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菜單
亞瑟又讀了幾章，當然，是那些字跡清晰的章節，當他讀到人們如何不遺餘力地殺死那些人時，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又開始不適。
而在這個故事的最後，有一份像是菜單，或者某種菜品配料的名單。
“一瓣大蒜、一茶匙鹽、1/2茶匙胡椒、三個土豆、一杯豌豆、一條人舌。”
亞瑟感到恐懼在他的胃裏蠕動，就像一條黑色的蟲子把自己綁成一個結。往下瀏覽，更多的身體部位出現了。小腿，大腿，肋骨。沒有作者，沒有出版日期，沒有介紹，隻有一下段一小段的食譜，每一頁都詳細描述了另一種烹飪人體部位的方法。
“fxxk！那老駝子果然沒給我什麽好東西。”
亞瑟猛的合上了手裏的書籍，然後將它丟在一旁的沙發上。
他基本能夠明白，如果斯金是一個吸血鬼，那麽這個給他這本書籍的，所謂的《爐溫的智慧》，就是吸血鬼的食譜，他似乎是攤上麻煩了。
亞瑟稍微緩了緩，然後翻到了書籍的最後一頁，他要看看這本書最後記載了些什麽。
“生命是最佳的智慧。”
這是一句英語，亞瑟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本書是活的，這本書擁有自己的智慧，某種智慧，它在提示自己什麽。
“菜肴？”
亞瑟低著頭，稍稍思考一會兒後，向著廚房走去，這不代表亞瑟有什麽恐怖的想法，現在天色已晚，他隻是想要給自己做一些晚飯。
廚房裏一切安好。
亞瑟盯著砧板上的那塊肉，它在廚房的鍾擺燈光下閃閃發光，肉上一道道的脂肪紋路。亞瑟突然有一種想要撫摸它的感覺，把拇指壓進去，看著濕漉漉的汁水慢慢上升，或者繼續被推進去。他抓起刀，開始切牛肉。亞瑟的整個腦子裏全是他下午的最新發現。
大多數的肉塊，至少有一小部分是按照那本菜譜上的辦法處理的，雖然某些部分，如肝髒或心髒，經常作為一個菜的明星。當亞瑟切牛肉時，從那本書中浮現出來的畫麵縈繞在他心頭，像幽靈一樣。大腿內側去骨，前臂去皮，就好像這些圖像是用烙鐵嵌入他的大腦一樣。
那天晚上是炒菜，亞瑟在麵條和牛肉中加入了許多充滿活力的蔬菜，當蒸汽從它們身上升起時，它們似乎會發光。亞瑟按照食譜上的做法，慷慨地在菜裏放了至少五種不同的香料，盡管他盡了最大的努力，這頓飯還是令人失望。
麵條在嘴裏變成了粘糊糊的糊狀，蔬菜嚐起來又軟又淡。
“對不起，夥計們，這不是我最成功的一次烹飪。”亞瑟說，試圖蓋過自己的咀嚼聲，他也不知道怎麽了。
沒人回答他。
亞瑟做的牛排，這次是亞瑟唯一一次沒有將牛排煎到全熟，如果按照等級來講，這是五分熟，裏麵還有血絲，也就是牛的肌紅蛋白。
令亞瑟驚訝的是，當他吃下牛排後，他仿佛看見了牛的鮮血在白色的廚房長凳上流淌，形成了新的紅色紋理，與大理石的灰色紋理混合在一起。血淤積在長凳邊上，先是涓涓細流，然後溢出來，最後幾乎要溢出來，濺到瓷磚上，濺出一連串令人作嘔的飛濺，就像從排水溝裏溢出來的雨水。鮮血充滿了白色廚房瓷磚之間的山穀，仿佛它們本身就是血管，房子被賦予了新的生命。
血。血。血。
你是血族？
“不！”
亞瑟大喊出聲
它抬起頭，發現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就像他剛剛隻是在餐桌上心髒病發作了，看見了幻覺一般。
亞瑟看著沙發上的那本書，他感覺到了一種非常大的恐懼就在他的腦海裏湧動，但不甘同時也保護住了他的思維。
“我得試試，亞瑟，我得試試。”
亞瑟在餐桌上一邊吃著寡淡的飯菜，一邊不住的搖頭。
他的心裏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直到第二天，亞瑟再一次運送屍體，來到了停屍間，他要拿走逝者一部分的身體，先不要去想他會拿著部分做什麽，這些人的身體最後隻有被販賣，或者被火化，那麽不如讓亞瑟拿走一部分，不是嗎？
這是一個看起來相當健康的男子，趁著停屍間隻有自己的時候，亞瑟摸出了一直藏在袖口的刀片，從麵前這具遺體的上臂，移去肱二頭肌，停在肩膀和鎖骨的地方，然後一帶，鋒利的刀片切斷了筋膜。
亞瑟試著將這塊肉完全切下來，用醫用吸水紙搽幹淨，然後裝進塑料袋中，放在了腳上穿著的靴子裏，最後將這具屍體和旁邊一個編號不一樣的屍體交換了位置。
停屍間每天有數十具遺體送入，來自不同的醫生，不同的科室，在這種管理無法完全精準到個人的時代，亞瑟並不擔心自己的行為會被人發現。
“嘿，亞瑟，今天好巧。”
亞瑟的身後傳來一道男聲，是他的某位同事。
“是啊，很巧。”
轉過頭，是一位黑人男子，這是他唯一的同事，叫做約瑟夫，和他一樣搬運著屍體，不過他一般是夜班，很難和亞瑟遇見。
“今天工作怎麽樣了，你怎麽早上白天來了。”
亞瑟不慌不忙的和約瑟夫說話。
“哦，工作還不錯，今天又要去那個大倉庫了。”
亞瑟知道，約瑟夫口中的倉庫，其實就是一間殯儀館，隻是裏麵用來承裝骨灰的盒子比較多，所以被戲稱為大倉庫。
“最近過得還好嗎？亞瑟。”
約瑟夫沒有推著屍體，看起來他今天是要去那間殯儀館，去搬運一些骨灰盒，這是額外的工作，算起來，是要給加班費的。
“一般，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事。”
亞瑟聳了聳肩膀，然後推著小車離開了停屍間，他隻是和約瑟夫打個招呼，“明天見。”
約瑟夫還衝著亞瑟告別。
“明天見，亞瑟，明天見。”
亞瑟在消毒間換好衣服，將那一小塊肉放進手提袋裏，就這樣回家，他的工作做完了，白天半天的屍體運送。
亞瑟對烹調的厭惡隻增不減，隻要他專注於烹飪，而不是其他的，他的大腦就不會回到那些病態的想法，他一直感覺自己的烹飪質量在下降，原本非常美味的事物在亞瑟的眼裏變得寡淡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