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真相（上）
血肉橫飛，沙石滿天，方圓十裏內的所有都被毀於一旦，包括淵獄龍蟒，也被打回了原形。
長琴早已不知所蹤，顯然是被音波毀去。
當啷一聲脆響，玉笛從高空落地，兀自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逆神懷中，小美已經昏死過去，鋒銳狂暴的能量炸開之時，小美首當其衝，如果不是逆神出手及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噗嗤，逆心咳血，方才事出突然，她隻能勉強喚出靈力結界護住燕婉兒，而自己，卻是在音波衝擊下遭創不淺。
“小欣，你受傷了？”燕婉兒擔心無比，可到目前為止，她都還不知道方才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逆心被燕婉兒攙扶著就地坐了下去，她必須盡快運功調息將穿入體內的音波之刃化去，不然這一身修為就廢了。
而另一邊，逆神渾身是血，他也遭了重創，不過他還顧不上自己，他得先運功護住小美的心脈才行。
然而……..
逆心無比震驚地發現，不論她如何運功壓製，在她體內竄動不休的音刃都絲毫不受控製，正如之前燕婉兒所言，被九幽鎮魂曲所傷的人，外力是無法治愈的。
“咳……咳…..噗！”逆心又咳出了一大口鮮血，被她用靈力這麽一折騰，體內的傷好像更加嚴重了。
“婉…….婉兒。”同一時間，逆神也快撐不下去了，不禁輕喚道。
“啊？什麽？”燕婉兒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她以前從未碰到過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壓製九幽鎮魂曲所造成的傷勢。
“快……快用……用九幽鎮魂曲。”解鈴還須係鈴人，逆神也隻能想到這個辦法了。
燕婉兒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急忙去將掉落地上的玉笛撿了起來……
……
柔月光，伴少女思故鄉。
看鴛鴦，聽心跳砰砰響。
銀河上，千萬年後織女會牛郎。
花解語，誰能讀懂雙生花的香？
雨絲，隨芳心蕩漾，飄來蕩去掩住年少的憂傷。
花草，伴冷風搖晃，搖擺不定難藏醉人的花香。
夢裏，伊人在遠方，可又誰是陪在他的身畔？
一支玉笛，一曲弦律，燕婉兒這次所吹奏出來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九幽鎮魂曲。
更柔，更軟，沒有了琴音的合奏共鳴，九幽鎮魂曲所流露出來的是一種與之前那種弦律截然不同的意境。
這種意境不能用耳去聽，隻能用心用靈魂去感悟，至於能感悟多少，那就要看個人的悟性有多高。
啾啾聲由遠及近，小鳳凰被悠揚動聽的笛聲引了過來。
“鳳鳴九幽！”逆神心裏一動，身軀微震的同時，他明顯想到了什麽。
不知不覺間，九幽鎮魂曲的弦律再一次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本來，先前被音刃打回原形的淵獄龍蟒已經又度恢複了巨蟒之身，可弦律突變的這個瞬間，淵獄龍蟒龐大的身軀頓時就僵住了。
恍惚夢境中，逆神看到了什麽？
朦朧畫麵裏，逆心又看到了什麽？
一柄劃破蒼穹的劍，一朵葬於九天的花，以及，一個鏡花水月般夢幻的人，劍是弑神劍，花是雙生花，可那個人，到底是誰？
逆神看到了前生，在人間，他是倪曉琦。
畫麵中，他的家族滿門被滅，除了早已飛升仙界的姐姐外，他和妹妹是唯一的幸存者。
十六年間，他忘卻了仇恨忘卻了一切，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可王室紛爭，卻再次將他卷入腥風血雨。
人間嘩變，天下大亂，他找回了自己的身世，但卻失去了所有。
人魚族，他是上古人魚族的後裔。
人魚族皇室有兩脈，一脈為悅，一脈為倪，因為躲避雙生花的詛咒，倪姓人魚族才從北海分離出來，搖身一變成為了人間的上古倪家。
可是，詛咒是逃不掉的，如影隨形的命運不會放過每一個人，尤其是人魚一族。
所以，在人間，朱雀女皇與子女骨肉分離，上古倪家被鴻鈞皇室滅了滿門，背負著重大使命的倪曉琦，不斷地，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奪取至親的性命。
人魚公主為了救他，使出禁咒，形神俱滅。
倪曉瑄為了救他，同樣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從此灰飛煙滅。
鴻鈞婉兒也為了救他，香消玉殞，含淚而逝。
相繼的，他失去了未婚妻，失去了妹妹，失去了等候他無盡歲月的人，他真的就像是一個禁咒，所到之處，屍骨鋪路。
最後，漫天花雨下，執劍一怒為紅顏，揮軍弑神亂天下，他喚醒群魔殺入了仙界，而這，就是殺神浩劫的由來。
……
大雨滂沱，雷霆肆虐，聖境上空陰雲密布，清晨的雨水，浸濕了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一夜過去，陰霾更盛。
一曲九幽鎮魂曲，喚醒了逆神前生的記憶，同時也擾亂了他埋劍紅塵的心。
終於，他找回了自己，一切迷茫都已經消失殆盡，他是倪曉琦，他存在於世的使命是要找回他所失去的一切，甚至，錯亂陰陽，逆轉輪回。
噗嗤一聲，逆神大口咳血，他從恍惚玄妙的夢境中醒來了。
“哥。”逆心早已醒來，一夜過去，她的臉色好了許多。
“姐姐，姐姐在哪？”逆神清醒後的第一句話，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逆心臉色微變，小弦一臉茫然，燕婉兒也是驚愕不已，而小美和燕恨瑄的表情就更加豐富了。
“師父還有姐姐嗎？”
“師父的姐姐？那我豈不是又多了師姑？不要不要，小師姑一個就夠欺負人的了，哼。”
其他人還未回過神來，兩個小家夥倒是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沉默許久，逆心終於試探著問道：“哥，你，想起了什麽？”
逆神緩緩起身，緩緩說道：“我，好像什麽都想起來了。”
“什麽叫什麽都想起來了？”小弦不解道。
“師父會不會變成傻子了？”小美在燕恨瑄耳邊嘀咕道。
“應該…….。”
“你個小丫頭說什麽呢？誰是傻子？”燕恨瑄剛想開口發表點意見，逆神就一把將小美拉了過去。
“哎呀，師父我錯了，疼，疼啊。”
“老實交待，昨晚你怎麽跑到南邊去的？”逆神一邊揪著小美耳朵一邊故作嚴厲道。
“師父你快鬆手啦，疼疼，是那條大蛇帶我去的，疼啊。”小美一邊求饒一邊很老實地說道。
“大蛇？難道是淵獄龍蟒？”逆心驚疑道。
逆神手上一鬆，小美趕緊就躲到燕婉兒身後去了。
“婉兒姐姐，師父欺負我。”
“活該。”一旁，燕恨瑄小聲嘀咕道。
“你小子說什麽？”小美當時就惡狠狠地瞪了過去，小丫頭對師父沒轍，可要治住這個師弟還是沒問題的。
燕恨瑄倒也識趣，啥都不說，直接就跑到逆心背後躲了起來。
“你兩個小東西再鬧，我罰你們練功去。”終於，逆神發話了。
終於，兩個小家夥也再不敢胡鬧了。
“剛剛，你說你什麽都想起來了？”燕婉兒明眸閃滅，聲音有些低沉地對逆神問道。
逆神不說話，隻是看向燕婉兒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邃多變起來。
前生，今世，真地有那麽重要嗎？
輪回，命途，難道真地逃不掉嗎？
“我想……..。”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燕婉兒打斷逆神道。
逆神當然記得，正因為記得，他此刻心中才會如此犯難。
仙界戰亂，塵世紛爭，逆神想去闖，不為流連外界繁華，隻想搏回朗朗乾坤，他隻想，把命運欠他的都一一討回來。
“好，我留下，不走。”沉思良久，這就是他的答案。
亂世，與他無關。輪回，與他何關？倪曉琦已經死了，前生已經一去不複還了，他是逆神，埋劍紅塵、執手相隨，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曙光在天邊升起，逆神在大雨中遠去。
“哥。”逆心輕喚，看著那道蕭索蒼涼的背影，她不禁在懷疑，難道她和婉兒真地錯了嗎？
“小欣，你也想起來了，對嗎？”燕婉兒看向逆心道。
逆心的眼神變得幻滅不定起來，前生，今世，輪回到底改變了什麽？
“婉兒姐姐你呢，你其實也想起來了，對不對？”沉默多時，逆心反問道。
燕婉兒收回目光，默默注視著手上的玉笛，人生如夢，命途多舛，想起來了又能怎樣？
“人間一夢，其實我們都錯了。”說完這一句，燕婉兒也邁步離去。雨很大，浸濕了衣裳，也浸濕了心田。
“小師姑，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小美困惑不已道。
“小孩子少打聽大人的事，你的法術練的怎麽樣了？”逆心看向小美道，相對而言，她比所有人都要看得開。或許這就是生靈花的本性，也或許，她隻是善於隱藏自己。
“又來了……..。”小美難過地低下了頭，很委屈地說道：“這麽大雨，小師姑你不會……。”
“沒聽過有句話叫風雨無阻嗎？”逆心微笑著走上前道。
“那他呢？”小美指著燕恨瑄大聲喊道：“他都不……..。”
“恨瑄，快去練劍。”逆心故意打斷道。
“啊，這麽大雨？練劍？”剛才還在偷笑的燕恨瑄頓時犯起愁來。
“去還是不去？”
“我去……….。”
……
命運，沒有起點，沒有終點，看不到開頭，看不到結局，唯一能感受到命運之所以存在的，就是心裏無窮無盡的荒涼。
大雨衝刷著地麵，就像是命運在捉弄著世人，你除了默默地接受，別無他法。
神劍泛著紅光，紅光刺眼奪目，這種光可以弑神。
她是聖壇仙主，不是弑神劍的主人，她想得到整個天下？
沒有人知道她想得到什麽，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來人。”
“主人有何吩咐？”
“傳令四位聖主，把從天界來的那幾個人，給我綁回來。”
“謹遵聖諭！”
……
望窗外，雨雪霏霏。
看輪回，命途漫漫。
無盡的迷茫，一點一滴地在逆神心中匯聚，彷徨。
“姐姐，我迷路了，我還要繼續走下去嗎？”心裏的聲音，冥冥中的呐喊，他不知道，這條路還要不要走。
當初，他來仙界，隻想報仇。
殺神浩劫，屠戮眾生，他做到了。
仇已經報了，可他心裏卻更覺痛苦。
大徹大悟的那一刻，他已經做好了葬身天道永墮煉獄的準備。
最後那一刻，倪月救了他，他已經放棄了抵抗，可命運還沒有結束，倪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上不歸路。
“你是誰？”
“吾名冰之滄月，你又是誰？”
“我…..我是…..是…..逆神？”
“逆神？”
“是的，逆神。”
當他醒來後，他好像忘記了一切，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自己的姐姐。
七千年，他在那種渾渾噩噩迷失了自己的狀態下，像一隻孤魂野鬼一樣居無定所地在仙界飄蕩了七千年，確切地說，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年。
期間，他在普羅琳呆了四千年，殺人無數，一念成王。
曆史上，那個傳聞中十五歲成為王者的人，其實就是他逆神。
而傳聞中，血彼岸之圖的主人，也是他自己。
猶記得，當年……..
……
天外一戰，他以一己之力力挫十大王者。
存世四千載，永封普羅琳，十五歲的王者，那是一個先天立於不敗之地的無敵存在。
大戰七天，十大王者被他一一打敗，不過，他並沒有殺人。
殺人的是光明女神，伊泰安。
殺神浩劫中，伊泰安本以為他已經死在了輪回六道之下，卻不曾想，他在垂死之際，不僅被人救活了，還從頭開始，重新登臨了足以君臨天下的無雙王者境界。
甚至，他那時的修為境界已經超越了無雙王者，如果不是神位的桎梏，他一定不比天界諸神中的任何一位弱，甚至包括，光明女神伊泰安。
事實證明，伊泰安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他的確是一個足以威脅到天界的至強存在。
與光明女神一戰，他隻因一招之差落敗，雖然重傷垂死，可是，他留下了血彼岸，創立了淺淵。
不錯，淺淵是他創立的，他是淺淵的第一位主人。
那時，仙界沒有人知道，淺淵的主人不僅是普羅琳的王者，而且還是，一位強大到足可與光明女神抗衡的無雙王者。
甚至，在普羅琳，他還偶然結識了一個來自冥界的人。
冥小凡，冥神第六子，這個最有望繼承冥神之位的人，被兄弟排擠，被趕出了冥界。
他創立淺淵後，冥神派出七十二路陰陽使來接冥小凡回去，可是，冥小凡不僅不肯，還設計把七十二路陰陽使也留在了淺淵。
曾經，光明女神曾派人攻打過淺淵，可在七十二路陰陽使的竭力守護下，諸神無功而返，也就是從那時起，九天仙界，三足鼎立，淺淵成為了第三個，黑白通吃的神秘陣營。
不過，他並沒有在淺淵呆多久。因為那時，他的使命已經基本完成了。
離開淺淵後，他找到了海棠仙子，也就是詩如畫。
“答應我，照顧好她。”他已經為人魚公主凝練了七魂六魄，人魚公主醒來隻是時間問題。
“為什麽？”海棠仙子並不想與光明女神的敵人扯上關係，她起初並不想答應。
“你想要和平，我給你。你不想戰火荼毒眾生，我幫你。隻要你幫我照顧好這個女孩，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你能嗎？”
“我不能，這幅血彼岸能。”
“憑什麽？”
“憑它能召喚仙靈四界的守護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有了血彼岸，你就可以抗衡憤怒聯合，從此光之同盟將再也不會遭受戰火荼毒之苦。”
“好，我答應你。”
……
推門聲打斷了逆神的思緒，燕婉兒走了進來。
“在想什麽？”燕婉兒輕聲問道。
“我在想，這一萬年，我到底是怎麽過來的。”聲音很低很沉，不知為何，逆神有種莫名的恐懼感，他也不知道，那種恐懼到底源自何處。
“一萬年你都撐過來了，你還會怕什麽嗎？”燕婉兒似乎能看透逆神心裏的想法，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她不願他去多想。
“如果。”他深深地埋下了頭，一萬年，他確實撐過來了，可每個人都有他脆弱的一麵，萬世輪回他都熬過來了，可他還是會怕，“如果，我撐不下去了，怎麽辦？”
輕輕的，她從身後把他抱住，柔順地依在他的肩上，低聲而語，她強忍著沒有流淚。
“如果你撐不下去了，那我怎麽辦？”
驚天霹靂，炸響仙界，窗外的風雨變得愈加狂暴了。
遠方，一柄神劍，在蒼穹下綻放紅芒。
天界王者遇襲，神秘莫測的聖壇仙主，終於還是出手了。
（本章完）