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難以承受
熟悉的男音傳入耳際，引起心頭一陣不知明的戰栗。顧清清停下腳步，但不回頭，隻是背對著他，不說話，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她怕，怕看了他就沒有勇氣再下定決心離開。
“清清”，寒君鴻不舍的注視著她單薄瘦削的後背，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幾乎說不出話來。“你……真的要走嗎？帶著我們的孩子？”
直到孩子二字傳入耳中，顧清清的身體才不自然的抖了抖。她緩緩轉過身，直直的看著他，眼裏是全然的哀戚與決然。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還有資格問這句話嗎？孩子，你已經害死了一個。現在這個，它是我一個人的，和你沒有關係！”
說完，她轉身，拉著父母大聲說道：“爸，媽，我們走！”便大步走向早已等在門外的車子，開門，進去，催促司機趕快發動車子離開。
不回頭，不能回頭，千萬不能回頭，她在心裏這樣告誡自己。她知道，一旦回頭，看到身後的男人，她最後的一道心理防線就會崩落。但她，是絕對不可能再留下來的！
寒君鴻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去留下她。隻是心，已經完全空了。
——
火車站台旁，一名身著便裝的清麗女子不舍地摸了眼前可愛的小女孩一遍又一遍，從頭到臉，每一寸皮膚都舍不得放過。她哽咽著，不斷重複著幾句話：“清清，以後記得要聽寒媽媽的話，做個好孩子。遇到困難不要哭，君鴻哥哥會保護你的。你要耐心等待，爸爸媽媽安頓好了就來接你，不許哭鬧，不然媽媽就不來了，知道嗎？”
“清清……清清知道。清清一定會乖乖的，等媽媽來接。”小女孩乖巧的答道，圓圓的大眼裏淚光閃爍，“可是媽媽，清清想和你們在一起。你們為什麽要走？你們為什麽不留在這裏呢？”
“清清乖，爸爸媽媽有重要的事要去做，那個地方是清清不能去的。你等著，爸爸媽媽做完了馬上來接你，好不好？”女子眼眶紅了，哽咽道。她可憐的女兒，她也不想和她分開呀！可是，一切已經由不得她。
“小萍，該走了。廣播已經在催了。”一直站在一大一小身邊的男人沉聲說道。
“該……該走了嗎？”女子抬起頭，果然看見麵前的廣告牌上顯示的時間離他們火車的出發時間隻有十分鍾了。可是……她還沒有看夠她的女兒，沒有看夠，怎麽都看不夠……
“是的，該走了。”男子說道。他蹲下(禁止)，最後抱自己的女兒一次，強擠出笑容，說道：“清清，一段時間見不到爸爸媽媽了，跟爸爸媽媽香一個吧！”
“好。”小女孩脆生生答道，撅起粉嫩的唇瓣在父母臉頰上各印上一個濕漉漉的唇印。
“清清真乖。”男子笑道，他愛憐的拍拍小女孩的頭，說道，“清清一定不要忘了爸爸媽媽，一定要等著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嗯，清清等爸爸媽媽回來。”小女孩認真的點點小腦袋，天真的問道，“爸爸媽媽不要跑太遠哦，不然就找不到回來接清清的路了！”
“爸爸知道，爸爸不走遠。”男子許諾，把手裏的孩子交給從一開始就站在不遠處的一對夫妻手上，說道，“文宇，清清就交給你們了。我的朋友裏，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把孩子交給你，我放心。我知道你們夫妻都很喜歡清清，也一直想要個女兒……等十年吧，要是十年後我們還沒有回來，那就一定是已經……那麽，清清就是你們的女兒了。”
一手抱著孩子的男子另一隻手搭在對麵男子肩上，剛毅的臉上滿是堅定。他鎮定說道：“裴然，你放心，清清我一定會照顧的好好的。你們放心的去做你們的事吧，清清，永遠是你們的女兒。我們會和清清一起等著你們歸來的。”
男子點點頭，看向好友身邊的男孩，說道：“君鴻，你是哥哥，清清最喜歡你了。我們不在，以後清清就靠你了，你要好好愛護她，知道嗎？”
“知道。”男孩點頭，“顧叔叔顧阿姨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清清，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好孩子。”男子苦澀的笑笑，再親自己的女兒粉嫩的小臉蛋一口，回頭對好友說道：“謝了。”
千言萬語，全部融入這兩個字裏。
男子說完，就扛起行李拉著女子上了車。
女子被男子拉得踉蹌前進，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低叫道：“讓我再看看孩子，讓我再看看孩子……”
車門關上了，火車發動了，離開車站遠去了，看不到了。
平靜的被男子抱在懷中的小女孩突然大哭出聲，她哭著叫著跳離男子的懷抱，追趕火車而去。一邊追，她一邊抹著眼淚叫道：“爸爸，媽媽，不要走，你們等等清清——”
“清清！”男孩隨即跟在小女孩身後一路小跑，在她不小心被絆倒時接住她小小的身體。
“哥哥！”小女孩淚眼婆娑，倒在男孩小小的胸懷裏痛哭失聲。
男孩無措的輕輕拍著小女孩的後背，輕聲說道：“清清乖，媽媽馬上就回來了。不哭哦，你還有哥哥呢！哥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嗯。”男孩的話神奇的起到了撫慰心靈的作用，小女孩聽話的抑住了哭泣。她看著男孩，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依賴，“清清隻剩下哥哥了，哥哥你一定不能再拋下清清哦！”
“不會的，哥哥永遠不會拋下清清。”男孩定定的看著小女孩，許下他的第三個承諾。
——
什麽時候愛上她的？我不知道。
打從記事起，在我身後就一直跟著一個小我五歲的妹妹。她很漂亮，很可愛，很乖巧，很聽話，她是爸爸媽媽叔叔阿姨手心裏的寶貝，也是我心中的至寶。
當她剛被從產房裏抱出來的時候，當她第一次睜開眼看我的時候，當她用小小的手抓住我的手指的時候，當她牙牙學語，叫出哥哥兩個字的時候，當她第一次學走路，摔倒了卻不哭的時候，我就決定，我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疼愛這個妹妹，看著她長大……
從小她就黏我。她就像我的一條小尾巴，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我爬樹，她在樹下給我守著，過後我給她摘樹葉編皇冠；我打球，她乖乖的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為我加油鼓勁；我上學，每天早上她早早的爬起來眼淚汪汪的送我出門，晚上又早早的坐在我家門口等我放學回家；她怕打雷，每遇到打雷下雨天都會爬到我的床上，在我的柔聲安慰下入眠……
就這樣相親相愛的，五年過去了。十歲那年，顧叔叔生意失敗，欠下大筆債務無力償還，隻得和顧阿姨背井離鄉，去遠方打拚。但舍不得年幼的女兒跟著他們一起受苦，他們把清清留在我家，交給我的父母撫養。
在送別的火車站，我在顧叔叔顧阿姨麵前發誓，以後一定會好好愛護清清，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我做到了。十七年過去，沒人任何人欺負過她，除了我。
顧叔叔他們離去後，我簡直成了清清的專屬保姆。頭一年，她老是在夢裏哭喊著爸爸媽媽，除了我，誰都不能讓她安靜下來。我喜歡這個妹妹，我心甘情願為她付出一切。
但漸漸的，我上了初中、高中、最後到了大學，接觸的人多了，交的朋友也多了，優異的學習和組織能力慢慢展現出來，在學業上、校際校內比賽上均大放異彩，受到老師同學的普遍關注。與此同時，父親的事業也越做越大，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光輝燦爛。
那些絢麗的日子，深深蠱惑了年輕的我，讓我失去了原先的沉穩與成熟，讓我沉浸在眾星拱月的虛榮裏不能自拔，變得不可一世。
習慣了眾人的追捧與忍讓，我對這個一直對我跟前跟後、問東問西的妹妹，開始覺得厭煩起來。我和朋友在外租了一間房子，除非假期，很少回家。見到清清，我也總是找借口把她支到一邊。她的沮喪常常會直接表現在臉上，我見了也會有一時的心疼，但最後還是會狠心不去想。
大二那年，我十九歲，清清十四歲。
我輕而易舉的追到了係裏最漂亮的女生，並在假期把她帶回了家。那時候的我，還不懂愛，我自以為這就是愛，還以為我們的愛真的會像花前月下的誓言所說的那般持續一生一世。我甚至還想過，大學畢業就和她結婚。
可是，嗬嗬，真正等到大學學業結束之際，我已經完全忘掉了那個女人，不管是名字還是長相。
可是那天，當清清和她為了一根純銀項鏈吵起來的時候，我卻義無反顧的選擇了站在自己女友一邊！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男人的麵子問題。我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麵前失了麵子！
那根項鏈，是我答應送給清清的生日禮物。清清喜歡蝴蝶，喜歡的不得了，從小到大，她的這個喜好一直沒有變過。我用蠻力把鏈子搶到了手裏，卻意外的害她受了傷。而後，那跟鏈子我也沒有送給女友，而是一直放在我的床頭的小盒子裏。
本來，我是打算在她傷好後就向她道歉並把項鏈還給她的。但她從昏迷中醒來後就對我不理不睬，給她的項鏈她也扔了回來。我一氣之下，就當著父母的麵大叫說，算了！誰求她原諒！我的妹妹多得是，不缺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