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獨眼的男人
“那裏關著什麽人嗎?”同樣聽到聲音的顧思安走過來問我。
“恩,關著一個奇怪的男人。”我沒有理會那個男人的叫聲,繼續發著食物,“好像是一個瘋子。”
“他們為什麽要把一個瘋子關起來?”
“我問過,不過李向定沒有告訴我,看來應該是他們德愛教會內部的事情。”
“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我轉過頭看著她,以她的好奇心我也猜到她遲早會注意到那個牢房的。
“恩,不過隻能從窗戶縫裏看,看完就回來吧。”
那個人雖然是個瘋子,但是既沒有衣不蔽體,也沒有什麽慘不忍睹的樣子,除了少了一隻眼睛以外沒有什麽恐怖的,我想顧思安應該還不至於被他嚇到。
顧思安自顧自的走過去,我則是繼續埋頭給小朋友發食物。
“那個男人又開始叫了啊。”我聽到一個女孩在議論。
“你們認識他嗎?”我蹲下來問,盡量讓自己溫柔一些。
“不,不認識,我們來的時候他就在這裏了。”女孩還是有些害怕我。
“那你們怎麽知道關在裏麵的是一個男人?”
“是小濤告訴我的。”
“誰是小濤?”
“他已經被帶走了。”
看來是之前留在這裏的孩子說的。
“那麽,他都說了什麽?”
“他說之前在這裏見過一個男人半夜從外麵跑進來,用鑰匙把那間房子的鐵門打開,好像想把裏麵關著的男人帶出來,但是後來被抓住了。那時候他還沒睡著,就看到了。”
“有這種事?你們這裏還有人看到過嗎?”我站起來問圍過來的孩子們。
“沒有了,他們都被帶走了。”一個小男孩回答我。
“你們有沒有計算過,大概多久會被帶走?”
“不知道,這裏沒有鍾。”
看來關在這裏的孩子都沒有什麽時間的概念。
“小濤被帶走的時候好像正在放假。”剛才說話的小女孩又開口。
“放假?什麽假?”
“不知道,隻聽到教徒說應該是什麽節日,要去掃墓。”
“那麽,你是什麽時候被抓進來的?”
“過年的時候,我告訴媽媽我要和同學一起去放煙花。”
聽到小女孩這麽說,我大概能想象到她的母親在春節的那一天失去孩子的痛苦,我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從袋子裏拿出一盒餅幹地給她。
“吃吧。”
“咚!”
是身體倒下的聲音?!
我朝顧思安的方向看去,她正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鐵門。
“思安!”我快步走過去,將她扶起來,“你怎麽了?”
顧思安的嘴微微張開,但沒有說話。我意識到或許是這個男人做了什麽讓她害怕的事情,便從窗戶縫裏看進去。男人此時正好也在看著外麵,我們的眼睛正巧對上,就在那一瞬間,我在男人的眼睛裏看到了恐懼,對,是深深的恐懼。
他嚇的大叫,摔倒在地,慢慢的爬到他的床邊,用被將自己裹起來。他似乎還在發抖。
男人的嘴裏好像在說什麽,我將耳朵貼在縫隙上。
“石頭……剪刀……布……石頭……剪刀……布”我大致聽清了他的話。
“奇怪,為什麽要說石頭剪刀布?”我自言自語,又轉過頭來看著顧思安,“剛才發生了什麽?”
“沒,沒什麽……我隻是被這個男人嚇到了。”
“嚇到?他做了什麽嗎?”
“沒有,沒有。我隻是覺得他沒有一隻眼睛,很可怕而已。”
我將顧思安抱在懷裏,用手輕輕拍她的背:“我還以為你膽子挺大的呢,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見到這些。”
顧思安像是還沒有緩過神來,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不過這個男人又在害怕什麽?”
男人依舊不停的念著“石頭剪刀布”,真是個奇怪的男人。
“好了,我們別在這站著了,也許過會兒他就會安靜了,還有一些水果沒發完,我們過去吧。”
我拉著顧思安的手走回去。
“姐姐好像不開心。”一個小女孩見到顧思安,擔憂的看著她。
“別擔心,姐姐隻是被嚇到了。”顧思安衝著孩子們笑了笑。
“小朋友,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剛才為什麽那麽怕姐姐?我看起來很凶嗎?”顧思安和我一樣,也有些在意這一點。
“因為把我們騙到這裏來的就是一個很溫柔的姐姐!”一個小孩子大聲喊到。
“對!我也是!”
“我也是!一個漂亮的姐姐!”
孩子們爭先恐後的說起來。
我和顧思安互相看著對方,有些愕然。看來除了一些想要入會的人資源奉上自己的孩子以外,大部分孩子都是由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拐賣來的,難怪他們對顧思安的膽怯比對我的還要多。我不禁有些心疼這些孩子們,還沒有體驗過人世的溫暖,就已經變得不再相信了。可我的力量太小了,如果報警的話,或許連我自己也會被連累進去。
“好了,大家吃完了記得把垃圾袋丟進這個袋子裏。”我將袋子攤開,孩子們很有秩序的把垃圾和殘渣全都丟進來。之後又各自回到自己的牢房裏。
我將垃圾整理好,放在門口,從口袋裏拿出鑰匙。
“抱歉,孩子們,我得把門鎖上了。”我有些不忍心看他們的眼睛。
鎖完最後一道門,我們決定離開。
“哥哥。”之前襲擊我們的小男孩,突然叫住我們。
“有什麽事嗎?”我蹲下來摸他的頭。
“你會救我們嗎?”
我確實被這句話問住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應該怎麽辦,難道我要告訴他們,我隻能給你們一些食物,然後再把你們賣了?
“你叫什麽名字?”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他的名字。
“阮軒宇,我叫阮軒宇。”
“好,永遠記住自己的名字,你父母給你的名字。”
說完,我站了起來,和顧思安一起出門。顧思安像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回過頭看向最遠處的鐵門。
“別擔心,他傷害不到你的。”我看出她有些擔憂,便牽起她的手。
“恩。”她小聲回應。
又和教徒們交代了幾句不準使用暴力的話,我們便開車離開了德愛教會。
晚上的風很涼,但我還是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街邊的樹木一顆一顆快速從餘光劃過,路燈的光線把街道拉的很長。正好是飯店,街邊的酒家和小館幾乎都是人滿為患,偶爾也有比較冷清的,隻做了一兩桌人,一邊喝酒一邊大聲的嚷嚷。
我放慢了車速,看著從身邊路過的人和車,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世界上存在這樣的事情,他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和光明的未來。而我,正處在這樣的沼澤之中不斷下降,這世界上這麽多人,為什麽就偏偏我遇到這種事情呢?
對了,還有那些孩子,和他們的父母。如果換做是我會怎樣呢?在過年的時候,或者是帶他去遊樂場玩的時候,突然他就這麽消失不見了,也許是剛出生的孩子,也許是已經養育了幾年的孩子,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裏。家人和朋友或許都會怪罪自己,就連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如果我那天沒有讓他一個人出去,如果我那天沒有帶他出去,那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每天都要咒罵那些人販子一遍,一遍又一遍,漸漸開始變得無力,難過到生病,可他們還在用著賣了我孩子得到的錢揮霍。
想到這裏,我就有些難受,光是這樣,永遠的自責就已經讓我不好受了,更何況還有那麽多的無助和壓力。我解開上衣的一顆扣子,盡量讓冷風吹進來,冷卻我心髒的溫度。我以前認為,那些吸毒的人,是自作自受,和自己也沒有關係,但是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還有這些本是未來光明的孩子,也是自作自受嗎?我現在做的事情,已經波及到那麽多無辜的人了。我想我也是被他們咒罵的人之一吧。
我側過頭,顧思安也和我一樣看著窗外,沒有說話。看她的樣子也是有什麽心事,或許今天見到孩子們讓她有些心疼,我突然開始害怕如果她也像那些孩子的家長一樣痛恨我的話,那我該何去何從。
車終於開到了公寓樓下,我把新車停在剛租的車位,鎖上了車門。
“思安,你沒事吧?”我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會這麽問,是因為我太害怕她突然改變態度了。
“恩,沒事,放心吧。”她抬起頭來對我笑,我才鬆了一口氣。
晚上我們都沒怎麽吃東西,看了一會電視,就上床睡覺了。顧思安的情緒依舊很低落,我從後麵緊緊的抱著她,她轉過身,吻了我一下。
“睡吧。”
這一夜我們都睡的很沉。
第二天是顧思安先醒來的,等我從臥室走出來,她已經把早餐做好了。
“吃早餐啦,大懶蟲。”她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
看樣子,一晚上時間她已經恢複了。
“對了,你手機裏有一封郵件,好像是你說那個神秘人發過來的。”正在洗鍋的她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是嗎?”我有些激動,這麽多天,他終於聯係我了。趕忙從凳子上站起來,走進臥室拿起手機。
【親愛的作家,如果有些事情讓你不愉快,請按照你所想的做。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