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三個女人一台爛戲
“高大人,你誤會了。”
上官晴出麵解釋,“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待她溫言細語一番講解,高德恍然大悟,原來是國初太祖設置過的六部侍中,不是後麵那些敗家子皇帝給大太監加的榮銜。
“謝陛下恩信!微臣定會辦好差事,不負陛下所托!”
正好跪著,高德順勢再度叩拜。
這一下拜得女皇有些不安的樣子,她語調柔和的道:“這個侍中的確容易讓人誤會,隻是為避免因你的職事引發朝堂之爭才不得已做了折中。若是高愛卿覺得有礙名聲,大可直說。你是大明的功臣,委你做此事也算是賞功,哪能真的折辱愛卿呢。”
“陛下是震旦之主,大明之母,”高德回得擲地有聲:“陛下為安排微臣已是煞費心思,微臣這點委屈算得什麽?至於名聲……臣隻在意陛下是否信任,他人怎麽看臣,由得他們去。”
這番話前半截是真心的,他明白女皇所說的“折中”是什麽意思。
兵部侍中,提督墜星海緝私諸事,外加錦衣衛同知,這是女皇要給他升的官。而差事麽,名義上是統管墜星海的禁藥緝查事務,其實是挖深埋在海島之下的黑鯊號。
黑鯊號是艘十萬年前的古艦,比大明任何一艘戰艦都要大,還埋在地下至少幾百米深的地方,要挖出來可是項大工程。不僅要管大量錢財、物資和人手,連軍衛都得調撥包括戰艦在內的軍隊供他調遣,為此他必須得在兵部有足夠高的位階。
隻是郎中甚至主事還上不了台麵,至少得是侍郎。問題是大明的六部都沒有尚書,那是留給大學士的虛銜,六部的話事人最高隻是侍郎。高德跑去當兵部侍郎的話,必然會給女皇剛剛打理好的朝堂班子製造信任危機,弄個不倫不類還有點汙名但又有據可查的侍中,還真是神來之筆。
女皇覺得這個侍中有礙名聲,還升了他在錦衣衛的官銜,考慮得這麽周到,他還有什麽好委屈的呢。
後半截嘛就是表表忠心的場麵話了,是人都會在意名聲,被別人指指點點戳脊梁的他心頭能舒坦麽?隻是一下子升了這麽多這麽大的官,退休金都不隻是翻倍而是指數增長了,這價碼他很滿意自然能忍,畢竟給得太多嘛。
等等原來如此!
高德頓時明白之前那些羽林衛為啥看他的眼神不對了,看來是都知道他要當“高侍中”了。
“高……愛卿啊,”女皇的眼神有些不對,像是蕩起了盈盈秋波,當然這可能是高德的錯覺,他離女皇還有老大一段距離呢。
“你可真是忠勤之臣啊,”女皇很感動:“若是臣子都能像你一樣,大明何愁不能國泰民安。”
“陛下謬讚,”高德很認真的說:“有陛下這樣為天下奉獻身心的君主,自然就有微臣這樣的臣子。”
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小麗來找他那一夜,小麗問他對女皇怎麽看,高德說用後腦勺看。那時他心裏想的就是現在說的,這位女皇雖然有些冒冒失失的,但的確是心懷天下,努力守護震旦。
當然現在小麗要再問他的話,他還想說,女皇挺美的,不過不如小麗你美。
女皇的眼波真的蕩漾起來,一時沒有說話,倒是遠阪愛冷聲低叱:“高德你可真是沒上沒下的,居然評判起陛下來了。”
旁邊上官晴掩嘴暗笑,女皇玩得挺開心的,不管是玩角色扮演遊戲還是玩高德,都是樂在其中。不過以女皇這城府,怕是兩樣都玩不好。就不知道哪天會被玩脫了,想想就異常期待。
高德被訓斥得又叩拜請罪,女皇輕敲桌子讓他平身,換回正經語氣叮囑起來。
“朕把這事交給你,不隻是因為你忠心。此事與聖山有淵源,你也接觸過黑鯊號,姚婆婆和麗才舉薦你負責。”
“你的任務並不是必須把黑鯊號挖出來,如果姚婆婆和麗說的是真的,那艘古艦不僅是上古時代巴托人的造物,還是一處連通了現世的灰境,那挖出來反而有害無益。你要做的是確認它在地下的位置,建造通向它的方便道路。那裏的傳送器隨時都會失效,不能依靠傳送器對它進行研究。”
“這是項非常浩大的工程,朕不給你設具體期限,資金上也不設上限,以你兵部侍中的職權,可調動陸海空三軍一個衛之下的軍隊協從。”
說到後麵語氣微微變了,含著高德理解不了的關切:“也不是讓你一直釘在那,等你把那邊的事情弄出個章程,讓下麵人照做就行了。鎮魔司和馴象所的差事你還得兼著,小愛一直在抱怨你搞出了個佚園,然後就丟給羽林衛不管了。”
難怪遠阪愛的態度這麽惡劣呢,高德自以為又明白了。
“對了……”
說完了公事,女皇忽然問到了私事:“高愛卿,聽遠阪總管說,你不僅尚未婚配,連意中人都還沒有?”
高德心口噠噠快了好幾拍,是要招贅了嗎?
“愛卿這一表人才,不應該啊。”
女皇胳膊拄在桌子上捧著臉,聲音變得甜甜糯糯的,忽然成了愛八卦的大小姐。
“這個……”
招贅什麽的當然是妄想,高德不清楚女皇的用意,小心翼翼的道:“微臣現在不過是弱冠之年,隻知報效皇恩,無暇分心。就算有心,微臣又不懂風月,該是沒有女子看得上。”
“怕是你眼光高,沒有看得上的女子吧。”女皇比高德還小兩三歲,換在前世那個世界也就是個高一小女生,作這老氣橫秋之語卻並不違和,地位是可以彌補一切的。
這話實在,高德心說女皇你真是我知音。除了小麗和你,這世上還真沒其他女子能讓他看上的。可惜前者看不上他隻把他當私人用具,後者他是絕對不敢說出口的。
“那你覺得……”女皇語氣有些怪怪的,像上午等著呂九眉開口的他:“你的上司,遠阪總管如何?”
遠阪愛愣了半秒,瞬間紅臉,不是臉紅:“陛下!你在說什麽呀!?”
“誒?”女皇撓著頭,動作和話語都有些僵硬:“我聽說……聽說……難道不是嗎?”
“近日有傳聞,”眼見這個演員即將戲崩,上官晴救場:“說遠阪總管與高大人有……呃,私人的來往,大家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呢。”
“罪過罪過!”高德嚇得不迭擺手:“我與遠阪總管是清白的,真不知怎麽會傳出這樣的謠言,壞了總管清白。”
這下他才徹底明白,那些羽林衛和太監宮女的眼神,還有遠阪愛發火是怎麽回事。
“的確是你的罪過,”遠阪愛向上官清遞去個感謝的眼神,又瞪了眼表現不佳的女皇,轉而教育高德。“你繼續這麽單身下去,壞的不隻是我的清白,還有自己的名聲。”
“這是稍稍動動腦子就能明白的事,你看你生得這麽……小白臉,卻還是沒有跟誰配對,大家自然會盯著跟你來往稍密的女子妄作猜測。就算你澄清了,大家又會想你是不是有問題甚至去了勢,不然為什麽陛下會讓你做侍中呢?”
哎喲你說得太有道理了!
高德正警醒,上官晴得了女皇的眼色,從另一個角度入手:“現在你也是朝臣了,旬日得跟著其他朝臣一同開大朝會。到時大臣們會怎麽想?會不會狂悖無恥的想,女皇是因私情才寵信你?你執意單身,是不是就存著這般心思,故意壞女皇清白呢?”
合著我就因為是單身狗還犯了政治錯誤啊!
“上官秉筆這話是奸邪之語!”高德喊冤:“陛下千萬不要信啊!”
女皇噗嗤笑了,是被無聲喊冤的上官晴逗笑的。
“沒不要把事情搞得這麽嚴重,”她安撫兩邊,“不過高愛卿就沒想過,身邊其實是有合適的女子嗎?”
高德歎氣,當然有啊,小麗嘛。別說合不合適,船都上了。問題是人家根本不認為那種事情就意味著男女之情,甚至隻把自己當作私人用具。
“你好好想想,”女皇諄諄教導:“你見過的女子裏,有沒有既美麗又強大,足以令你心動的?隻是你覺得兩人差異太大,或者對方太冷淡,所以不敢主動追求?”
說到這她托著臉吃吃笑道:“當然得排除朕,朕這輩子是不可能嫁給誰的。”
高德愕然看向女皇,這話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樣的女子,”女皇轉開視線,“我隻是出於女兒之身,給你說個極為簡單的道理。女子的言行跟她心裏想要的,並不是一樣的。越是強大的女子,越會保持矜持。如果你中意她,卻連鼓起勇氣擊碎她的矜持都不去努力,那她隻會認為你其實並不中意她。就算她中意於你,最終也不會有結果。”
說得真是太好了!
高德豁然開朗,然而這話就如一股清風,左耳進右耳就出了。
小麗不是凡人啊!她隻知道清除惡魔,成天神出鬼沒。這次見一麵,下一次又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見,哪是可以一起過日子的女子。
女皇說到這就不再繼續了,換上官晴和遠阪愛繼續叮囑,總之就是催他盡快解決個人問題,至少要在下次上朝前搞出點風聲,把他身上的單身狗標簽去掉。
高德麵君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算起來一半以上的時間都花上了討論他的單身問題上,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女皇帝、女秉筆、大內女總管……”
坐上裝甲豪車,吩咐白銀十郎回家,高德吐出口濁氣暗暗嘀咕:“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就是大明的權柄之巔嗎?”
乾明殿後殿裏,高德離開之後,三個女人嘰嘰喳喳吵吵嚷嚷的,比唱戲還熱鬧。
“別怨我啦!”
女皇抱著頭叫道:“問題終究解決了啊!小愛你跟他的誤會解除了,也催他向我……呃,麗發起攻勢了,兩全其美!”
“真是可惜奴婢寫的劇本了,”上官晴搖頭長歎:“陛下的演技爛得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也就是欺負高德不敢想那個可能性而已,不然他怕是要笑死。”
“說好由我挑頭的,”遠阪愛嚷嚷:“怎麽陛下搶去了?搶就搶吧還沒演好,讓我差點都接不上。”
“有備無患嘛,”女皇顯露出無情的一麵:“如果到他旬日上朝的時候還沒解決問題,你就暫時當下擋箭牌,這點犧牲你還是做得到的沒錯吧?”
“我……”遠阪愛氣苦:“為什麽非要我犧牲,陛下不能犧牲啊?”
大內女總管索性挑明了:“這事哪需搞這麽多彎彎繞繞,讓麗直接壓上去不就解決了?你們不都煮過飯了嗎?再煮一次又有何妨,煮著煮著他不就從了?”
“那、那可不行,”女皇有些狼狽,“不能因為先有了結果,就丟開中間的過程。過程是必要的,在這種事情上過程比結果還重要,我就少這個。”
“那今晚就去解決過程!”遠阪愛強硬起來:“命令他先牽你的手,再抱著你說情話,過程就有了。”
“既然是命令那就汙穢了過程!”女皇拍桌子。
上官晴躲一邊不敢聽了,在處理國事上女皇是多麽冷靜理性的人啊,輪到處置私事就這麽幼稚了,真是人無完人。不過……倒挺好的,說明女皇終究還是凡人。
高德的豪車繞下山路出了無終宮,路過西麵那片灰暗厚重有如要塞的樓群時還特地看了眼,那就是六部的衙署,因為六部各自分踞一角,整個樓群布局宛如六角星,得了個“六芒林”的戲稱。
等收到聖旨,他這個兵部侍中還得去裏麵報個道,拿相應的關防信物,到時候那裏麵的官員還不知道會拿什麽眼神看他。
豪車駛過“六芒林”,與另一輛豪車交錯而過。
“那是……”
車裏的白發老者轉頭眯眼,看著高德的座駕帶著一溜白煙遠去,“是他嗎?”
對麵坐著個短發女子,麵容秀麗眉目沉凝,像尊散發著冰寒之氣的木偶。
“是那位陰差陽錯接連弄垮了暗手血塔和黑鯊戰塔的高千戶,”女子點頭說:“不對,現在應該是高侍中、高同知以及高提督了。”
“陰差陽錯?”老者搖頭:“我可不這麽看,此人應是聖山的爪牙。”
“是爪牙也是誘餌,”女子關心得是另一件事:“宮裏的消息是,會由他負責發掘古艦的事情。把這個誘餌丟給海塔會,看海塔會要如何反應。”
“不過閣老,”女子好奇的問:“我還是沒想明白,傳聞古艦裏藏著聖山起源之秘。以前我以為是傳聞,現在才知道是真的。既然如此重要,海塔會為何如此輕易的放棄了?”
“原因很簡單,”被稱為閣老的老者說:“因為海塔會既不敢挖出來,又找不到秘密,所以一直沒法有效利用。現在既然金錢龜那幾個烏合之眾敗了,古艦也暴露了,不如順水推舟讓朝廷挖出來。”
“果然如此,”女子淡淡笑了:“那豈不是說我們……”
“暗手血塔徹底沒了,”老者唏噓的道:“那幫權貴幽魂終於湮滅,新的時代到來了。”
他對女子點頭:“那必然是我們的時代。”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