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兵
竟然在我麵前殺人!
道人起了床，站在窗前，一雙劍眉緊皺，眼睛中有著燃燒的火焰，胡子隨風飄散，原本係在背上的木劍不知何時已在他手中。
殺人惡鬼，天地不容。
房間中的道童也被驚醒。
師父，律師複陽子之前說了本月下旬要在王屋山見各位弟子。
道人右手撫須。
左手手提木劍。
你還是跟律師說我徐真純要在這裏耽誤一陣，要鬥一鬥那惡鬼。
一個道童點了點頭。
——
衛曙和薑瑤回到一樓中，薑瑤也顧不得和醒過來的鄭世傑和甘羅說他們遇到的事便累得趴在木椅上睡著了。
甘羅和鄭世傑兩人看著衛曙。
兩人剛才回來時滿麵通紅十分疲倦，肯定在馬廄中遇到一些驚心動魄之事。
衛曙簡略地說了說那隻他遇到的惡鬼及更夫。
鄭世傑驚訝得張開口。
你差點死在那裏!
甘羅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今晚當值能不能活下來是看運氣嗎?
那個更夫能驅逐惡鬼，但隻會在晚上七點﹑晚上九點﹑晚上十一點﹑淩晨一點和淩晨三點出來。
如果惡鬼殺人的時間剛好錯開更夫活動的時間，那當值的人不就死定。
衛曙搖了搖頭。
是也不是。
甘羅想了片刻已眼前一亮。
隻有鄭世傑叫衛曙解釋。
我不想跟你們一起在這裏猜啞謎。
我還未到達馬廄，就已經察覺到不妥，剛想離開便引起了惡鬼追殺。隻要你成功拖延至特定時間，更夫就會出來。
甘羅，該你了!
甘羅點頭。
你剛才說惡鬼已被驅逐，那我當值時就不用太擔心了。
意外地甘羅和那個最先獨自離開土地廟的高瘦男子一起當值。
衛曙也沒有睡覺，反而拿著竹竿走到一扇窗前。
不少人都害怕惡鬼會從窗戶進來，所以窗戶附近反而沒有人休息，比較空曠。
各人睡覺時製造出來看聲音充斥著一樓，有人打鼾﹑磨牙﹑說夢話，十分嘈雜，和他平時在家中睡覺的環境截然不同，和東樓中也有很大差別。
又要加班…不好了…
我要和春花成親…
不少人都在夢中說著自己的真心話和夢想，其中不少十分奇怪，甚至引人發笑，但衛曙絲毫沒有在意他們。
他也不會特地記下別人的夢話。
衛曙拿著竹竿在窗前回想著他剛才直麵惡鬼使出的槍術，手中不停嚐試完善﹑改進自己的動作，大腦一直模擬著剛才的情景，並找出自己槍術的缺點。
竹竿在空中被揮舞得虎虎生威，一陣陣破空聲響起，
喀嚓
竹竿斷裂了，半截竹竿跌在地上。
始終不是大槍!
衛曙搖了搖頭。
普通竹竿可以用這麽久已經很好了，更差的竹竿可能在手中揮一揮就斷了。
哦!你懂槍術!
衛曙全身震了一震，立即拿著半截竹竿轉過身來。
他剛才可注意不到任何人接近。
是你!
竟然是他之前在東樓見過而且印象十分深刻的老兵。
你不用當值，為何不睡覺?
老兵發出一聲輕笑。
你們一群人走來走去。如果我這樣還能睡，早就在死在戰場上了。
老兵盯了他一眼。
槍法看上去挺好，但放在戰場上早死了!
衛曙也沒有動怒，他知道自己在槍法上隻是剛入門，一個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的老兵當然看不上。
衛曙剛還想問一下如何改進他的槍法。
老兵突然睜大眼睛，一大股血腥味充斥著他的嗅覺，甚至有大量粘稠的血液從鼻孔﹑口湧入他的食道﹑氣管。
他好像在一個血海中掙紮，手腳每一次的劃動，都會被四周的血液所依附﹑纏繞，血水不斷湧入他的體內。
衛曙每一次大力劃腿，把自己的頭露出血海，都會有一道血水形成的巨浪把他拍回血海中，血水化為一條條巨蟒毒蛇束縛著他四肢﹑身體，不停扭曲盤旋，像要把他渺小的身軀粉碎，把他的骨頭碾成碎末。
呼
衛曙回過神來，眼前的東西變成了木椅木桌。
心性挺好!
老兵沒有解釋剛才發生的事，而是一麵欣賞地看著他。
你剛才做—
如果你剛才支撐不下去，我就不會跟你說接下來的事。
接下來的事?
衛曙心中一驚。
你是說…
老兵點了點頭。
我剛才早就嗅到那一股腐臭味了!
我跟隨鬆月公平亂時可是在死人堆中睡過覺﹑吃過飯，戰場陰氣怨氣造就之惡鬼陰靈隻多不少，妖魔鬼怪比比皆是。
老兵說起這些鬼怪時麵上的表情也變了變，不再是麵無表情，終於出了一點凝重之色，手中也緊緊握著長刀，長刀不停震動。
他說話時夾雜著不少憤怒和痛恨。
我不少兄弟都是上戰場毫不畏懼的男子漢，沒有戰死沙場，沒有死在敵人的刀劍上，唯獨死在那些鬼怪的陰險詭詐的手段上。
你們殺過鬼怪?
衛曙驚訝地問。
他以為隻有巫覡﹑僧道才可以對抗鬼怪。
雖然他都聽聞過血氣鼎盛而心無畏懼者的確不會受惡鬼所害，甚至令它們紛紛躲避。
老兵頓了一頓，與衛曙對視，甚至右手緊緊抓著衛曙肩膀。
當然可以，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東西!
一個人心中毫無畏懼而心存正氣則可以麵對惡鬼而不僵不震，談笑自如。當人氣血鼎盛﹑武藝高強則可以斬妖除魔。
衛曙內心震了一下。
是真的嗎?凡人都可以對抗鬼怪?
老兵點了點頭。
但是…為什麽你剛才沒有出手?
衛曙並不是憤怒，而是察覺到對方對鬼怪的痛恨厭惡，因此十分疑慮。
老兵歎了一口氣，眼簾先是低垂。
我已感覺到今次旅程有極大威脅，鬼怪力量十分強大，我現在隻能在最合適時候出手，不能白白浪費機會。
然後他雙眼重新瞪大。
所以我才會跟你說這些話。
你麵對惡鬼時仍然鎮定理智，勇於作出反抗，加上你又在武藝上略懂一二，我才找你說這一留話。
我要你跟我配合，否則這個車隊全部人都會無一幸免。
衛曙當然點頭，他早就想學可以對抗惡鬼的方法。他剛才已充分體會到在惡鬼前無力對抗等待死亡的絕望，他肯定更夫不出現他必死無疑。
衛曙從來不會把自己的生命托付在別人身上，更不會向滿天神佛祈禱求神明庇佑，他寧願掙紮一番後轟轟烈烈地死，也不想懵懵懂懂一無所知地死在別人手上。
兩人談好他們要如何對抗﹑應付接下來的惡鬼襲擊。
街上的敲鑼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衛曙看了看客棧大門，甘羅兩人該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更夫有什麽神通妙法可以驅鬼辟邪?
老兵也看了客棧外的兩個更夫。
他們修的不是道佛之法，也不像我們凝聚血氣，他們練的是嘯法。
嘯法?不是道門中人常用的嗎!
老兵搖頭。
原本我也對此不太清楚，恰巧我在平亂時聽過陽明公在兵營大嘯，鬼神辟易。鬆月公也向我解釋了一下。
嘯法自盤古初開時已存在，隻是後來道門之人多主動外出斬妖降魔，不少人也看過他們以嘯法伏妖魔，才以訛傳訛把嘯法當成他們專用的道術，其實和佛家獅子吼沒有大分別。
更夫，他們的嘯法十分特別。
鑼聲用來辟邪氣，嘯聲用來補正氣。
要不是他們會嘯法，他們哪會敢在晚上無人的街道上打更。
是了，你叫什麽名字。
你可以叫我雲程。
你也可以叫我康侯。
兩人真正認識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