出來。


  “覺得怪,但看不出哪個怪——如此哪個都可能不對。”樂郊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隻是這裏,肯定有人不對,好了,靜觀其變,見機行事。”


  廳上,其他內眷見過禮後退在一邊,鳳媛公主南宮夫人說完話,直接就問到南宮麒的病情,南宮侯爺與夫人登時都有些尷尬,但公主既問,也就不再隱瞞,隻說領公主前去看。其他人陪同,一行人出了昶輝大廳,過石橋,繞過假山與翠竹縈繞的小亭,入了內宅。屈折回廊之下,殘荷梗梗,波光離合,過了回廊又走了三箭之地,順一道高牆行過,隻覺牆外一排參天古木樹冠如蓋,讓人遍體生寒。過了這裏,轉過一道門,就是小侯南宮麒的落雁閣赫然在目了。


  到了落雁閣外,隻見花木交疊,幾個下人正在打掃,一位臉上帶刀疤,模樣有些凶惡的老管家迎了上來,前麵帶路引眾人進了落雁閣,裏麵陳設很華麗。幾個丫頭正從一旁的腳門過來,手裏端著很多點心和羹湯肉食,樂郊不由嘟噥道,“這是要開宴?”正好那老管家聽見,扭過頭來嘿嘿怪笑,也許不是怪笑,隻他麵貌猙獰,看著就有些詭異。隻聽他道,“這並不是開宴用的,卻是我家小侯爺未時要吃的。”


  “這麽多?他吃得下嗎?不怕撐破肚子?!”樂郊驚道。


  鳳媛公主聽了這話,也問南宮侯爺道,“麒弟如何能吃這麽多?”


  那邊的酈側妃卻笑著接口道,“這些還不一定夠呢!他要狼吞虎咽地吃大半個時辰!”


  南宮夫人不滿地咳嗽一聲,酈側妃不言語了。南宮夫人本是名門閨秀,嫁給南宮侯爺,也被皇上封了曄國夫人,與南宮侯爺爵位一般,所以連侯爺也要敬她三分。


  此時,夫人牽著公主的手,一路上了落雁閣,門口珠簾搖曳,花香撲鼻,兩個小丫頭見禮,裏麵迎出一個容貌不俗、機靈端莊的大丫頭,年紀二十三、四的模樣,跪倒向眾人見禮。


  南宮夫人問道,“翠潯,小侯爺怎樣了?”


  那翠潯回道,“回夫人,已不覺得癢了,眼看未時到了,正要將飯食端進來。”


  “去辦吧。”夫人說完,命人撩開珠簾請公主進去,回頭對著兩個側妃道,“屋子裏不宜太鬧,你們在外麵候著吧。”兩個側妃隻能退到下麵,樂郊與阿嫦也不得進去,隻能跟著下去了。翠潯命令下麵端飯菜,自己反身跟著回來。


  鳳媛公主看南宮麒坐在床上,形容如鬼,一雙眼陰鶩地放著寒光,看見自己,卻悲戚地似要下床,卻被那翠潯一把扶住,隻能看著鳳媛流淚。鳳媛公主看他情況不由吃驚,想兩年前,二人還曾為平邊匪一同出戰殺場,那時的南宮麒雄姿英發、氣度不凡,馳騁之下,風雲百裏,此時卻成了這般模樣,不由脫口道,“麒弟,你如何病的這麽重?!”


  南宮麒來不及說話,眼睛卻轉而死死盯住端進來的飯食,無奈兩眼放光,似有迷失之狀,伸出兩手就抓了過去,不管冷燙、不顧是肉食還是羹湯,隻狼吞虎咽,似餓鬼附體,三百年不曾吃到東西一樣,一味灌下去,隻吃得兩腮飽滿、口邊流油,又狼狽又失態。


  鳳媛公主看著又驚詫又痛心,正要給他擦擦嘴,卻見他猛抬頭,對著他一聲嗥叫,似正在進食的猛獸見到來搶食的敵人。鳳媛公主嚇得急退開。南宮侯爺搖頭歎息道,“公主莫怪,他就是這個樣子,根本不認得人,翠潯就被咬過,還被吃掉一個指頭。”鳳媛公主一驚,看過去,那翠潯的左手確少了小指,更加吃驚,不明這到底是病還是妖怪附體。


  過了一會兒,南宮麒露出痛苦之狀,握著喉嚨隻幹嘔,翠潯似熟悉這一狀況,已回身將床下一隻大瓷瓶拿出,南宮麒對著那瓷瓶就是一通大吐特吐,隻吐得眼淚翻滾,叫苦不迭,隨即卻又徒手去抓那些食物,死命地塞進自己嘴裏,眼睛裏不停流淚,看樣子根本不想再吃,但雙手卻不聽使喚。


  “他這樣,不是要折磨死自己嗎?”鳳媛公主見狀急道。


  “沒法子,我們想了好多辦法,可不叫他吃,他又喊又叫,且不到一盞茶光景就顯出要餓死的光景,真是作孽!”南宮夫人看著南宮麒又落了淚,不由用袖子擦拭。


  眼看著南宮麒吃了吐,吐了吃,眼睛泛著淚花分明是痛苦萬分。南宮侯爺不由道,“公主,還是外麵就坐吧。”鳳媛公主隻能歎息一聲回身出來,隻聽南宮麒在身後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自己,回頭看,卻隻見翠潯拍著南宮麒的後背,讓他伏在床邊嘔吐。


  到了下麵廳裏,見兩位側妃都坐著,南宮宸自顧自在母親邊上繞膝玩耍,芸側妃的兩個女兒冷著臉看著,芸側妃則麵有慍色地低著頭,鳳媛公主一看,卻見她對麵立著樂郊和阿嫦,那樂郊正盯著芸側妃看,頭一會兒向左偏,一會兒向右歪,還時不時舉起手遮住自己一隻眼睛對著芸側妃眨眼睛。鳳媛公主不由瞪了他一眼,那邊南宮侯爺已道,“公主,臣下已將來儀館打掃出來,公主遠道而來辛苦,不如先去歇息,我這就吩咐下去備宴。”南宮夫人等也施禮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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