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二叔的話
母親的生日快到了。
去年沒回去給母親過生日,今年必須回去。母親現在五姐家,過年店裏忙,可以不回去。
給林燕打了電話,問她母親過生日的時候能不能請幾天假一起回去,她說請不下來假,回不去,叫我領著兒子一起回去。跟她說和老板商量商量,最好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去,好看點。她來氣道跟你說請不下來假請不下來假,聽不懂咋的?
這給我氣的,立馬掛了電話。
和她長時間不在一起,開始生疏了。現在不得不麵對一個現實——兩個人總不在一起,溝通的少,還長時間沒有夫妻生活,已經成了有著證件的兩個熟悉人。
本來是領了結婚證的兩夫妻,成了成年人的純友誼。都在為這個家奮鬥著,彼此間卻沒了溫情默契。
這是一個危險信號。
想要改變這個現狀,隻能是不在濱海工作,回到省城,在家跟前兒找個工作,天天能回家,慢慢的緩和。
放下電話很無奈的歎口氣,看來是需要對工作地點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二零零九年一月四號,臘月初九,回到省城,在家作短暫停留,帶著兒子坐上回北票的客車,當天下午到達北票客運站。大姐家兒子蘭軍開車在客運站接我,當看到蘭軍的轎車時不禁感慨,自己在外打工十五年連車沒有,外甥卻買車了——出去打工是不是錯了。
坐在車上看著外麵的景象,有點近鄉情卻。
“蘭軍,今年怎麽樣?”我問。
“今年我行,烤了五十畝地煙,能整個四萬塊錢,等收煙的時候我不是質檢嗎,又整了一萬,玉米也行,能整個一萬,一年下來收入六萬塊錢吧。”蘭軍說道。
“收入不少,比我在外打工掙得多。”我說。
“也就這兩年還行,有烤煙跟著,要是沒烤煙也不行。”他說。
“你三姨家今年烤煙啥樣?”我問。
“我三姨家也行,比我強,他家烤的多,有七十畝地,還有五十畝地玉米,今年能整十萬塊錢。聽金生說過年他家買車。”他說。
“金生過年結婚吧?”
“嗯,過年結婚。”
“他現在和你一起幹呢?”
“嗯,和我一起幹呢,他行,屬於公務員編,我不行,合同工。”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兒三姐家孩子都要結婚了,出去打工的時候他剛上小學。
“你家孩子上學了吧?”我問。
“上學了,都二年級了。”他說。
“你爸你媽挺好的?”
“嗯,挺好的。”他回道,然後問:“老舅,再不先到我家吧,到我家吃完飯再上我老姨那。”
我說:“不了,直接到你老姨家,你姥姥等著呢。”
“人家我姥姥體格可好了,秋天的時候我看她還幫著我老姨掐穀子呢。”
出門在外最想聽到的就是母親身體好,她身體好比啥都好。
老人身體好是兒女的福。
到五姐家的時候已經快傍黑天了,五姐準備好了飯菜,她公公婆婆都在,和母親在炕頭上聊天兒。進屋的時候五姐夫正往外迎我們。
兒子很懂事,進屋之後一點不眼生,挨個的叫人,最後爬到炕上坐到母親身邊,像個小大人似的。
母親問兒子:“你媽呢?你媽沒回來?”
兒子說:“我媽上班呢,請不下來假,我爸爸我倆兒回來的,回來給你過生日。”
“我大孫子真好,知道給奶奶過生日了。”母親高興的說。
五姐婆婆跟我說:“國華,你不知道,你媽打昨天知道你要回來,今天一天可精神了,一會兒問問你五姐,一會兒問問老姐夫,就省思你咋還不到家呢。”
“她也想,自己大兒子、大孫子能不想嗎?”五姐公公說。
母親看了我一眼,對五姐公公婆婆道:“那兒子不咋想,主要是想我這大孫子,掂心著是回事。”
“那把大孫子留在家吧。”五姐說,然後問兒子:“家恒,在家陪你奶奶行不行?”
兒子說:“我也想陪我奶奶,我還想我媽,還得上幼兒園呢,星期天還得學英語,陪我奶奶就學不了英語了。”
“那你奶奶想你咋整?”五姐問。
兒子看看母親,指著蘭軍說:“我奶奶想我,叫我大哥拉著我奶奶上我家,不就看著了嗎。”
兒子的話把大夥兒逗笑了。
五姐把飯菜端上來。還是家裏的飯菜香,五姐家早早把年豬殺了,燉了一個殺豬菜,還有一盤豬腸子,一盆羊雜,炒了雞蛋、芹菜、蒜苔,炸花生米,燉小雞,主食有大米飯、小米粥、粘豆包、年糕。一大桌子特別豐富,給兒子看的眼花繚亂。
“老姑,咋這多菜呀?”兒子問。
“你不是回來了嗎,老姑給你做的。”五姐說。
“噢,我媽每天就做一個菜,總炒蒜苔,有時候她加班回不來,我就上大爺家吃去。”兒子說。
母親挑了雞小腿夾給兒子,問:“大爺?哪來的大爺?”
“我李大爺,挨著我家的。”兒子說。
“我家鄰居,有時候林燕月底盤點回不來,都是他去接家恒,接完了就在他家吃,等家恒困了就睡在他家,林燕回來再抱回來。”我說。
“你這是攤上個好鄰居。”五姐公公說。
五姐公公六十八,我叫二叔,身體健朗,紅光滿麵,看著比年輕人都有精神。年輕的時候在鄉的選礦當采購員,屬於外場人,能說會道,選礦黃了之後在家務農,現在種著四十畝地,還養著一群羊。五姐婆婆也六十六了,我叫二嬸,是下鄉知青,老家青島的,沒退休之前在商店當售貨員,現在在家跟二叔一起種地,帶孫子。
我說:“是,攤上個老鄰居。”
兒子說:“有時候大爺不在家,我就上樓上王奶奶家吃飯,王奶奶給我包餃子。”
五姐笑問:“這又出來個王奶奶,你媽不給你包餃子呀?”
“我媽也包,星期天休息的時候,大爺剁餡,大娘、我媽她們一起包,但沒王奶奶包的好吃。”兒子說。
“你這是吃百家門的。”母親說。
兒子不知道百家門啥意思,問五姐:“老姑,啥叫百家門?”
五姐說:“百家門就是吃好幾家飯。”
“噢。”兒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往嘴裏塞著雞肉。
看兒子的吃相,五姐對我說:“家恒在家也吃不應時,你在濱海,林燕自己在家帶孩子,還上著個班,也難整。”
我說:“就算我在家也這樣,在飯店幹活,晚上回來她們娘倆兒都睡了,早上起來人家上班的上班,上幼兒園的上幼兒園,頂多能做個早飯。”
五姐夫說:“你們兩口子就知道掙錢了。”
“掙錢不攢錢,花的也大。”我說。
二叔喝了口酒說道:“在城裏不比鄉村,啥啥的都用錢,喝口水都得花錢。家恒要是在咱們老家,啥都吃上了。你們兩口子都上班,你還常年不在家,林燕帶個孩子也整不到好上。”
我說:“是,有點兒虧待孩子。”
五姐對兒子說:“家恒,想吃啥跟老姑說,老姑給你做。”
兒子說:“這就挺好吃。”
“明天早上老姑給你包餃子行不?”五姐說。
“早上就吃餃子呀?在家我媽給我吃麵包。”兒子說。
“那你愛吃餃子不?”五姐問。
“愛吃。”
“愛吃啥餡的?”
“啥餡都行。”
我和五姐夫、二叔喝著酒嘮著嗑兒,心裏也不自在,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每回回來都是回自己家,這回是五姐家,有點別扭。雖然說丫頭小子都一樣,老人老了在哪個兒女家養老都行,但作為兒子來講還是感覺不舒服,覺得自己沒能耐,不能把母親接到自己家養老。
舉起酒杯對二叔說:“二叔,咱爺倆兒喝一個,我媽在這我非常放心,都說養兒防老,我這些年也是沒出息,媽老了讓我五姐養活,還得說二叔你行,敬你。”
二叔端起酒杯說道:“國華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啥叫親戚呢?你老媽在這我和你二嬸沒任何意見。別說那話,現在都啥年代了,丫頭小子不一樣嗎?丫頭養老的有的是,非得小子養老呀?別說那話,這樣說二叔不愛聽。來,咱們爺倆兒喝一個。”
二叔的話讓我心裏一暖,把酒幹了。
五姐在人家是兒媳婦,上有公婆,下有孩子,現在把母親接來贍養,人家公婆咋說也不得勁兒。母親不是沒兒子,有兒子還到丫頭家養老,有點說不過去。還得說五姐公婆是那樣的,有心胸,加上五姐孝順,對公公婆婆好,要是對公公婆婆不好人家也不願意。
這都是人之常情。
二叔說:“國華,不用有啥負擔,你老媽在你五姐這,不是說我和你二嬸咋好,還得說你五姐、五姐夫是那樣的,他倆兒要是不行也不行。你五姐要是不孝順我們老兩口,孽待我們,你媽也來不了,來了我們能幹嗎?”
“得說你五姐行,啥都做到位了。這不是吹,在整個牛家店村,這些兒媳婦,有一個算一個,我這兒媳婦是最孝順的,誰家兒媳婦都不行。”
“那是,我兒媳婦就趕我閨女了,國華跟你說,你五姐我們娘倆兒處的好,她拿我就和你媽一樣,我拿她就當親閨女,我這個兒媳婦是這份的。”二嬸豎起大拇指說。
我笑著點點頭,五姐的孝順是有目共睹的。
“有這樣兒媳婦我說啥?對我們兩個老的啥說道沒有,想吃啥整啥,到換季的時候不用吱聲把衣服給買回來,有點頭疼腦熱的趕緊打電話,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你說是吃藥打針,還是上醫院看病,比你五姐夫強,他都不當回事,我兒媳婦當回事,把我們兩個老的伺候的好好的,我們挑不出毛病來。”
二叔接著說:“接你老媽的時候你五姐跟我說了,說爸我想把我媽接過來養,問我有啥意見,我當時就說接,馬上接過來。這是好事,老太太那麽大歲數了,不能叫她一個人過,早就應該接過來。但這話我不能說,得他們自己說。我跟你五姐夫也說了,為人都有雙層父母,你媳婦管你爸你媽叫爸叫媽,養你爸你媽老,老丈母娘也是你媽,也得養你丈母娘老,這是天經地義的。”
“你五姐把你老媽接過來不是說你國華不孝順,你也孝順,隻是老太太歲數大了,到城裏生活不習慣。別說你媽了,就我和你二嬸這歲數到城裏生活都不習慣,在咱們鄉村明明能活十年,到你們城裏也就能活五年,那還叫孝順嗎?”
“你不用多想,也別有啥心理負擔,在外麵好好幹你的,你老媽在這不用擔心,我這家庭還行,你老姐和你老姐夫都掙錢,你二嬸也有退休金,我還種著四十畝地,養一群羊,家裏吃喝不愁,別說養活一個老太太,就是你們一家三口回來也能養活得起。你就在外好好幹,大人孩子好好的,沒啥毛病,過年過節的回家看看你老媽,比啥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