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熟悉的屍體
和布雷喝完咖啡出來,我便馬上趕回家繼續工作。路過樓下餐廳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敢多看一眼,但餘光掃到的地方告訴我,顧思安似乎在注視著我,當然,這也許是我的錯覺。
回到家後給淩珊發了一個消息,說起來,這兩天她一直沒有怎麽回複我,打電話也沒聊上幾句。我發現自己像一個落荒而逃的孩子,拚命的從別人身上找借口來掩飾自己的過錯。
這幾天日子過的很平靜,除了和布雷在網上聊過幾次外,幾乎都在家裏寫小說,這樣安靜的日子反倒讓我有些不適應,而教會那別,在那次神祭之後便再也沒有聯係,我這才意識到或許自己應該留一個李向定的聯係方式,才不至於這麽被動。
至於顧思安方麵,我很守規矩的沒有再去過那家餐廳,也沒有再和她見過麵。奇怪的是,我突然開始想見到她,我經常問自己是不是傷害了她,以至於她的樣子時長出現在我腦海裏,打亂了大腦的規律,讓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淩珊告訴我,她找到了新工作,這幾天疲於應付新同事,才會沒有時間和我聊天。而我也漸漸開始抱怨她,我知道,這是一個糟糕的預告。
周六的早上,又是被電話聲吵醒。
“我就不能好好睡個懶覺嗎?”我一邊念叨著,一邊接通電話。
“冽哥!又發生案子了。”
“笑臉嬰兒?”我又確定了一遍是否和自己有關。
“對,這次是《落日海灘殺人事件》”
“地址給我,我馬上過來。”我不禁開始佩服這個殺人凶手,連我五年前不出名的小說都翻出來了,看來是下了功夫。
剛掛了電話,才發現“你”又發來了郵件,時間是淩晨4:00
【我的目的,當然是和親愛的作家一起完成我們的孩子。
——你】
【親愛的作家,我剛剛發現,第三個孩子,好像要來了。
——你】
第三個孩子,指的應該就是今天發現的凶案。
【你就是凶手?】
回複完郵件,我馬上出了門。
乘車趕到的時候,以及中午十一點了,計程車停在一個破舊的房屋前,外麵依舊圍滿了路人。我勉強從人群中擠出一條縫,和執勤的警察打了招呼,便被放進去了。房屋很破舊,看起來應該是沒什麽人住的樣子,畢竟現在這種要拆遷的房子,住客大都能走的走了。
爬了大概四層樓,才看到布雷站在凶案現場的門前,見我到了,他馬上招呼我過來。
“冽哥,就是這間屋子。”
走進屋子,就看見女死者倒在沙發上,手腳被折斷,姿勢扭曲的倒在沙發上,周圍都是血,地板上是一個笑臉嬰兒的模樣。我腦中飛速的閃過之前在樓道裏見過的那具屍體,一樣的姿勢,一樣的傷口,我意識到那天所見所聞並不是因為喝多了產生幻覺,而是真的!
“死者女性,死亡大約有一個星期了。死者的丈夫之前到內地出差,今天才回來,開門後發現妻子死在家中,還有他們的孩子不知去向。”布雷在一旁向我解釋案情。
“布雷,之前跟你說過,我在樓道見過一具屍體,你記得吧?”
“記得啊,怎麽了?”
“我想,大概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什麽?!你是說這個女人曾經出現在你們家樓道裏?可是這間房門是鎖的啊,鑰匙隻有死者和死者的丈夫有,死者的鑰匙在家裏,而死者丈夫則到外地出差了半個月,這樣來看這難道不是間密室嗎?”布雷的語氣很吃驚。
“鑰匙這種東西,想弄到並不難。”我開始在屋子裏四處搜查,“我好奇的是,凶手是怎麽讓屍體出現,又是怎麽不留下一絲痕跡的移走。”
布雷不說話,開始低下頭思考,我也沒有再發問,房間裏頓時安靜了下來,空氣像是要凝結。半晌,我才開口說道:“先不要管這個了,死者的丈夫那邊呢?有沒有什麽線索。”
“查過火車站的監控,他確實在半個月前離開這裏,昨天才回來,不在場證明充分,沒有什麽可疑的。”布雷一邊看著手上的文件一邊告訴我。
我注意到櫃子上似乎擺放著一個藥盒,便隨手拿起來,上麵寫著“複方甲苯酸軟膏”的字樣,我轉過頭問布雷:“死者有皮膚病嗎?”
布雷看到我手上的藥盒,回答道:“沒有,這藥應該是死者丈夫的,我們在給他做筆錄的時候,發現他有手廯,應該是經常帶戒指引發的。”
“這樣啊。”我輕輕說了一聲,便沒有再多問。
調查差不多結束了,卻始終沒有什麽進展。
“冽哥,你看了現場,有什麽發現嗎?”
“毫無頭緒。”我聳聳肩,“唯一知道的隻有,凶手可能偷偷配了鑰匙溜進來行凶,行凶後帶走了死者的兒子。說到這個……或許我們可以先查一查這個孩子的下落。”
“看來也隻好這樣了。”
正說著,一個警員走過來。
“李警官,之前1231次列車上死者的家屬找到了。現在就在警局,您過去看看吧。”
“找到了?”布雷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又轉向那名警員,“好的,我現在就過去。”
“冽哥,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我點頭默認,跟著布雷去了警局。
走進布雷的辦公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坐在凳子上,看樣子大概也有六十來歲,是個老奶奶,長得骨瘦嶙峋的,眼睛無神,還紅彤彤的,看樣子是哭了好久。
“奶奶,您就是死者家屬?”見到是個老人家,布雷的語氣瞬間變得溫柔了。
出人意料的是,老奶奶一見到布雷,馬上跪了下來,嘴裏不停哭喊著“警官,您可一定要給小藝找到凶手,我就這麽一個孫女……”
布雷和我都沒料想到家屬的情緒這麽激動,趕忙扶她起來,不停的勸說想讓她盡快撫平心情。老奶奶也顧不上說話,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掉下來,看著她滿頭白發,不停的用瘦的隻剩皮包骨的手抹著眼淚,我心裏也不好受,寫過這麽多殺人案,可真正看到死者家屬的樣子時,才發現原來有太多情感是文字不能表達的。人真正痛苦的樣子,絕望的樣子,都無法仔仔細細的寫出來,就像現在這樣,我看著眼前這個老奶奶,卻找不到任何一個詞語能形容她此刻悲傷的樣子。
老奶奶哭了有半個小時,方才平靜下來,用聽不太清楚的方言告訴我們事情的經過。老奶奶說,她和死者小藝都是在鄉下農村的,小藝的父母死的早,隻能靠她一個人撫養小藝,奶奶是靠擺攤賣煎餅來維持生計的,每天早上大約五點就得起床,晚上得擺攤到十一點才回家。小藝很乖,經常幫著奶奶擺攤。
有天夜裏,奶奶照例收攤回家,因為快要過年了,奶奶從一個裁縫那裏定了件衣服想送給小藝穿,於是收了攤後讓小藝在原地等她去拿完衣服再一起回家,可是衣服拿到了,回來小藝卻不見了,隻剩下煎餅攤子在原地。奶奶先前以為她上誰家玩去了,就一家一家的問過去,發現都沒有回應,就開始每天在大街上找,粘貼尋人啟事,大年三十也沒有歇著,見到奶奶的時候,她已經找了整整兩個月了。煎餅攤子也沒擺了,奶奶所有的積蓄都花在找孫女上,可是奶奶居住的村子偏僻,平常城裏的消息也是很晚才知道,家裏又沒有電視。警局的尋人啟事還是鄰居家從城裏回來的兒子看到了,才告訴她的。這也難怪尋人啟事貼了那麽久,才找到死者家屬了。
聽完奶奶的敘述,我和布雷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布雷隻管一個勁兒的安慰奶奶,我看見他手微微握著拳,像是有一股勁在心裏卻發泄不出來。其實拐賣兒童的案例,我在電視上見過很多,隻是沒想到真是接觸的時候,還是會這麽難受。
又安慰了好久,奶奶才稍微緩和一些。
“警官你好,我們是愛心站的誌願者。”正說著,兩個穿著誌願者服裝的人走進來。
“你們來了就太好了,老奶奶的情況聯係你們的警官應該有和你們說過吧?”原來是布雷安排人找來照顧奶奶的誌願者來了。
“恩,聽說了,在案子結束前,奶奶就先由我們照顧吧。”兩人扶著老奶奶起來,一個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們愛心站的地址,歡迎你們隨時來看她。”
說完,兩人扶著老奶奶出門。
布雷似乎還有些話沒說,等老奶奶走出門後,又追了出去,喊道:“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會破案的!”
我跟在布雷背後,默默的歎氣。畢竟本來的笑臉嬰兒就撲朔迷離,現在又出來一個人口失蹤,破案真的不像寫小說那樣容易,光有誌氣可還不夠啊。
“這群人渣真的太過分了,連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放過。”駕車送我回家的路上,布雷憤憤不平的說道。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凶手,還死者一個清白。”我微微把頭仰向窗外,看著匆匆而過的路燈不語。
“冽哥,你說這兩起案子,有關聯嗎?”布雷見我不說話,便開口問我。
我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點了一根煙,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誰知道呢?”
說完,吸了一口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